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匈奴歸漢(2)


  神爵二年九月,匈奴虛閭權渠單于將十萬餘騎旁塞獵,欲入邊為寇。未至,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,言狀,漢以為言兵鹿奚盧侯,而遣後將軍趙充國將兵四萬餘騎屯緣邊九郡備虜。月餘,單于病歐血,因不敢入,還去,即罷兵。乃使題王都犁胡次等入漢請和親,未報,會單于死。虛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,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屠耆堂私通,右賢王會龍城而去。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,且勿遠。後數日,單于死,用事貴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諸王,未至,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謀,立右賢王為握衍朐鞮單于。握衍朐鞮單于者,烏維單于耳孫也。

  握衍朐鞮單于立,兇惡,殺刑未央等,而任用都隆奇,又盡免虛閭權渠子弟近親,而自以其子弟代之。虛閭權渠單于子稽侯犬冊既不得立,亡歸妻父烏禪幕。烏禪幕者,本烏孫、康居間小國,數見侵暴,率其眾數千人降匈奴,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,使長其眾,居右地。日逐王先賢撣,其父左賢王當為單于,讓狐鹿姑單于,狐鹿姑單于許立之。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為單于。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,即率其眾欲降漢,使人至渠犁,與騎都尉鄭吉相聞。吉發渠犁、龜茲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、小王將十二人,隨吉至河曲,頗有亡者,吉追斬之,遂將詣京師。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。

  吉即破車師,降日逐,威震西域,遂並護車師以西北道,故號「都護」,都護之置自吉始焉。上封吉為安遠侯。吉於是中西域而立莫府,治烏壘城,去陽關二千七百餘裡。匈奴益弱,不敢爭西域,僮僕都尉由此罷。都護督察烏孫、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靜,有變以聞,可安輯,安輯之,不可者誅伐之,漢之號令班西域矣。

  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為日逐王。

  三年。匈奴單于又殺先賢撣兩弟,烏禪幕請之,不聽,心恚。其後左奧鞬王死,單于自立其小子為奧鞬王,留庭。奧鞬貴人共立故奧鞬王子為王,與俱東徙。單于遣右丞相將萬騎往擊之,失亡數千人,不勝。

  四年五月,匈奴單于遣弟呼留若王勝之來朝。

  匈奴握衍朐鞮單于暴虐,好殺伐,國中不附。及太子、左賢王數讒左地貴人,左地貴人皆怨。會烏桓擊匈奴東邊姑夕王,頗得人民,單于怒。姑夕王恐,即與烏禪幕及左地貴人共立稽侯犬冊為呼韓邪單于,發左地兵四五萬人,西擊握衍朐鞮單于,至姑且水北。未戰,握衍朐鞮單于兵敗走,使人報其弟右賢王曰:「匈奴共攻我,若肯發兵助我乎?」右賢王曰:「若不愛人,殺昆弟、諸貴人。各自死若處,無來汙我。」握衍朐鞮單于恚,自殺。左大且渠都隆奇亡之右賢王所,其民眾盡降呼韓邪單于。呼韓邪單于歸庭,數月,罷兵,使各歸故地,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間者立為左谷蠡王,使人告右賢貴人,欲令殺右賢王。其冬,都隆奇與右賢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,發兵數萬人,東襲呼韓邪單于,呼韓邪單于兵敗走。屠耆單于還,以其長子都塗吾西為左谷蠡王,少子姑瞀樓頭為右谷蠡王,留居單于庭。

  五鳳元年秋,匈奴屠耆單于使先賢撣兄右奧鞬王與烏藉都尉各二萬騎屯東方,以備呼韓邪單于。是時西方呼揭王來與唯犁當戶謀,共讒右賢王,言欲自立為單于。屠耆單于殺右賢王父子,後知其冤,複殺唯犁當戶。於是呼揭王恐,遂畔去,自立為呼揭單于。右奧鞬王聞之,即自立為車犁單于,烏藉都尉亦自立為烏藉單于,凡五單于。屠耆單于自將兵東擊車犁單于,使都隆奇擊烏藉。烏藉、車犁皆敗,西北走,與呼揭單于兵合為四萬人。烏藉、呼揭皆去單于號,共並力尊輔車犁單于。屠耆單于聞之,使左大將、都尉將四萬騎分屯東方,以備呼韓邪單于,自將四萬騎西擊車犁單于。車犁單于敗,西北走,屠耆單于即引兵西南留闟敦地。

  漢議者多曰:「匈奴為害日久,可因其壞亂,舉兵滅之。」詔問御史大夫蕭望之,對曰:「《春秋》,晉士匈帥師侵齊,聞齊侯卒,引師而還。君子大其不伐喪,以為恩足以服孝子,誼足以動諸侯。前單于慕化鄉善,稱弟,遣使請求和親,海內欣然,夷狄莫不聞。未終奉約,不幸為賤臣所殺。今而伐之,是乘亂而幸災也,彼必奔走遠遁。不以義動兵,恐勞而無功。宜遣使者吊問,輔其微弱,救其災患,四夷聞之,鹹貴中國之仁義。如遂蒙恩得複其位,必稱臣服從,此德之盛也。」上從其議。

  二年秋八月,匈奴呼韓邪單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襲屠耆單于,屯兵殺略萬餘人。屠耆單于聞之,即自將六萬騎擊呼韓邪單于。屠耆單于兵敗,自殺。都隆奇乃與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樓頭亡歸漢。車犁單于東降呼韓邪單于。冬十一月,呼韓邪單于左大將烏厲屈與父呼遫累烏厲溫敦皆見匈奴亂,率其眾數萬人降漢,封烏厲屈為新城侯,烏厲溫敦為義陽侯。是時李陵子複立烏藉都尉為單于,呼韓邪單于捕斬之,遂複都單于庭,然眾裁數萬人。屠耆單于從弟休旬王自立為閏振單于,在西邊。呼韓邪單于兄左賢王呼屠吾斯亦自立為郅支骨都侯單于,在東邊。

  三年六月,置西河、北地屬國以處匈奴降者。

  四年春,匈奴單于稱臣,遣弟谷蠡王入侍,以邊塞無寇,減戍卒什二。

  夏四月,匈奴閏振單于率其眾東擊郅支單于。郅支與戰,殺之,並其兵,遂進攻呼韓邪。呼韓邪兵敗走,郅支都單于庭。

  甘露元年。匈奴呼韓邪單于之敗也,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,勸令稱臣入朝事漢,從漢求助,如此,匈奴乃定。呼韓邪問諸大臣,皆曰:「不可。匈奴之俗,本上氣力而下服役,以馬上戰鬥為國,故有威名於百蠻。戰死,壯士所有也。今兄弟爭國,不在兄則在弟,雖死猶有威名,子孫常長諸國。漢雖強,猶不能兼併匈奴,奈何亂先古之制,臣事於漢,卑辱先單于,為諸國所笑。雖如是而安,何以複長百蠻。」左伊秩訾曰:「不然。強弱有時。今漢方盛,烏孫城郭諸國皆為臣妾。自且鞮侯單于以來,匈奴日削,不能取複,雖屈強於此,未嘗一日安也。今事漢則安存,不事則危亡,計何以過此?」諸大人相難久之。呼韓邪從其計,引眾南近塞,遣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。郅支單于亦遣子右大將駒于利受入侍。

  二年冬十二月,匈奴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,願奉國珍,朝三年正月。詔有司議其儀。丞相、禦史曰:「聖王之制,先京師而後諸夏,先諸夏而後夷狄。匈奴單于朝賀,其禮儀宜如諸侯王,位次在下。」太子太傅蕭望之以為「單于非正朔所加,故稱敵國,宜待以不臣之禮,位在諸侯王上。外夷稽首稱藩,中國讓而不臣,此則羈縻之誼,謙亨之福也。《書》曰戎狄荒服,言其來服荒忽無常。如使匈奴後嗣卒有烏竄鼠伏,闕於朝享,不為畔臣,萬世之長策也。」天子采之,下詔曰:「匈奴單于稱北藩,朝正朔。朕之不德,不能弘覆。其以客禮待之,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,贊謁稱臣而不名。」

  荀悅論曰:《春秋》之義,王者無外,欲一於天下也。戎狄道裡遼遠,人跡介絕,故正朔不及,禮教不加,非尊之也,其勢然也。《詩》雲:「自彼氐、羌,莫敢不來王。」故要荒之君,必奉王貢,若不貢職,則有辭讓號令加焉,非敵國之謂也。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禮,加之王公之上,僭度失序,以亂天常,非禮也。若以權時之宜,則異論矣。

  詔遣車騎都尉韓昌迎單于,發所過七郡二千騎為陳道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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