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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粵稱藩


  漢高帝十一年五月,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越王,使陸賈即授璽綬,與剖符通使,使和集百越,無為南邊患害。

  初,秦二世時,南海尉任囂病且死,召龍川令趙佗語曰:「秦為無道,天下苦之。聞陳勝等作亂,天下未知所安。南海僻遠,吾恐盜兵侵地至此,欲興兵絕新道,自備,待諸侯變,會病甚。且番禺負山險,阻南海,東西數十裡,頗有中國人相輔,此亦一州之主也,可以立國。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,故召公告之。」即被佗書,行南海尉事。囂死,佗即移檄告橫浦、陽山、湟溪關曰:「盜兵且至,急絕道聚兵自守。」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,以其黨為假守。秦已破滅,佗即擊並桂林、象郡,自立為南越武王。

  陸生至,尉佗魋結箕倨見陸生。陸生說佗曰:「足下中國人,親戚、昆弟墳墓在真定。今足下反天性,棄冠帶,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,禍且及身矣。且夫秦失其政,諸侯豪傑並起,唯漢王先入關,據咸陽。項羽倍約,自立為西楚霸王,諸侯皆屬,可謂至強。然漢王起巴、蜀,鞭笞天下,遂誅項羽滅之。五年之間,海內平定,此非人力,天之所建也。天子聞君王王南越,不助天下誅暴逆,將相欲移兵而誅王,天子憐百姓新勞苦,故且休之,遣臣授君王印,剖符通使。君王宜郊迎,北面稱臣,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,屈強於此。漢誠聞之,掘燒王先人塚,夷滅宗族,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越,則越殺王降漢如反復手耳。」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,謝陸生曰:「居蠻夷中久,殊失禮義。」因問陸生曰:「我孰與蕭何、曹參、韓信賢。」陸生曰:「王似賢也。」複曰:「我孰與皇帝賢。」陸生曰:「皇帝繼五帝、三皇之業,統理中國。中國之人以億計,地方萬里,萬物殷富,政由一家,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。今王眾不過數十萬,皆蠻夷,崎嶇山海間,譬若漢一郡耳,何乃比於漢。」尉佗大笑曰:「吾不起中國,故王此。使我居中國,何遽不若漢。」乃留陸生,與飲數月,曰:「越中無足與語,至生來,令我日聞所不聞。」賜陸生橐中裝直千金,他送亦千金。陸生卒拜尉佗為南越王,令稱臣,奉漢約。歸報,帝大悅,拜賈為太中大夫。

  高後四年夏五月,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鐵器。南越王佗曰:「高帝立我,通使物。今高後聽讒臣,別異蠻夷,隔絕器物。此必長沙王計,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並王之,自為功也。」

  五年春,佗自稱南越武帝,發兵攻長沙,敗數縣而去。七年九月,遣隆慮侯周灶將兵擊南越。

  文帝元年。初,隆慮侯灶擊南越,會暑濕,士卒大疫,兵不能逾領。歲餘,高後崩,即罷兵。趙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、西甌、駱,役屬焉,東西萬餘裡。乘黃屋,左纛,稱制,與中國侔。

  帝乃為佗親塚在真定者置守邑,歲時奉祀。召其昆弟,尊官厚賜寵之。複使陸賈使南越,賜佗書曰:「朕,高皇帝側室之子也,棄外,奉北藩於代。道裡遼遠,壅蔽樸愚,未嘗致書。高皇帝棄群臣,孝惠皇帝即世,高後自臨事。不幸有疾,諸呂為變,賴功臣之力,誅之已畢。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,不得不立,今即位。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,求親昆弟,請罷長沙兩將軍。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。親昆弟在真定者,已遣人存問,修治先人塚。前日聞王發兵于邊,為寇災不止。當其時長沙苦之,南郡尤甚。雖王之國,庸獨利乎。必多殺士卒,傷良將吏,寡人之妻,孤人之子,獨人父母,得一亡十,朕不忍為也。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,以問吏,吏曰: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。朕不得擅變焉。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,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,服嶺以南,王自治之。雖然,王之號為帝。兩帝並立,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,是爭也。爭而不讓,仁者不為也。願與王分棄前惡,終今以來,通使如故。」

  賈至南越,南越王恐,頓首謝罪,願奉明詔,長為藩臣,奉貢職。於是下令國中曰:「吾聞兩雄不俱立,兩賢不並世。漢皇帝賢天子。自今以來去帝制、黃屋、左纛。」因為書稱「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:老夫,故越吏也,高皇帝幸賜臣佗璽,以為南越王。孝惠皇帝即位,義不忍絕,所以賜老夫者厚甚。高後用事,別異蠻夷,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鐵田器、馬牛羊。即予,予牡毋與牝。老夫處僻,馬牛羊齒己長,自以祭祀不修,有死罪,使內史藩、中尉高、禦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,皆不反。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,兄弟宗族已誅論。吏相與議曰:今內不得振於漢,外亡以自高異。故更號為帝,自帝其國,非敢有害於天下。高皇后聞之,大怒,削去南越之籍,使使不通。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,故發兵以伐其邊。老夫處越四十九年,於今抱孫焉。然夙興夜寐,寢不安席,食不甘味,目不視靡曼之色,耳不聽鐘鼓之音者,以不得事漢也。今陛下幸哀憐,複故號,通使漢如故,老夫死,骨不腐。改號,不敢為帝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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