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煬帝紀(1)


  煬皇帝,諱廣,一名英,小字阿𡡉,高祖第二子也。母曰文獻獨孤皇后。上美姿儀,少敏慧,高祖及後於諸子中特所鍾愛。在周,以高祖勳,封雁門郡公。開皇元年,立為晉王,拜柱國、並州總管,時年十三。尋授武衛大將軍,進位上柱國、河北道行台尚書令,大將軍如故。高祖令項城公韶、安道公李徹輔導之。上好學,善屬文,沉深嚴重,朝野屬望。高祖密令善相者來和遍視諸子,和曰:「晉王眉上雙骨隆起,貴不可言。」既而高祖幸上所居第,見樂器弦多斷絕,又有塵埃,若不用者,以為不好聲妓,善之。上尤自矯飾,當時稱為仁孝。嘗觀獵遇雨,左右進油衣,上曰:「士卒皆沾濕,我獨衣此乎!」乃令持去。六年,轉淮南道行台尚書令。其年,征拜雍州牧、內史令。八年冬,大舉伐陳,以上為行軍元帥。及陳平,執陳湘州刺史施文慶、散騎常侍沈客卿、市令陽慧朗、刑法監徐析、尚書都令史暨慧,以其邪佞,有害於民,斬之右闕下,以謝三吳。於是封府庫,資財無所取,天下稱賢。進位太尉,賜輅車、乘馬,袞冕之服,玄珪、白璧各一。複拜並州總管。俄而江南高智慧等相聚作亂,徙上為揚州總管,鎮江都,每歲一朝。高祖之祠太山也,領武候大將軍。明年歸籓。後數載,突厥寇邊,複為行軍元帥,出靈武,無虜而還。及太子勇廢,立上為皇太子。是月,當受冊。高祖曰:「吾以大興公成帝業。」令上出舍大興縣。其夜,烈風大雪,地震山崩,民舍多壞,壓死者百余口。仁壽初,奉詔巡撫東南。是後高祖每避暑仁壽宮,恒令上監國。

  四年七月,高祖崩,上即皇帝位於仁壽宮。八月,奉梓宮還京師。並州總管漢王諒舉兵反,詔尚書左僕射楊素討平之。九月乙巳,以備身將軍崔彭為左領軍大將軍。十一月乙未,幸洛陽。丙申,發丁男數十萬掘塹,自龍門東接長平、汲郡,抵臨清關,度河,至浚儀、襄城,達於上洛,以置關防。癸醜,詔曰:

  乾道變化,陰陽所以消息,沿創不同,生靈所以順敘。若使天意不變,施化何以成四時,人事不易,為政何以厘萬姓!《易》不雲乎:「通其變,使民不倦」;「變則通,通則久。」「有德則可久,有功則可大。」朕又聞之,安安而能遷,民用丕變。是故姬邑兩周,如武王之意,殷人五徙,成湯後之業。若不因人順天,功業見乎變,愛人治國者可不謂歟!然洛邑自古之都,王畿之內,天地之所合,陰陽之所和。控以三河,固以四塞,水陸通,貢賦等。故漢祖曰:「吾行天下多矣,唯見洛陽。」自古皇王,何嘗不留意,所不都者蓋有由焉。或以九州未一,或以困其府庫,作洛之制所以未暇也。我有隋之始,便欲創茲懷、洛,日復一日,越暨於今。念茲在茲,興言感哽!朕肅膺寶曆,纂臨萬邦,遵而不失,心奉先志。今者漢王諒悖逆,毒被山東,遂使州縣或淪非所。此由關河懸遠,兵不赴急,加以並州移戶,複在河南。周遷殷人,意在於此。況複南服遐遠,東夏殷大,因機順動,今也其時。群司百辟,僉諧厥議。但成周墟塉,弗堪葺宇。今可于伊、洛營建東京,便即設官分職,以為民極也。夫宮室之制本以便生,上棟下宇,足避風露,高臺廣廈,豈曰適形。故《傳》雲:「儉德之共,侈惡之大。」宣尼有雲:「與其不遜也,寧儉。」豈謂瑤台瓊室方為宮殿者乎,土階采椽而非帝王者乎?是知非天下以奉一人,乃一人以主天下也。民惟國本,本固邦甯,百姓足,孰與不足!今所營構,務從節儉,無令雕牆峻宇複起於當今,欲使卑宮菲食將貽於後世。有司明為條格,稱朕意焉。

  十二月乙丑,以右武衛將軍來護兒為右驍衛大將軍。戊辰,以柱國李景為右武衛大將軍。以右衛率周羅[日候]為右武候大將軍。

  大業元年春正月壬辰朔,大赦,改元。立妃蕭氏為皇后。改豫州為溱州,洛州為豫州。廢諸州總管府。丙申,立晉王昭為皇太子。丁酉,以上柱國宇文述為左衛大將軍,上柱國郭衍為左武衛大將軍,延壽公于仲文為右衛大將軍。己亥,以豫章王暕為豫州牧。戊申,發八使巡省風俗。下詔曰:

  昔者哲王之治天下也,其在愛民乎。既富而教,家給人足,故能風淳俗厚,遠至邇安。治定功成,率由斯道。朕嗣膺寶曆,撫育黎獻,夙夜戰兢,若臨川穀。雖則聿遵先緒,弗敢失墜,永言政術,多有缺然。況以四海之遠,兆民之眾,未獲親臨,問其疾苦。每慮幽仄莫舉,冤屈不申,一物失所,乃傷和氣,萬方有罪,責在朕躬,所以寤寐增歎,而夕惕載懷者也。今既布政惟始,宜存寬大。可分遣使人,巡省方俗,宣揚風化,薦拔淹滯,申達幽枉。孝悌力田,給以優複。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,量加賑濟。義夫節婦,旌表門閭。高年之老,加其版授,並依別條,賜以粟帛。篤疾之徒,給侍丁者,雖有侍養之名,曾無賙贍之實,明加檢校,使得存養。若有名行顯著,操履修潔,及學業才能,一藝可取,鹹宜訪采,將身入朝。所在州縣,以禮發遣。其有蠢政害人,不便於時者,使還之日,具錄奏聞。

  己酉,以吳州總管宇文弼為刑部尚書。二月己卯,以尚書左僕射楊素為尚書令。三月丁未,詔尚書令楊素、納言楊達、將作大匠宇文愷營建東京,徙豫州郭下居人以實之。戊申,詔曰:「聽采輿頌,謀及庶民,故能審政刑之得失。是知昧旦思治,欲使幽枉必達,彝倫有章。而牧宰任稱朝委,苟為徼幸,以求考課,虛立殿最,不存治實,綱紀於是弗理,冤屈所以莫申。關河重阻,無由自達。朕故建立東京,躬親存問。今將巡曆淮海,觀省風俗,眷求讜言,徒繁詞翰,而鄉校之內,闕爾無聞。恇然夕惕,用忘興寢。其民下有知州縣官人政治苛刻,侵害百姓,背公徇私,不便於民者,宜聽詣朝堂封奏,庶乎四聰以達,天下無冤。」又于皁澗營顯仁宮,采海內奇禽異獸草木之類,以實園苑。徙天下富商大賈數萬家于東京。辛亥,發河南諸郡男女百余萬,開通濟渠,自西苑引谷、洛水達於河,自板渚引河通於淮。庚申,遣黃門侍郎王弘、上儀同於士澄往江南采木,造龍舟、鳳甗、黃龍、赤艦、樓船等數萬艘。夏四月癸亥,大將軍劉方擊林邑,破之。五月庚戌,民部尚書義豐侯韋沖卒。六月甲子,熒惑入太微。秋七月丁酉,制戰亡之家給複十年。丙午,滕王綸、衛王集並奪爵徙邊。閏七月甲子,以尚書令楊素為太子太師,安德王雄為太子太傅,河間王弘為太子太保。丙子,詔曰:

  君民建國,教學為先,移風易俗,必自茲始。而言絕義乖,多歷年代,進德修業,其道浸微。漢采坑焚之餘,不絕如線,晉承板蕩之運,掃地將盡。自時厥後,軍國多虞,雖複黌宇時建,示同愛禮,函丈或陳,殆為虛器。遂使紆青拖紫,非以學優,制錦操刀,類多牆面。上陵下替,綱維靡立,雅缺道消,實由於此。朕纂承洪緒,思弘大訓,將欲尊師重道,用闡厥繇,講信修睦,敦獎名教。方今宇宙平一,文軌攸同,十步之內,必有芳草,四海之中,豈無奇秀!諸在家及見入學者,若有篤志好古,耽悅典墳,學行優敏,堪膺時務,所在採訪,具以名聞,即當隨其器能,擢以不次。若研精經術,未願進仕者,可依其藝業深淺,門廕高卑,雖未升朝,並量准給祿。庶夫恂恂善誘,不日成器,濟濟盈朝,何遠之有!其國子等學,亦宜申明舊制,教習生徒,具為課試之法,以盡砥礪之道。

  八月壬寅,上禦龍舟,幸江都。以左武衛大將軍郭衍為前軍,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為後軍。文武官五品已上給樓船,九品已上給黃蔑。舳艫相接,二百餘裡。冬十月己醜,赦江淮已南。揚州給複五年,舊總管內給複三年。十一月己未,以大將軍崔仲方為禮部尚書。

  二年春正月辛酉,東京成,賜監督者各有差。以大理卿梁毗為刑部尚書。丁卯,遣十使並省州縣。二月丙戌,詔尚書令楊素、吏部尚書牛弘、大將軍宇文愷、內史侍郎虞世基、禮部侍郎許善心制定輿服。始備輦路及五時副車。上常服,皮弁十有二琪,文官弁服,佩玉,五品已上給犢車、通幰,三公親王加油絡,武官平巾幘,褲褶,三品已上給瓟槊。下至胥吏,服色皆有差。非庶人不得戎服。戊戌,置都尉官。三月庚午,車駕發江都。先是,太府少卿何稠、太府丞雲定興盛修儀仗,於是課州縣送羽毛。百姓求捕之,網羅被水陸,禽獸有堪氅毦之用者,殆無遺類。至是而成。夏四月庚戌,上自伊闕陳法駕,備千乘萬騎,入于東京。辛亥,上禦端門,大赦,免天下今年租稅。癸醜,以冀州刺史楊文思為民部尚書。五月甲寅,金紫光祿大夫、兵部尚書李通坐事免。乙卯,詔曰:「旌表先哲,式存饗祀,所以優禮賢能,顯彰遺愛。朕永鑒前修,尚想名德,何嘗不興歎九原,屬懷千載。其自古已來賢人君子,有能樹聲立德、佐世匡時、博利殊功、有益於人者,並宜營立祠宇,以時致祭。墳壟之處,不得侵踐。有司量為條式,稱朕意焉。」

  六月壬子,以尚書令、太子太師楊素為司徒。進封豫章王暕為齊王。秋七月癸醜,以衛尉卿衛玄為工部尚書。庚申,制百官不得計考增級,必有德行功能灼然顯著者擢之。壬戌,擢籓邸舊臣鮮于羅等二十七人官爵有差。甲戌,皇太子昭薨。乙亥,上柱國、司徒、楚國公楊素薨。八月辛卯,封皇孫倓為燕王,侗為越王,侑為代王。九月乙丑,立秦孝王俊子浩為秦王。冬十月戊子,以靈州刺史段文振為兵部尚書。十二月庚寅,詔曰:「前代帝王,因時創業,君民建國,禮尊南面。而曆運推移,年世永久,丘壟殘毀,樵牧相趨,塋兆堙蕪,封樹莫辨。興言淪滅,有愴於懷。自古已來帝王陵墓,可給隨近十戶,蠲其雜役,以供守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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