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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高宗紹興十一年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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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辛醜,淮東轉運副使胡紡總領淮東軍馬錢糧,置司楚州;尚書度支員外郎吳彥璋總領淮西江東軍馬錢糧,置司建康府;太府少卿曾慥總領京湖軍馬錢糧,置司鄂州。蓋使之與聞軍事,不獨饋飯餉雲。總領官正名自此始。 丁未,詔韓世忠聽候御前委用,張俊、嶽飛帶本職前去按閱御前軍馬,專一措置戰守。時秦檜將議和,故遣俊、飛往楚州,總淮東一全軍還駐鎮江府。 壬子,上謂宰執曰:「士大夫言恢復者,皆虛辭,非實用也。用兵自有次第。朕比遣二樞使按閱軍馬,措置戰守,蓋按閱於先則兵皆可戰,兵既可戰則能守矣。待彼有釁,然後可進討,以圖恢復,此用兵之序也。」 辛酉,布衣虞宰獻樂曲詩。上謂大臣曰:「士大夫所進文字,朕詳覽熟思,蓋欲知民之利病、政之臧否、朕躬之失耳。若溢美之言,實不欲聞。可令還之。」乃詔檢、鼓院自今獻無益之言、不幹政體者勿受。 癸亥,饒州童子江安國九歲、其弟定國七歲,皆能誦經、子書。詔免文解一次。 ◇ 六月戊辰朔,責授單州團練副使劉子羽複右朝請大夫、知鎮江府兼沿江安撫使。初,樞密使張俊嘗為子羽之父韐部曲,韐器之。俊薦其才,故複用。俊晚年主和議,與秦檜意合,上眷之厚,凡所言,朝廷無不從。薦人為監司、郡守帶職名者甚眾。 辛未,上謂大臣曰:「外域不可責以中國之禮。朕觀三代以後,惟漢文帝待匈奴最為得體:彼書辭倨傲,則受而弗較;彼軍旅侵犯,則禦而弗逐。謹守吾中國之禮而不以責外域,此最為得體也。」 壬申,戶部奏贖刑文字。上曰:「朕謂凡為政之本,必抑強扶弱,民乃能立。今使富者犯死,法得以金自贖,則貧者無金,豈能獨立乎?贖刑既非祖宗法,似未可用也。」總領曾慥提舉洪州玉隆觀,以疾自請也。左朝請郎林大聲總領湖北京西軍馬錢糧。大聲初為永嘉丞,秦檜寓居永嘉,與之厚,遂驟用之。 癸酉,分行在省倉為三界百五十萬斛,凡民戶白苗米,南倉受之,以廩宗室、百官為上界;次苗米北倉受之,以給衛士及五軍為中界;糙米東倉受之,以備諸軍月糧為下界。 甲戌,上謂宰執曰:「中興自有天命。光武以數千破尋邑百萬,豈人力所能乎?朕在宮中,聲色之奉,未嘗經心,只是靜坐內省,求所以答天意也。」 乙亥,守尚書右僕射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秦檜為特進、尚書左僕射,封慶國公。詔有司造克敵弓,韓世忠所獻也。上謂宰執曰:「世忠宣撫淮東,日與金戰,常以此弓勝之。今朕取觀之,誠工巧,然猶未盡善。朕籌累日,乃少更之,遂增二石之力,而減數斤之重,今方盡善。後雖有作者,無以加矣。」 辛巳,趙慶孫等六人並停官。或曰:慶孫嘗為趙鼎所薦,故秦檜斥之。 壬午,布衣吳曾特補右迪功郎。曾獻所著《左氏發揮》,而有是命。 癸未,張俊、岳飛至楚州。飛視兵籍,始知韓世忠止有眾三萬,而在楚州十餘年,金人不敢犯,猶有餘力以侵山東,可謂奇特之士也。俊以海州在淮北,恐為金人所得,因命毀其城,遷其民於鎮江府,俊遂總世忠之軍還鎮江府,惟背嵬一軍赴行在。 甲申,知河南府李興以所部至鄂州。興據白馬山,與李成相扼凡數月,朝廷命班師,以興為左軍同統制。 壬辰,太保、三京等路招撫處置使劉光世罷為萬壽觀使。三大將既罷,光世入朝,因引疾丐祠。上謂大臣曰:「光世勳臣,朕未嘗忘。聞其疾中無聊,昨日以玩好物數種賜之,光世大喜,秉燭夜觀,幾至四更。朕于宮中,凡玩好之物,未嘗經目,止須賜勳舊賢勞耳。」光世既罷,遂寓居永嘉焉。 ◇ 秋七月庚子,上以臨安旱,蔬食請禱,決滯獄,出系囚。後二十四日,大雨。翰林學士范同為參知政事。 辛醜,司農少卿高穎罷。自此,諸大將之客稍稍被罪矣。 壬寅,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劉錡乞宮觀,詔錡疾速赴行在奏事。 甲辰,提舉川陝茶馬馮康國奏:「近聞敵在長安,三月二十三日晝晦,油、酒變色皆白,兵刃有光焰,涇州雨沙。旱災相仍,赤地千里。」上曰:「景象異甚。天變示人,殆不虛也。自古無文德而有武功,往往非國家之福。而敵好兵嗜殺,肆為無道,不畏天,不恤人,其能久乎?朕當修人事以待之耳。」 丁未,秦檜以進書恩遷少保,封冀國公。 壬子,右諫議大夫萬俟卨言:「伏見樞密副使岳飛爵高祿厚,志滿意得,平昔功名之念日以頹墮。今春敵寇大入,疆場騷然,陛下趣飛出師以為犄角,璽書絡繹,使者相繼于道,而乃稽違詔旨,不以時發,久之一至舒、蘄,忽卒複還。比與同列按兵淮上,公對將佐謂山陽為不可守,沮喪士氣,動搖民心。伏望免飛副樞職事,出之於外,以伸邦憲。」先是,飛數言和議非計,秦檜大惡之。及是飛自楚州歸,乃令卨論其罪,始有殺飛意矣。 甲寅,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劉錡知荊南府,罷其兵。張浚深忌錡與嶽飛,每言飛赴援遲而錡戰不力也。飛請留錡掌兵,不許。時有處士孫元濟者,聞除錡荊南,竊謂比之奕棋,此最高著也。人問其故,元濟曰:「陝、蜀諸軍但知吳氏,襄、漢諸軍尚思岳家。江陵在蜀、漢之間,而錡有威名,為諸將所服。且聞有詔:或遇緩急,旁郡之兵許之調發,銷患未形。此廟算也,非吾君大聖,其孰能與此?」已未,樞密使張俊為太傅,進封廣國公,賜玉帶,以俊首抗封章請歸部曲也。俊請離軍將佐並與添差差遣,從之。其後大為州郡之患。 庚申,詔文武官陳乞致仕,身亡雖在給敕之前,並聽蔭補。用考功員外郎游損請也。上謂大臣曰:「士風陵夷,以一官之故,父死,匿喪以俟命,蓋立法有未盡也。朕謂濫與人官,雖害法,其體猶輕。若風教不立,使人飾詐苟得,棄滅天理,其害甚大,況在法所當得乎!」損,酢子也。 癸亥,大雨。翌日,輔臣稱賀。上曰:「朕日來臥不安席,夜半猶未交睫,懼德不類,或政有闕失。每事循省殆遍,恐旱災必有致之之由。若乃祈禱之禮,但具文耳。」是月,樞密使張俊複往鎮江措置事務。副使嶽飛留行在,以二人議事不協故也。俊因奏事,乞促淮西之賞。上曰:「功賞後時,在將帥不在朝廷。」俊問所以然,上曰:「軍士有出者,有輜重及守營者。凡所謂戰功,皆戰士也。今更不分,全軍皆要推賞,動數萬人,朝廷何以行之?」俊曰:「臣今蒙專任,當戒諸統制官只保明實出戰者,庶可漸革前弊。」 ◇ 八月辛未,尚書吏部郎中李鞉試將作監,吏部員外郎劉才邵守軍器監,始除也。上覽除目,曰:「凡事必謹始,館職、寺監丞,乃郎官卿監之選也;郎官卿監,乃侍從之選也。凡除館職寺監丞,必擇他日可補郎官卿監之闕者;凡除卿監郎官,必擇他日可補侍從之闕者,如此則士安分守,而奔競之風息矣。若不謹始,用非其才,久而不遷,則士有留滯之歎。以序遷之,又有不稱職之誚,不可不謹。」 甲戌,樞密副使岳飛充萬壽觀使。右諫議大夫萬俟卨既劾飛罪,未報,禦史中丞何鑄、殿中侍御史羅汝楫複交疏論之。卨章四上,又錄其副示飛,乃丐免,故有是命。 甲申,上曰:「水旱有數,雖堯、湯不能免。艱難以來,十餘年間,未嘗無歲,此天佑也。然不可恃此不為之備。祖宗置義倉以備水旱,最為良法,而州縣奉行不虔,妄有支用,浸失本意。或遇水旱,何以賑之?可令監司視其實數,或有侵失,嚴責補還。義倉充實,則雖遇水旱,民無饑病矣。」 癸巳,上謂宰執曰:「監司郡守,朝廷委任之意,未嘗有異。而近來妄分彼此,莫相協和,州郡或有闕乏,監司不肯移那;監司或有措置,州郡不肯應副。如此,何以濟國乎?可令禦史台察其尤者措置行遣,庶幾協和,共濟國事也。」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特起複。世將方與諸將議出師進討,而其母秦國太夫人康氏卒于晉陵。上聞之,詔軍旅事重,不拘常制,目下供給,不許辭避。 甲午,上曰:「省刑罰,薄稅斂,王道之本。國步艱難,未能弭兵,斯民稅斂,無術可以薄之,朕心實不足。至於刑罰,豈可不省?而獄系淹延,或至逾歲,何也?可令提刑司覺察州縣。提刑失職,令禦史台彈奏,務要訟平刑清,以副朕意。」 ◇ 九月癸卯,命軍器少監鮑琚往鄂州根括宣撫司錢物。先是,湖北轉運使官汪叔詹以書白秦檜言:岳飛頃于鄂渚置酒庫,日售數百緡;襄陽置通貨場,利複不貲。自飛罷,未有所付,乞令副都統制張憲主之,庶杜欺弊。前二日,詔都統制王貴與憲同掌。上謂檜曰:「聞飛軍中有錢二千萬緡,昨遣人問之,飛對所有之數蓋十之九,人言固不妄也。今遣琚往,縱不能盡,若得其半,亦不少矣。又歲計所入,供軍之餘,小約亦數百萬緡,比之頭會箕斂,不知幾戶民力可以辦此。」鄂州前軍副統制王俊詣都統制王貴,告副都統制張憲謀據襄陽為變。先是,朝廷命諸將更朝行在,憲懼不得還,乃妄申金人侵犯上流,冀朝廷還嶽飛複掌兵而己為之副。會憲詣樞密行府白事,俊具所謀告之,以統制官傅選為證,貴即日以聞。張俊在行府聞之,遂收憲屬吏。 戊申,泗州言奉使官莫將、韓恕歸至本州。上諭大臣曰:「此殆上天悔禍,彼有休兵之意爾。朕每欲與講和,非憚之也,重念祖宗有天下二百年,愛養生靈,惟恐傷之。而日尋干戈,使南北之民肝腦塗地。所願天心矜側,消弭用兵之禍耳。」先是,將、恕至涿州,為金人所執。至是,宗弼將與本朝議和,故縱之歸報焉。既而宗弼引兵犯泗州,破之,淮南大震。 甲寅,建康府火。 乙卯,詔忠州團練使劉光遠赴行在奏事。時金國宗弼以書來,朝議遣光遠往聘,而光遠方以贓罪為監司所按,故趣召之。翌日,光遠至行在,上面諭以前罪一切不問,遂以為利州觀察使,而吉州刺史曹勳亦遷忠州防禦使,令與光遠偕行。 丙辰,右護軍都統制吳璘及金國統軍胡盞戰於剡家灣,敗之。初,胡盞與習不祝合軍劉家圈。胡盞善戰,習不祝善謀,且據險自固,前臨峻嶺,後控臘家城。謂我軍必不敢輕犯。璘揣知其情,先一日,召諸將問何以必勝。統制官姚仲曰:「戰于原下則敗,原上則勝。」璘以為然。既相視其地,乃遣人告金曰:明日請戰。金聞之皆笑,愈益不疑。夜半,璘遣仲與鄜延經略使王彥率所部銜枚直進,渡河陟峻嶺,截坡上,出其不意,約與敵對柵,然後發火,又遣將張士廉等取間道,以兵控臘家城,戒曰:「敵根本在此,若敗,必趨入城。汝等截門,勿縱一騎入。」二將所部軍行,寂無人聲,又天大陰霧。既上嶺列柵,乃發火,敵大駭,倉猝備戰。我軍已畢列,游騎有聞渠帥以馬撾敲鐙者曰:「吾事敗矣!」我軍氣益振。璘猶策習不祝有謀,必謂我趣戰欲速,不肯徑出,胡盞恃其百戰百勝,與習不祝異議,宜可挑取。已而遣輕兵嘗之,果胡盞勒兵已出,與我軍合,鏖擊數十。璘輕裘駐馬陣前,麾軍亟戰,我師皆殊死鬥,金人大敗遁去,騎兵襲後,斬首六百三十,生擒七百人。驍將馬廣者所部號八字軍,察敵將潰,越陣挑逐,既而大靡,俘馘人馬數千,偽軍降者萬餘人,璘悉釋之,聽其自便。金殘兵果趨城走。張士廉違節制後期,二將僅以身入城,率餘兵拒守,璘圍之。 戊午,劉光遠、曹勳辭於內殿,遂命持敵帥報書以行。 癸亥,言者乞令有官人銓試並兼習兩場。故事,銓試有官人分五場,曰經義,曰詩賦,曰時義,曰斷案,曰律義。願試一場者聽。議者謂試之以經義、詩賦、時義者,欲使之通古今;試之以《刑統》義、斷案者,欲使之明法令。二者各兼一場,庶使人人通古今、明法令,而無一偏之失。事下吏部,乃命任子如所請。右護軍都統制吳璘自臘家城班師。初,金統軍胡盞在城中,璘急攻之。城且破,朝廷以驛書命璘撤戍,璘遂歸。宣撫副使胡世將聞之,歎曰:「何不降金字牌,且來世將處耶!」世將以金人之俘三千人獻於行在,命利路轉運判官郭游卿就俘獲中以聲音形貌驗得真女真四百五十人,同日斬於嘉陵江上,斂其屍,以為京觀,餘皆涅其面於界上放還,敵氣大沮。 ◇ 冬十月丙寅朔,上謂大臣曰:「人主之權,在乎獨斷。金國之主幼而無斷,權歸臣下。往年之和,出於達蘭;今年之戰,出於烏珠。或和或戰,國之大事,而皆不出於人主。無斷如此,何以立國?知不足畏矣!」 戊辰,川陝宣撫司都統制楊政及金國萬戶通檢戰於寶雞縣,敗之。是日黎明,通檢將精兵萬眾出戰,政賈勇士鏖戰縣旁,至日脯,政遣裨將將騎突出陣後山上,執旗以招,敵望見,大呼曰:「伏兵發矣!」乃驚而潰。政乘勝掩殺,通檢至城門而橋已絕,乃擒之。 己巳,劉光遠等至虜軍。 庚午,秦檜奏上流守備。上曰:「艱難以來,將士分隸主帥,歲久未嘗遷動,使植根深固,豈是長策?當今互易如臂指,可以運掉。才過防秋,便當為此,則人人可以指蹤號令矣。」 乙亥,金國都元帥宗弼遣劉光遠等還,大略言:當遣尊官右職名望夙著者持節而來。蓋敵欲亟和故也。少保、醴泉觀使嶽飛下大理寺。先是,樞密使張浚言張憲供通為收嶽飛處文字,後謀反,行府已有供到文狀。秦檜乘此欲誅飛,乃送飛父子于大理獄,命禦史中丞何鑄、大理卿週三畏鞠之。 己卯,上曰:「凡事必謹於微,若事已成則難改,故《書》言制治於未亂,保邦于未危。荊襄守臣辟差者,勿令久任,以漸易之,非特謹微,亦所以保全之也。」 壬午,權尚書吏部侍郎魏良臣落權字,充大金軍前通問使,知閣門事士公亮為福州觀察使副之。國書但使之斂兵,徐議餘事。 癸巳,樞密使韓世忠罷,充醴泉觀使,進封福國公。世忠既不以和議為然,由是為秦檜所抑,至是,魏良臣等複行,世忠乃諫,以為中原士民迫不得已淪於敵國,其間豪傑,莫不延頸以俟吊伐。若自此與和,日月侵尋,人情銷弱,國勢委靡,誰複振之?又再上章力陳秦檜誤國,詞意剴切,檜由是深怨世忠,言者因奏其罪。上留章不出。世忠又懼檜陰謀,乃力求閑退,遂有是命。世忠自此杜門謝客,絕口不言兵,時跨驢攜酒,從一二童奴遊西湖以自樂,平時將佐亦罕見其面雲。金人陷濠州。商州安撫使邵隆及金知陝州鄭賦戰,克之,複陝州。起複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圖上吳璘剡灣克捷之狀,且言:「臣詢客,眾論皆謂璘之此戰,比和尚原殺金平論,以主客之勢、險易之形,功力數倍。據捉到蕃人供通,金人稱璘有『勇似其兄』之語。璘等為國宣力,川陝用兵以來,未有如此之勝。伏望聖慈察璘智勇冠軍,優與遷擢,以為盡忠許國之勸。」又奏:本司都統制楊政、樞密院都統制郭浩,並乞優異推恩。乃賜璘等詔書獎諭,密賜世將黃金二百兩、茶藥有差。初,三將之並出也,璘複捷剡灣,政下隴州,破岐下諸屯,浩取華、虢二州,入陝府,有破竹之勢,世將亦遣要約陝西、河東忠義首領數十願為內應,而金虜約和于朝廷,秦、晉之人殊惜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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