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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王之立(1)


  帝㬎德祐二年春正月癸未,進封吉王是為益王,判福州。信王昺為廣王,判泉州。初,召文天祥知臨安府,天祥辭不就,請以福王、秀王判臨安,系民望,身為少尹,以死衛宗廟。又乞命吉王、信王鎮閩、廣,以圖興複,俱不許。至是,宗親複請,太后從之,以駙馬都尉楊鎮及楊淑妃弟亮節、俞充容弟如圭提舉二王府事。

  戊子,駙馬都尉楊鎮等奉益王、廣王走婺州,楊淑妃、秀王與檡從行,以元軍將入臨安故也。

  二月,元伯顏遣範文虎以兵追二王。楊鎮得報即還,曰:「我將就死於彼,以緩追兵。」楊亮節等遂負二王及楊淑妃,徒步,匿山中七日。統制張全以兵數十人至,遂同走溫州。

  三月,文天祥自鎮江與其客杜滸等十二人夜亡,入真州。苗再成出迎,喜且泣曰:「兩淮兵足以興複,特二閫少隙,不能合從耳。」天祥問計將安出,再成曰:「今先約淮西兵趨建康,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。指揮淮東諸將,以通、泰兵攻灣頭,以高郵、寶應、淮安兵攻楊子橋,以揚兵攻瓜步,吾以舟師直搗鎮江,同日大舉。灣頭、揚子橋皆沿江脆兵,且日夜望我師之至,攻之即下。合攻瓜步之三面,吾自江中一面薄之,雖有智者,不能為之謀矣。瓜步既舉,以淮東兵入京口,淮西兵入金陵,要其歸路,其大帥可坐致也。」天祥大稱善,即以書遺李庭芝,遣使四出約結。

  初,天祥未至真時,揚有逸卒言元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,庭芝信之,以天祥為元說降也,使再成亟殺之。再成不忍,紿天祥出相城壘,以制司文示之,閉之門外。久之,複遣二路分覘天祥,果說降者,即殺之。二路分與天祥語,見其忠義,亦不忍殺,以兵二十人道之如揚。四鼓抵城下,聞候門者談制置司下令捕文丞相甚急,眾相顧吐舌,天祥乃變姓名為清江劉洙,等入海。道遇元兵,伏環堵中得免,然饑莫能起,從樵者乞得餘糝羹。行入板橋,元兵又至,眾走伏叢筱中。兵入索之,執杜滸、金應以去。滸、應以所懷金與卒,得逸。二樵者以簣荷天祥至高郵嵇家莊,嵇聳迎天祥至其家,遣子德潤衛送至泰州。遂由通州泛海,如溫州以求二王。

  閏月,陸秀夫、蘇劉義等聞二王走溫州,繼追及於道。遣人召陳宜中於清澳,宜中來謁。複召張世傑於定海,世傑亦以所部兵來。溫之江心寺,舊有高宗南奔時御座,眾相率哭座下,奉益王為天下兵馬都元帥,廣王副之。發兵除吏,以秀王與檡為福建察訪使,先入閩中,撫吏民,諭同姓,檄召諸路忠義,同獎王室。會太皇太后遣二宦者以兵百人召二王還臨安,宜中等沈其兵于江中,遂入閩。時黃萬石降元,以嘗為福建漕使,欲取全閩為已功。汀、建諸州,方謀從萬石送款,聞二王至,複閉門拒萬石。南建守臣林起鼇遣軍逐之,萬石敗走,其將士多來歸,兵勢稍振。宜中等遂傳檄嶺海,言夏貴已複瀕江州郡。元諸戍將以江路既絕,不可北歸,皆欲托計事還靜江,獨廣西宣慰使史格曰:「君等勿為虛聲所懼,待貴逾嶺,審不可北歸,取途雲南,未為不可,豈敢輒棄戍哉。」元行省又欲棄廣之肇慶、德慶、封州,並戍梧州,亦為格所沮。

  五月乙未朔,益王即位于福州,改元景炎,遙上帝尊號為孝恭懿聖皇帝,又上太皇太后尊號,冊楊貴妃為皇太妃,同聽政。升福州為福安府,以大都督府為垂拱殿,便廳為延和殿,王剛中知福安府。是日,有大聲出府中,眾皆驚僕。進封弟昺為衛王。

  以陳宜中為左丞相,兼樞密使,都督諸路軍馬。陳文龍、劉黼參知政事,張世傑為樞密副使,陸秀夫為直學士,蘇劉義主管殿前司。

  詔以趙溍為江西制置使,進兵邵武。謝枋得為江東制置使,進兵饒州。李世達、方興等進兵浙東。吳浚為江西招諭使,鄒洬副之。毛統由海道至淮,約兵會合。仍詔傅卓、翟國秀等,分道出師,興複帝室。

  文天祥至行都,拜右丞相,兼樞密使,都督諸路軍馬。天祥以國事皆決于陳宜中,固辭不拜,乃以為樞密使同都督。天祥使呂武招豪傑于江、淮,杜滸募兵於溫州。

  六月丁卯,元兵入廣州。廣東經略使徐直諒遣其將梁雄飛請降于隆興阿裡海涯,假雄飛招討使,使徇廣東。既而直諒聞益王即位,乃命權通判李信道、摧鋒將軍黃俊等拒雄飛于石門。性道不戰,俊戰敗,直諒棄城遁,雄飛入廣州。諸降將皆授以官,俊獨不受,被殺。

  吳浚聚兵於廣昌,遂複南豐、宜黃、寧都三縣。翟國秀取秀山。傅卓至衢、信諸縣,民多應之者。會浚兵遇元兵敗走,國秀引還,卓兵亦敗,詣元兵降。

  秋七月,文天祥開府南劍州,經略江西。天祥欲還溫州進取,陳宜中以已棄溫州入閩,欲倚張世傑複浙東、西以自洗濯,遂不從天祥請,而命開府南劍。

  八月,秀王與檡圍婺州,元董文炳拒之,與檡乃還。時,楊亮節居中秉權,與檡自以國家親賢,多所諫止,遂犯忌嫉,諸將皆憚之。至是,詔出兵浙東,朝臣言:「與檡有劉更生之忠,曹王皋之孝,宜留輔以隆國本。」譛者益急,卒遣之。

  以王積翁為福建招捕使。積翁兼知南劍州,備禦上三州。副使黃恮兼知漳州,備禦下三州。

  張世傑遣都統張文虎與吳浚合兵十萬,期必複建昌。與元將李恒戰,兵敗,浚奔寧都。

  九月,元軍分道寇閩、廣,阿刺罕、董文炳及忙兀台、唆都以舟師出明州,塔出及呂師夔、李恒等以騎出江西。

  東筦民熊飛為元人守潮、惠,聞趙溍至,即以兵應之,攻梁雄飛于廣州,雄飛遁去,遂複韶州。新會令曾逢龍亦帥兵至廣州,李性道出迎謁,飛與逢龍執性道,殺之,溍遂入廣州。

  時,知邕州馬塈將入衛而臨安已陷,因留靜江,總屯戍諸軍。會元使阿裡海涯取廣西,塈發所部及諸峒兵守靜江,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。元兵攻關,不克,乃以偏師入平樂,過臨桂,夾攻塈,塈退保靜江。阿裡海涯使人招降,塈發弩射之。攻三月,塈不解甲,前後百余戰,城中死傷相籍,訖無降意。

  冬十月,文天祥帥師次於汀州。天祥遣趙時賞等將一軍趨贛,以取寧都。吳浚將一軍取雩都。劉洙等皆自江西起兵來會。

  元呂師夔等將兵度梅嶺。趙溍使熊飛及曾逢龍禦元軍于南雄,逢龍敗死,飛走韶州。元軍圍之,守將劉自立以城降,飛率兵巷戰,敗,赴水死。

  十一月,元阿刺罕、董文炳入處州,秀王與檡與弟與慮、子孟備及觀察使李世達、監軍趙由噶、察訪使林溫被執,皆不屈而死。知處州李玨、知瑞安府方洪俱以城降。

  元兵入建甯府邵武軍。

  北兵既逼,陳宜中、張世傑備海舟,奉帝及衛王、楊太妃登舟。時,軍十七萬人,民兵三十萬人,淮兵萬人,與北舟相遇,值天霧,晦冥不辨,舟得以進。

  王積翁叛降元。先是,積翁棄南劍州,走行都,遣人納款於元。至是,元軍侵福安,積翁為內應,遂與王剛中同降。

  帝至泉州,舟泊於港。招撫使蒲壽庚來謁,請駐蹕,張世傑不可。初,壽庚提舉市舶,擅舶利者三十年。或勸世傑留壽庚不遣,則凡海舶不令自隨。世傑不從,縱之歸。繼而舟不足,乃掠其舟,並沒其貲。壽庚怒,殺諸宗室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者,宜中等乃奉帝趨潮州。

  十二月,蒲壽庚與知泉州田真子以城降元。趙溍棄廣州遁,制置副使方興亦遁。

  元人入福州,遂入興化軍,知軍事陳文龍死之。時降將王世強及王剛中導元兵至福,複遣使徇興化,文龍斬之,而縱其副持書責世強、剛中負國,遂發民兵固守。阿刺罕複遣使招之,文龍複斬之。有風其納款者,文龍曰:「諸君特畏死耳,未知此身能不死乎?」乃使其部將林華伺元兵於境上,華反導元兵至城下。通判曹澄孫開門降,執文龍,欲降之,文龍不屈。左右淩挫之,文龍指其腹曰:「此皆節義文章也,可相逼耶?」卒不屈。乃械送杭州,文龍不食死。其母系福州尼寺中,病甚,左右視之泣下。母曰:「吾與吾兒同死,又何恨哉。」亦死之。眾歎曰「有是母,宜有是子。」為收葬之。

  元阿裡海涯破靜江,馬塈死之。先是,阿裡海涯為書許馬塈為廣西大都督,塈不聽。又請元主親降手詔諭之,塈焚詔,斬其使。靜江以水為固,阿裡海涯乃築堰,斷大陽、小溶二江以遏上流,決東南埭以涸其隍,城遂破。塈閉內城城守,又破之。塈率死士巷戰,刀傷臂,被執,斷其首,猶握拳奮起立,逾時始僕。靜江破,邕守馬成旺及其子都統應騏以城降,獨塈部將婁鈐轄,猶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。阿裡海涯笑曰:「是何足攻。」

  圍之十餘日。婁從壁上呼曰:「吾屬饑,不能出降。苟賜之食,當聽命。」乃遺之牛數頭,米數斛。一部將開門取歸,複閉壁。大軍乘高視之,兵皆分米炊,未熟,生臠牛,啖立盡,鳴角伐鼓。諸將以為出戰,被甲以待。婁乃令所部人擁一火炮然之,聲如雷霆,震城,城壞皆崩,煙氣漲天,外兵多驚死者。火息入視之,灰燼無遺矣。阿裡海涯盡坑其民,分兵取郁林、尋、蓉、藤、梧等州。廣西提刑鄧得遇聞靜江破,朝服南望拜辭,投南流江而死。

  帝駐于惠州之甲子門,遣倪宙奉表詣元軍請降,唆都命其子百家奴偕宙赴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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