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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謂之奸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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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宗天禧三年六月,以寇准同平章事,丁謂參知政事。先是,准與謂善,嘗薦其才于李沆,沆不用,准問之,沆曰:「謂誠才,顧其為人,可使之在人上乎?」准曰:「如謂者,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?」沆笑曰:「他日當思吾言。」准終不以為然。謂既因准稱譽,漸致通顯,雖同列而事准最謹。嘗會食中書,羹汙准須,謂徐起拂之,准笑曰:「參政,國之大臣,乃為官長拂須耶?」謂大慚恨,遂成仇隙。 四年六月丙申,寇准罷。時帝得風疾,事多決于皇后,寇准、李迪以為憂。一日,准請間曰:「皇太子,人所屬望,願陛下思宗廟之重,傳以神器,擇方正大臣羽翼之。丁謂、錢惟演,佞人也,不可以輔少主。」帝然之。准密令楊億草表,請太子監國,且欲援億輔政。已而准被酒漏言,謂聞之,曰:「即日上體平,朝廷何以處此?」李迪曰:「太子出則撫軍,入則監國,古之制也,何不可之有?」謂力譖准,請罷其政事。帝不記與准有成言,竟罷為太子太傅。 七月丙寅,以李迪同平章事,馮拯為樞密使。 庚午,以丁謂、馮拯並同平章事。 癸酉,入內都知宦者周懷政伏誅。丁醜,貶寇准知相州。初,帝得疾,自疑不起,嘗臥周懷政股,與之謀,欲命太子監國。懷政,東宮官也,出告寇准。已而事泄,准罷,丁謂等因疏斥之,使不得親近。懷政憂懼不自安,陰謀奉帝為太上皇而傳位太子,罷皇后預政,殺丁謂而複相准。客省使楊崇勳等以其謀告謂,謂即微服,夜乘犢車,挾崇勳詣曹利用議。明日,以聞。詔命曹瑋訊之,懷政具服。帝怒甚,欲責及太子,群臣莫敢言,李迪從容奏曰:「陛下有幾子,乃欲如是?」帝悟,乃止誅懷政。謂與皇后謀,併發朱能天書妖妄事,遂貶准為太常卿,知相州;而罷翰林學士盛度、樞密直學士王曙,朝士與准親厚者,皆斥之。准之貶也,帝命與小州,謂輒雲:「與遠小州。」迪言:「向者聖旨無『遠』字。」二人忿爭蓋始此。 八月乙酉,以任中正、王曾並參知政事,錢惟演為樞密副使。 壬寅,貶寇准為道州司馬。時遣使捕朱能,能殺中使,擁眾叛,未幾,眾潰自殺。准坐是再貶道州。初,帝欲謫准江、淮間,謂竟除道州,同僚莫敢言,王曾獨以帝語質之,謂顧曰:「居停主人勿複言。」蓋指曾嘗以第舍假准也。 九月,帝疾愈。丙辰,始禦崇德殿視事,治朱能黨,死、流者數十人。壬戌,給事朱巽、郎中梅詢坐不察朱能奸,謫官。 十一月戊辰,李迪、丁謂罷。時丁謂擅權用事,至除吏不以聞,迪憤然,謂同列曰:「迪起布衣至宰相,有以報國,死猶不恨,安能附權幸為自安計耶!」會議二府皆進秩兼東宮官,迪以為不可。謂又欲引林特為樞副,迪複沮之,謂積怒。既而謂加門下侍郎,兼太子太傅。迪加尚書左丞,仍兼太子少傅。 故事,宰相無兼左丞者。及入對長春殿,內出制書,置榻前,帝謂輔臣曰:「此卿等兼東宮官制也。」迪進曰:「東宮官屬不當增制,臣不敢受命。丁謂罔上弄權,私林特、錢惟演而嫉寇准,特子殺人,事寢不治,准無罪遠謫,惟演以皇后姻家,使預朝政,曹利用、馮拯相為朋黨。臣願與謂俱罷,付禦史台劾正。」帝怒,留制不下,左遷迪知鄆州,謂知河南府。明日,謂入謝,帝詰所爭狀,謂對曰:「非臣敢爭,乃迪詈臣耳,願複留。」遂自出傳口詔,複入中書視事。時翰林學士劉筠已草迪、謂同罷制,既而謂複留,命草制,筠不奉詔,乃更召學士晏殊草之。筠自院出,遇殊于樞密院南門,殊惶愧,側面不敢與揖。謂既複位,益擅權專恣。筠曰:「奸人用事,安可一日居此!」力請補外,遂知廬州。 庚午,詔:「自今軍國大事仍舊親決,余皆委皇太子同宰相、樞密等參議施行。」太子固讓,不允,遂開資善堂親政,皇后裁決于內,而丁謂用事,中外以為憂。王曾謂錢惟演曰:「太子幼,非中宮不能立,中宮非倚太子則人心亦不附。後若加恩太子則太子安,太子安則劉氏安矣。」惟演乘間言之,後深納焉。 陳邦瞻曰:當國家危疑之勢,定社稷,安人主,此天下之所謂大忠也,然而非智不濟。夫轉戶者系樞,智者于安危之際,亦能得其樞而轉之耳。方宋真宗之寢疾也,事皆決于劉後,而太子非後出,丁謂以奸邪亂政,錢惟演複以後戚佐之,一有搖動則宋事去矣。當時寇准、李迪皆忠臣,其計皆在逐謂與演而後乃可制,後可制而太子乃可安也。夫此策而濟,已非善處人母子之間,且慮無以善其後;此策而不濟,則禍豈可測哉!周懷政之死,太子得不廢者,特天幸也。夫當時不難逐謂,而難於安後之心,後心不安則呂、武之事且複見。奸人之欲為謂者,皆是也,可盡逐哉!後心安則去謂如孤豚腐鼠耳。善乎王曾之告惟演也,曰:「太子幼,非中宮不能立,中宮非倚太子則人心亦不附。後若加恩太子則太子安,太子安則劉氏安矣。」夫後直懼劉氏之不安耳,非有則天改姓易命之志也。彼曉然知太子安而己安,豈忍複為邪謀也哉?蓋自是而小人僥倖之計始不得入,則曾之一言有以深動其心也。然是言也,非由惟演進則後不信,是又曾之所以為智也。萊公號為能斷大事,然於此不如沂公遠矣! 以丁謂兼太子少師,馮拯兼少傅,曹利用兼少保。 五年十一月,丁謂加司空,馮拯加左僕射,曹利用加右僕射。時謂威權日盛,朝臣多附之,起居注李垂獨不往謁。或問其故,垂曰:「謂為宰相,不以公道副天下望,而恃權怙勢,視若所為,必游朱崖。吾不欲在其黨中。」謂聞而惡之,罷知亳州。 乾興元年二月庚子,大赦。癸卯,群臣上尊號。甲辰,封丁謂為晉國公,馮拯為魏國公,曹利用為韓國公。 甲辰,帝不豫,增劇,問左右曰:「吾目中何久不見寇准?」群臣畏謂威,莫敢言。 戊午,帝崩,遺詔太子受益柩前即位,更名禎。王曾奉遺詔入殿廬草制,命皇后權處分軍國事,輔太子聽政。丁謂欲去「權」字,曾曰:「皇帝沖年,太后臨朝,斯已國家否運,稱權猶足示後。且增減制書有法,表則之地,先欲亂之邪?」謂遂止。太子即位,年十三矣,尊皇后為皇太后,淑妃楊氏為皇太妃。兩府議太后臨朝儀,曾請如東漢故事,太后與帝五日一禦承明殿,太後坐殿右,垂簾聽政。謂欲擅權,不欲同列與聞機政,潛結入內押班雷允恭,密請太后降手書雲:「帝朔望見群臣,大事則太后召對輔臣決之;非大事,則令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。」曾曰:「兩宮異處而柄歸宦官,禍端兆矣!」於是允恭恃勢專恣,而謂權傾中外,眾莫敢抗,獨曾正色立朝,時倚為重。 庚申,命丁謂為山陵使。 戊辰,貶寇准為雷州司戶參軍,李迪為衡州團練副使。先是,先帝臨崩,惟言寇准、李迪可托,丁謂怨准,而太后憾迪嘗諫立己,遂誣以朋黨,貶之,連坐者甚眾,曹瑋亦謫知萊州。初議竄逐,王曾疑責太重,謂熟視曾曰:「居停主人尚有言乎?恐亦未免耳!」曾遂不復爭。學士呈制草,謂改曰:「當醜徒干紀之際,屬先帝違豫之初,罹此震驚,遂致沈劇。」且使人迫迪行。或語謂曰:「迪若貶死,公如士論何?」謂曰:「異日諸生記事,不過曰『天下惜之』而已!」謂必欲令二人死,遣中使齎敕,詣准就賜,以錦囊貯劍揭于馬前,示將誅戮狀。至道州,眾皆惶恐不知所為,准方與郡官宴飲,神色自若,使人謂之曰:「朝廷若賜准死,願見敕書。」使不得已,乃授敕。准拜於庭,升階複宴,至暮乃罷。丁謂欲邀蔡齊附己,許以知制誥。齊退而歎曰:「吾受先帝之知至此,豈宜為權臣所脅!得罪非吾懼也。」遂拒不往。 [六月]據《宋史》九《仁宗紀》、薛《鑒》補。己酉,命參知政事王曾按視山陵。 (六月)庚申,內侍雷允恭伏誅。丁謂、任中正罷。時允恭為都監,判司天監邢中和言於允恭曰:「今山陵上百步,法宜子孫,類汝州秦王墳,但恐下有石有水耳。」允恭曰:「上無他子,若如秦王墳,何不可?」中和曰:「山陵事重,踏行覆按,動經月日,恐不及七月之期耳。」允恭曰:「第移就上穴,我走馬入見太后言之。」允恭素貴橫,人不敢違,即改穿上穴,乃入白。太后曰:「此大事,何輕易如此!」允恭曰:「使先帝宜子孫,何為不可?」太后意不然,曰:「出與山陵使議可否。」允恭出,與丁謂言,謂唯唯。允恭入奏:「山陵使亦無異議。」遂命夏守恩領工徒數萬穿地,土石相半,繼之以水。眾議日喧,懼不能成功,中作而罷,奏請待命。丁謂庇允恭,依違不決。內使毛昌達自陵下還,以其事聞。詔問謂,謂始請遣使按視。既而鹹請複用舊地,乃詔馮拯、曹利用等就丁謂第議,遣王曾覆視。曾還,請獨對,因言:「丁謂包藏禍心,令允恭移皇堂於絕地。」太后大驚,怒甚,欲並誅謂。馮拯進曰:「謂固有罪,然帝新即位,亟誅大臣,駭天下耳目。」後怒少解,遂止誅允恭等。 二日,太后召宰相,諭曰:「丁謂為宰相,乃與宦者交通,謂前附允恭奏事,皆言已與卿等定議,故皆可之。且營奉先帝陵寢而擅有遷易,幾誤大事。」拯等對曰:「自先帝登遐,政事皆謂與允恭同議,稱得旨禁中,臣等莫敢辨虛實。賴聖神察其奸,此宗社之福也。」任中正獨進曰:「謂被先帝顧托,雖有罪,請如律議功。」曾曰:「丁謂以不忠得罪宗廟,尚可議邪!」乃降授謂太子少保,分司西京,並罷中正,出知鄆州。故事,黜宰相皆降制,時欲亟行,止召舍人草詞,仍榜朝堂,宣諭天下。初,謂舉進士,客許田,胡則厚遇之。及謂貴顯,則驟進用。至是,謂罷,則亦出為西京轉運使,改命馮拯為山陵使。 七月辛未,以王曾同平章事。 丙子,以錢惟演為樞密使。 辛卯,貶丁謂為崖州司戶參軍。初,女道士劉德妙嘗以巫師出入丁謂家,謂敗,逮系德妙。內侍鞫問之,德妙具言:「丁謂嘗教之曰:『汝所為不過巫事,不若托老君以言禍福,足以動人。』於是即謂家設神像,夜醮於園中,雷允恭數至請禱。及真宗崩,引入禁中。又因穿地得龜蛇,令德妙持入內,紿言出其家山洞中,仍教雲:『上即問若所事何知為老君,第雲相公非凡人,當知之。』丁謂又作頌,題曰『混元皇帝賜德妙』。」語涉妖誕,遂貶謂崖州。籍其家,得四方賂遺不可勝紀。謂赴崖州,道出雷州,寇准使人以一蒸羊逆諸境上。謂欲見准,准固辭之。准聞家僮謀欲報讎,乃杜門使縱博,毋得出,俟謂行遠,乃已。 謂機敏有智謀,憸狡過人,及居崖州,專事浮屠因果之說。家寓西京,嘗為書,自克責,敘國厚恩,戒家人毋輒怨望,遣人(至)[致]據《宋史》二八三《丁謂傳》、《續綱目》改。于洛守劉燁,祈付其家,戒使者,伺燁會眾僚時達之。燁得書不敢私,即以上聞。太后與帝見之感惻,遂徙雷州。 十一月丁卯,錢惟演罷。 初,惟演見丁謂當國,權勢熏灼,因附之,與為婚姻。寇准之斥,惟演有力焉。及序樞密題名,獨削去准姓氏,曰:「逆准不書」。禦史中丞蔡齊言於帝曰:「寇准忠義聞天下,社稷之臣也,豈可為奸黨所誣哉!」帝遽令磨去之。謂得罪,惟演慮將及己,因擠謂以自解。馮拯以是惡其為人,因言:「惟演以妹妻劉美,乃太后姻家,不可與機政以廢祖宗之法,請罷之。」乃以保大節度使知河陽府。逾年,入朝,意圖執政,禦史鞠詠上疏論之。太后遣內侍持奏示惟演,惟演猶顧望不行。詠語右司諫劉隨曰:「若相惟演,當取白麻廷毀之。」惟演始亟去。惟演出于勳貴,文辭清麗,名與楊億、劉筠相上下,於書無所不讀,尤喜獎勵後進。嘗曰:「吾平生不足者,惟不得于黃紙上押字耳。」故切切求入中書,為時議所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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