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匈奴列傳(5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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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後冬,匈奴軍臣單于死。軍臣單于弟左谷蠡王伊稚斜〔索隱〕伊稚斜。稚音持利反。斜音士嗟反,鄒誕生音直牙反。蓋稚斜,胡人語,近得其實。 自立為單于,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。〔索隱〕音丹。 於單亡降漢,漢封於單為涉安侯,數月而死。 伊稚斜單于既立,其夏,匈奴數萬騎入殺代郡太守恭友,略千餘人。其秋,匈奴又入雁門,殺略千餘人。其明年,匈奴又複複入代郡、定襄、〔正義〕括地志雲:「定襄故城在朔州善陽縣北三百八十裡。地理志定襄郡,高帝置也。」 上郡,各三萬騎,殺略數千人。匈奴右賢王怨漢奪之河南地而築朔方,數為寇,盜邊,及入河南,侵擾朔方,殺略吏民其眾。 其明年春,漢以衛青為大將軍,將六將軍,十餘萬人,出朔方、高闕擊胡。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,飲酒醉,漢兵出塞六七百里,夜圍右賢王。右賢王大驚,脫身逃走,諸精騎往往隨後去。漢得右賢王眾男女萬五千人,裨小王十餘人。其秋,匈奴萬騎入殺代郡都尉朱英,略千餘人。 其明年春,漢複遣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,兵十餘萬騎,乃再出定襄數百里擊匈奴,得首虜前後凡萬九千餘級,而漢亦亡兩將軍,軍三千餘騎。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合有三千耳。」 右將軍建得以身脫,〔正義〕建,蘇武父也。 而前將軍翕侯趙信兵不利,降匈奴。趙信者,故胡小王,降漢,漢封為翕侯,以前將軍與右將軍並軍分行,〔正義〕與大軍別行也。 獨遇單于兵,故盡沒。單于既得翕侯,以為自次王,〔正義〕自次者,尊重次於單于。 用其姊妻之,與謀漢。信教單于益北絕幕,〔集解〕應劭曰:「幕,沙幕,匈奴之南界。」瓚曰:「沙土曰幕,直度曰絕。」 以誘罷漢兵,徼極而取之,〔索隱〕按:徼,要也。謂要其疲極而取之。〔正義〕徼音古堯反。徼,要也。要漢兵疲極則取之,無近塞居止。 無近塞。單于從其計。其明年,胡騎萬人入上穀,殺數百人。 其明年春,漢使驃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,過焉支山〔正義〕焉音煙。括地志雲:「焉支山一名刪丹山,在甘州刪丹縣東南五十裡。西河故事雲『匈奴失祁連、焉支二山,乃歌曰:「亡我祁連山,使我六畜不蕃息;失我焉支山,使我婦女無顏色。」其湣惜乃如此』。」 千餘裡,擊匈奴,得胡首虜萬八千餘級,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。〔集解〕漢書音義曰:「匈奴祭天處本在雲陽甘泉山下,秦奪其地,後徙之休屠王右地,故休屠有祭天金人,象祭天人也。」〔索隱〕韋昭雲:「作金人以為祭天主。」崔浩雲:「胡祭以金人為主,今浮圖金人是也。」又漢書音義稱「金人祭天,本在雲陽甘泉山下,秦奪其地,徙之於休屠王右地,故休屠有祭天金人,象祭天人也」。事恐不然。案:得休屠金人,後置之於甘泉也。〔正義〕括地志雲:「徑路神祠在雍州、雲陽縣西北九十裡甘泉山下,本匈奴祭天處,秦奪其地,後徙休屠右地。」按:金人即今佛像,是其遺法,立以為祭天主也。 其夏,驃騎將軍複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、北地二千里,擊匈奴。過居延,索隱韋昭曰:「張掖縣。」 攻祁連山,〔索隱〕按:西河舊事雲「山在張掖、酒泉二界上,東西二百餘裡,南北百里,有松柏五木,美水草,冬溫夏涼,宜畜牧。匈奴失二山,乃歌雲:『亡我祁連山,使我六畜不蕃息;失我燕支山,使我嫁婦無顏色』」。祁連一名天山,亦曰白山也。 得胡首虜三萬餘人,裨小王以下七十餘人。是時匈奴亦來入代郡、雁門,殺略數百人。漢使博望侯及李將軍廣出右北平,擊匈奴左賢王。左賢王圍李將軍,卒可四千人,且盡,殺虜亦過當。會博望侯軍救至,李將軍得脫。漢失亡數千人,合騎侯後驃騎將軍期,及與博望侯皆當死,贖為庶人。 其秋,單于怒渾邪王、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,欲召誅之。渾邪王與休屠王恐,謀降漢,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元狩二年也。」 漢使驃騎將軍往迎之。渾邪王殺休屠王,並將其眾降漢。凡四萬餘人,號十萬。於是漢已得渾邪王,則隴西、北地、河西益少胡寇,徙關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、新秦中〔索隱〕如淳雲「在長安以北,朔方以南」。漢書食貨志雲「徙貧人充朔方以南新秦中」是也。〔正義〕服虔雲:「地名,在北地,廣六七百里,長安北,朔方南。史記以為秦始皇遣蒙恬斥逐北胡,得肥饒之地七百里,徙內郡人民皆往充實之,號曰新秦中也。」 以實之,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。其明年,匈奴入右北平、定襄各數萬騎,殺略千餘人而去。 其明年春,漢謀曰「翕侯信為單于計,居幕北,以為漢兵不能至」。乃粟馬發十萬騎,私從〔正義〕謂負擔衣糧,私募從者,凡十四萬匹。 馬凡十四萬匹,糧重不與焉。令大將軍青、驃騎將軍去病中分軍,大將軍出定襄,驃騎將軍出代,鹹約絕幕擊匈奴。單于聞之,遠其輜重,以精兵待於幕北。與漢大將軍接戰一日,會暮,大風起,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。單于自度戰不能如漢兵,單于遂獨身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。漢兵夜追不得。行斬捕匈奴首虜萬九千級,北至闐顏山趙信城〔集解〕如淳曰:「信前降匈奴,匈奴築城居之。」 而還。 單于之遁走,其兵往往與漢兵相亂而隨單于。單于久不與其大眾相得,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,乃自立為單于。真單于複得其眾,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,複為右谷蠡王。 漢驃騎將軍之出代二千餘裡,與左賢王接戰,漢兵得胡首虜凡七萬餘級,左賢王將皆遁走。驃騎封於狼居胥山,禪姑衍,臨翰海〔集解〕如淳曰:「翰海,北海名。」〔正義〕按:翰海自一大海名,群鳥解羽伏乳於此,因名也。 而還。 是後匈奴遠遁,而幕南無王庭。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,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在金城。」〔索隱〕徐廣雲在金城。地理志雲張掖令居縣。姚氏令音連。小顏雲音零。 往往通渠置田,官吏卒五六萬人,稍蠶食,地接匈奴以北。〔正義〕匈奴舊以幕為王庭。今遠徙幕北,更蠶食之,漢境連接匈奴舊地以北也。 初,漢兩將軍大出圍單于,所殺虜八九萬,而漢士卒物故〔索隱〕漢士物故。案:釋名雲「漢以來謂死為『物故』,物就朽故也」。又魏台訪議高堂崇對曰「聞之先師:物,無也;故,事也。言無複所能於事者也。」 亦數萬,漢馬死者十餘萬。匈奴雖病,遠去,而漢亦馬少,無以複往。匈奴用趙信之計,遣使於漢,好辭請和親。天子下其議,或言和親,或言遂臣之。丞相長史任敞曰:「匈奴新破,困,宜可使為外臣,朝請於邊。」漢使任敞於單于。單于聞敞計,大怒,留之不遣。先是漢亦有所降匈奴使者,單于亦輒留漢使相當。漢方複收士馬,會驃騎將軍去病死,於是漢久不北擊胡。 數歲,伊稚斜單于立十三年死,子烏維立為單于。是歲,漢元鼎三年也。烏維單于立,而漢天子始出巡郡縣。其後漢方南誅兩越,〔正義〕南越、東越。 不擊匈奴,匈奴亦不侵入邊。 烏維單于立三年,漢已滅南越,遣故太僕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裡,至浮苴井〔索隱〕苴音子餘反。臣瓚雲:「去九原二千里,見漢輿地圖。」 而還,不見匈奴一人。漢又遣故從驃侯趙破奴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,至匈河水〔索隱〕臣瓚雲:「水名,去令居千里。」 而還,亦不見匈奴一人。 是時天子巡邊,至朔方,勒兵十八萬騎以見武節,而使郭吉風告單于。郭吉既至匈奴,匈奴主客〔集解〕韋昭曰:「主使來客官也。」〔正義〕官名,若鴻臚卿。 問所使,郭吉禮卑言好,曰:「吾見單于而口言。」單于見吉,吉曰:「南越王頭已懸於漢北闕。今單于即前與漢戰,天子自將兵待邊;單于即不能,即南面而臣於漢。何徒遠走,亡匿於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,毋為也。」語卒而單于大怒,立斬主客見者,而留郭吉不歸,遷之北海上。〔正義〕北海即上海也,蘇武亦遷也。 而單于終不肯為寇於漢邊,休養息士馬,習射獵,數使使於漢,好辭甘言求請和親。 漢使王烏等窺匈奴。匈奴法,漢使非去節而以墨黥其面者不得入穹廬。王烏,北地人,習胡俗,去其節,黥面,得入穹廬。單于愛之,詳許甘言,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,〔正義〕音致。 以求和親。 漢使楊信於匈奴。是時漢東拔穢貉、朝鮮以為郡,〔正義〕即玄菟、樂浪二郡。 而西置酒泉郡〔正義〕今肅州。 以鬲絕胡與羌通之路。漢又西通月氏、大夏,〔正義〕漢書西域傳雲:「大月氏國去長安城萬一千六百里,本居燉煌、祁連間,冒頓單于破月氏,而老上單于殺月氏王,以頭為飲器,月氏乃遠去,過大宛西,擊大夏而臣之,都媯水北,為王庭也。」 又以公主妻烏孫王,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國。又北益廣田至胘雷為塞,〔集解〕漢書音義曰:「胘雷,地名,在烏孫北。」 而匈奴終不敢以為言。是歲,翕侯信死,漢用事者以匈奴為已弱,可臣從也。楊信為人剛直屈彊,素非貴臣,單于不親。單于欲召入,不肯去節,單于乃坐穹廬外見楊信。楊信既見單于,說曰:「即欲和親,以單于太子為質於漢。」單于曰:「非故約。故約,漢常遣翁主,給繒絮食物有品,以和親,而匈奴亦不擾邊。今乃欲反古,令吾太子為質,無幾矣。」〔正義〕幾音記。言反古無所冀望也。 匈奴俗,見漢使非中貴人,其儒先,〔集解〕先,先生也。漢書作「儒生」也。 以為欲說,折其辯;其少年,以為欲刺,折其氣。每漢使入匈奴,匈奴輒報償。漢留匈奴使,匈奴亦留漢使,必得當乃肯止。 楊信既歸,漢使王烏,而單于複讇以甘言,欲多得漢財物,紿謂王烏曰:「吾欲入漢見天子,面相約為兄弟。」王烏歸報漢,漢為單于築邸于長安。匈奴曰:「非得漢貴人使,吾不與誠語。」匈奴使其貴人至漢,病,漢予藥,欲愈之,不幸而死。而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往使,因送其喪,厚葬直數千金,曰「此漢貴人也」。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,乃留路充國不歸。諸所言者,單于特空紿王烏,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來質。於是匈奴數使奇兵侵犯邊。漢乃拜郭昌為拔胡將軍,及浞野侯〔集解〕徐廣曰趙破奴。 屯朔方以東,備胡。路充國留匈奴三歲,單于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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