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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世家(3)


  惠公夷吾元年,使邳鄭謝秦曰:「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,今幸得入立。大臣曰:『地者先君之地,君亡在外,何以得擅許秦者?』寡人爭之弗能得,故謝秦。」亦不與裡克汾陽邑,而奪之權。四月,周襄王使周公忌父〔集解〕賈逵曰:「周卿士。」
  會齊、秦大夫共禮晉惠公。惠公以重耳在外,畏裡克為變,賜裡克死。謂曰:「微裡子寡人不得立。雖然,子亦殺二君一大夫,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奚齊、悼子、荀息也。」
  為子君者不亦難乎?」裡克對曰:「不有所廢,君何以興?欲誅之,其無辭乎?乃言為此!臣聞命矣。」遂伏劍而死。於是邳鄭使謝秦未還,故不及難。

 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。〔集解〕韋昭曰:「獻公時申生葬不如禮,故改葬之。」
  秋,狐突之下國,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晉所滅國以為下邑。一曰曲沃有宗廟,故謂之國;在絳下,故曰下國也。」
  遇申生,申生與載而告之〔集解〕杜預曰:「忽如夢而相見。狐突本為申生禦,故複使登車。」
  曰:「夷吾無禮,餘得請於帝,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帝,天帝。請罰有罪。」
  將以晉與秦,秦將祀餘。」狐突對曰:「臣聞神不食非其宗,君其祀毋乃絕乎?君其圖之。」申生曰:「諾,吾將複請帝。後十日,〔集解〕左傳曰:「七日。」
  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。」〔集解〕杜預曰:「將因巫以見。」
  許之,遂不見。〔集解〕杜預曰:「狐突許其言,申生之象亦沒。」
  及期而往,複見,申生告之曰:「帝許罰有罪矣,弊於韓。」〔集解〕賈逵曰:「弊,敗也。韓,晉韓原。」
  兒乃謠曰:「恭太子更葬矣,〔索隱〕更,作也。更喪謂改喪。言後十四年晉不昌。
  後十四年,晉亦不昌,昌乃在兄。」

  邳鄭使秦,聞裡克誅,乃說秦繆公曰:「呂省、〔索隱〕左傳作「呂甥」。
  郤稱、冀芮實為不從。〔集解〕杜預曰:「三子,晉大夫。不從,不與秦賂也。」〔索隱〕呂省、郤稱、冀芮三子,晉大夫。
  若重賂與謀,出晉君,入重耳,事必就。」秦繆公許之,使人與歸報晉,厚賂三子。三子曰:「幣厚言甘,此必邳鄭賣我於秦。」遂殺邳鄭及裡克、邳鄭之党七輿大夫。〔集解〕韋昭曰:「七輿,申生下軍之眾大夫也。」杜預曰:「侯伯七命,副車七乘。」
  邳鄭子豹奔秦,言伐晉,繆公弗聽。

  惠公之立,倍秦地及裡克,誅七輿大夫,國人不附。二年,周使召公過〔集解〕韋昭曰:「召武公,為王卿士。」
  禮晉惠公,惠公禮倨,〔索隱〕謂受玉惰也。事見僖十一年。
  召公譏之。

  四年,晉饑,乞糴於秦。繆公問百里奚,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秦大夫。」
  百里奚曰:「天菑流行,國家代有,救菑恤鄰,國之道也。與之。」邳鄭子豹曰:「伐之。」繆公曰:「其君是惡,其民何罪!」卒與粟,自雍屬絳。

  五年,秦饑,請糴於晉。晉君謀之,慶鄭曰:〔集解〕杜預曰:「慶鄭,晉大夫。」
  「以秦得立,已而倍其地約。晉饑而秦貸我,今秦饑請糴,與之何疑?而謀之!」虢射曰: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虢射,惠公舅。」
  「往年天以晉賜秦,秦弗知取而貸我。今天以秦賜晉,晉其可以逆天乎?遂伐之。」惠公用虢射謀,不與秦粟,而發兵且伐秦。秦大怒,亦發兵伐晉。

  六年春,秦繆公將兵伐晉。晉惠公謂慶鄭曰:「秦師深矣,〔集解〕韋昭曰:「深,入境。一曰深猶重。」
  柰何?」鄭曰:「秦內君,君倍其賂;晉饑秦輸粟,秦饑而晉倍之,乃欲因其饑伐之:其深不亦宜乎!」晉卜禦右,慶鄭皆吉。公曰:「鄭不孫。」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孫,順。」
  乃更令步陽禦戎,家僕徒為右,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二子,晉大夫也。」
  進兵。九月壬戌,秦繆公、晉惠公合戰韓原。〔索隱〕在馮翊夏陽北二十裡,今之韓城縣是。
  惠公馬騺不行,〔索隱〕騺音竹二反。謂馬重而陷之於泥。
  秦兵至,公窘,召慶鄭為禦。鄭曰:「不用蔔,敗不亦當乎!」遂去。更令梁繇靡禦,〔正義〕韋昭雲:「梁由靡,大夫也。」
  虢射為右,輅秦繆公。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輅,迎也。」〔索隱〕輅音五稼反。鄒誕音五額反。
  繆公壯士冒敗晉軍,晉軍敗,遂失秦繆公,反獲晉公以歸。秦將以祀上帝。晉君姊為繆公夫人,衰絰涕泣。公曰:「得晉侯將以為樂,今乃如此。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,曰『其後必當大矣』,晉庸可滅乎!」乃與晉侯盟王城〔集解〕杜預曰:「馮翊臨晉縣東有王城。」
  而許之歸。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:「孤雖得歸,毋面目見社稷,蔔日立子圉。」晉人聞之,皆哭。秦繆公問呂省:「晉國和乎?」對曰:「不和。小人懼失君亡親,〔正義〕君,惠公也。親,父母也。言懼失君國亂,恐亡父母,不憚立子圉也。
  不憚立子圉,曰『必報讎,寧事戎、狄』。正義小人言立子圉為君之後,必報秦。終不事秦,寧事戎、狄耳。
  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,以待秦命,曰『必報德』。有此二故,不和。」於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,餽之七牢。〔正義〕餽音匱。一牛一羊一豕為一牢。
  十一月,歸晉侯。晉侯至國,誅慶鄭,修政教。謀曰:「重耳在外,諸侯多利內之。」欲使人殺重耳於狄。重耳聞之,如齊。

  八年,使太子圉質秦。〔正義〕質音致。
  初,惠公亡在梁,梁伯以其女妻之,生一男一女。梁伯卜之,男為人臣,女為人妾,故名男為圉,女為妾。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圉人掌養馬臣之賤者。不聘曰妾。」

  十年,秦滅梁。梁伯好土功,治城溝,〔集解〕賈逵曰:「溝,塹也。」
  民力罷怨,〔正義〕罷音皮。
  其眾數相驚,曰「秦寇至」,民恐惑,秦竟滅之。

  十三年,晉惠公病,內有數子。太子圉曰:「吾母家在梁,梁今秦滅之,我外輕於秦而內無援於國。君即不起,病大夫輕,更立他公子。」乃謀與其妻俱亡歸。秦女曰:「子一國太子,辱在此。秦使婢子侍,〔集解〕服虔曰:「曲禮曰『世婦以下自稱婢子』。婢子,婦人之卑稱。」
  以固子之心。子亡矣,我不從子,亦不敢言。」子圉遂亡歸晉。十四年九月,惠公卒,太子圉立,是為懷公。

  子圉之亡,秦怨之,乃求公子重耳,欲內之。子圉之立,畏秦之伐也。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,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。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,弗肯召。懷公怒,囚狐突。突曰:「臣子事重耳有年數矣,今召之,是教之反君也。何以教之?」懷公卒殺狐突。秦繆公乃發兵送內重耳,使人告欒、郤之黨〔正義〕欒枝、郤縠之屬也。
  為內應,殺懷公於高梁,入重耳。重耳立,是為文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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