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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志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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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曰:「安上治民,莫善於禮。」「移風易俗,莫善於樂。」樂也者,考神納賓,類物表庸,以其德馨殷薦上帝者也。聖道四達,聲與政通,於是有綴兆之容,箾籥之音,被服其光輝,膏潤其猷烈,以與民康之,民無憔瘁揫傷之嗟,放僻嫚蕩之志,夫然後雅頌作焉。蓋三苗格而韶舞,十一稅而頌謳,玄鳥歌而商祚興,靈台奏而周道昌。王官失守,神不降祉。移及春秋,脊脊大亂。仲尼序詩,列黍離于國風,齊王德於邦君,明其不能複雅。中更暴秦,樂經埃滅,音之鄭衛,自此而階,郊廟登歌,聲不逮下。擾民齊教,無聞焉爾。然而歷代創興,莫不鋪陳南雅,自製郊辭,繩祖業之維艱,頌帝功之有赫,考較鐘懸,裁定縟典。雖渾灝三五,炳焉同風,而寤想聞韶,跂之彌卲。是則前誥所譏,鄰於夜誦者也。 清起僻遠,迎神祭天,初沿邊俗。及太祖受命,始習華風。天命、崇德中,征瓦爾喀,臣朝鮮,平定察哈爾,得其宮懸,以備四裔燕樂。世祖入關,修明之舊,有中和韶樂,郊廟朝會用之。有丹陛大樂,王公百僚慶賀用之。有中和清樂、丹陛清樂,宮中筵宴用之。有鹵簿導迎樂,巡蹕用之。又制鐃歌法曲,奮武敵愾,宣鬯八風,以儷漢世短簫。而滿洲舊舞,是曰莽式,率以蘭錡世裔充選,所陳皆遼沈故事,作麾旄弢矢躍馬涖陣之容,屈伸進反輕蹻俯仰之節,歌辭異漢,不頒太常,所謂纘業垂統,前王不忘者歟? 聖祖、高宗,製作自任,臣匪師曠之聰,君逾姬旦之美。考音諧金石,昭德摛天漢,帝秩皇造,于斯為盛。但觀其命伶倫使協律。召咸黑以賡歌,非不陶英鑄莖,四隅率同,而繼體再傳,頌聲浸廢。魏文聽之而思臥,季劄觀之而無譏,是知樂之為懿,覘國隆洿,謳歌在民,匪所自致,而三古承流,曾靡先覺,可為惋欷者也。 稽清之樂,式遵明故,六間七始,實紹古亡,布咫薸禾,譣氣灰琯。斯乃神瞽以之塞瑬,隸首由其踠步。將欲起元音之廢,複淳樸之真,弘我夏聲,秕麧西奏。澹欲繕性,一綖庶幾,有庇經誥,其或在此。必監前憲,我則優矣。國宬所書,聲容器數之次第,管律弦度之討論,煥乎秩秩,可謂有文。今掇其要,以備簡籍。 太祖肇啟東陲,戡亂用武,聲物弇樸,率緣遼舊。天命元年,即尊位瀋陽,諸貝勒群臣廷賀上壽,始制鹵簿用樂。八年,定凱旋拜天行禮筵宴樂制。太宗天聰八年,又定出師謁堂子拜天行禮樂制、元旦朝賀樂制。九年,停止元旦雜劇。先是梅勒章京張存仁上言:「元旦朝賀,大體所關,雜劇戲謔,不宜陳殿陛。故事,八旗設宴,惟用雅樂。」從之。 十年,建國號曰清,改元崇德。其明年,遂有事太廟,追尊列祖,四孟時享、歲暮祫祭並奏樂。皇帝冬至、萬壽二節與元旦同。御前儀仗樂器,鑼二,鼓二,畫角四,簫二,笙二,架鼓四,橫笛二,龍頭橫笛二,檀板二,大鼓二,小銅鈸四,小銅鑼二,大銅鑼四,雲鑼二,嗩呐四。樂人綠衣黃褂紅帶,六瓣紅絨帽,銅頂上綴黃翎,從內院官奏請也。又詔公主冊封、諸王家祭、受降獻馘皆用樂。 世祖順治元年,攝政睿親王多爾袞既定燕都,將於十月告祭天地宗廟社稷,大學士馮銓、洪承疇等言:「郊廟及社稷樂章,前代各取嘉名,以昭一代之制,梁用『雅』,北齊及隋用『夏』,唐用『和』,宋用『安』,金用『寧』,元宗廟用『寧』、郊社用『鹹』,前明用『和』。我朝削平寇亂,以有天下,宜改用『平』。郊社九奏,宗廟六奏,社稷七奏。」從之。於是定圜丘大祀,皇帝出宮,午門聲鐘,不作樂。致祭燔柴迎神奏始平,奠玉帛奏景平,進俎奏咸平,初獻奏壽平,亞獻奏嘉平,終獻奏雍平,徹饌奏熙平,送神奏太平,望燎奏安平。禮成,教坊司導迎,樂奏祐平。午門鐘作,還宮。方澤大祀,皇帝出宮,午門聲鐘,不作樂。致祭瘞毛血迎神奏中平,奠玉帛奏廣平,進俎奏咸平,初獻奏壽平,亞獻奏安平,終獻奏時平,徹饌奏貞平,送神望瘞奏甯平。禮成,教坊司導迎,樂奏祐平。午門鐘作,還宮。祈谷,皇帝出宮,午門聲鐘,不作樂。燔柴迎神奏中平,奠玉帛奏肅平,進俎奏咸平,初獻奏壽平,亞獻奏景平,終獻奏永平,徹饌奏凝平,送神奏清平,望燎奏太平。余與圜丘、方澤同。太廟時享,皇帝出宮,鐘止,不作樂。致祭迎神奏開平,奠帛初獻奏壽平,亞獻奏嘉平,終獻奏雍平,徹饌奏熙平,送神望燎奏成平。禮成,教坊司導迎奏禧平,聲鐘還宮。社稷壇,皇帝出宮,聲鐘,不作樂。致祭瘞毛血迎神奏廣平,奠玉帛初獻奏壽平,亞獻奏嘉平,終獻奏雍平,徹饌奏熙平,送神望瘞奏成平。禮成,教坊司導迎奏祐平,聲鐘還宮。 舞皆八佾,初獻武舞,亞獻、終獻文舞,文武舞生各六十四人,執干戚羽籥于樂懸之次,引舞旌節四,舞生四人司之。祭之日,初獻樂作,司樂執旌節,引武舞生執干戚進,奏武功之舞。亞獻、終獻樂作,司樂執旌節,引文舞生執羽籥進,奏文德之舞。惟先師廟祗文舞六佾。 其三大節、常朝及皇帝升殿、還宮,俱奏中和韶樂,群臣行禮,奏丹陛大樂。親祭壇廟,乘輿出入,用導迎樂,樂章均用「平」字。宴享清樂,則以樂詞之首為章名。 是年世祖至京行受寶禮,先期錦衣衛設鹵簿儀仗,旗手衛設金鼓旗幟,教坊司設大樂於行殿西前導。時龜鼎初奠,官懸備物,未遑潤色,沿明舊制雜用之。教坊司置奉鑾一人,左右韶舞各一人,協同官十有五人,俳長二十人,色長十七人,歌工九十八人。宮內宴禮,領樂官妻四人,領教坊女樂二十四人。祠祭諸樂,則太常寺神樂觀司之。以協律郎教習樂生,月三、六、九日演於凝禧殿。 二年,從有司言,春秋上丁釋奠先師,樂六奏,迎神奏咸平,奠帛初獻奏甯平,亞獻奏安平,終獻奏景平,徹饌送神奏咸平。 祭歷代帝王樂六奏,迎神奏雍平,奠帛初獻奏安平,亞獻奏中平,終獻奏肅平,徹饌奏凝平,送神望燎奏壽平。 八年,制:朝日七奏,樂章用「曦」,迎神奏寅曦,奠玉帛奏朝曦,初獻奏清曦,亞獻奏鹹曦,終獻奏純曦,徹饌奏延曦,送神奏歸曦。 夕月六奏,樂章用「光」,迎神奏迎光,奠玉帛初獻奏升光,亞獻奏瑤光,終獻奏瑞光,徹饌奏涵光,送神奏保光,皆中和韶樂。 皇太后、皇后三大節慶賀,皇帝大婚行禮,皆丹陛大樂。 祭真武、東嶽、城隍廟,教坊司作樂如群祀。 是年又允禮部請,更定樂舞、樂章、樂器之數,享廟大樂於殿內奏之,文武佾舞備列樂章卒歌樂器俱設,補舞生舊額五百七十人。 其後又定常朝升殿中和韶樂奏隆平,王公百官行禮丹陛大樂奏慶平,外藩行禮丹陛大樂奏治平,還宮中和韶樂奏顯平。耤田饗先農,樂章七奏,用「豐」,迎神奏永豐,奠帛初獻奏時豐,亞獻奏咸豐,終獻奏大豐,徹饌奏屢豐,送神奏報豐,望瘞奏慶豐。 禮成,禦齋宮,導迎大樂奏天下樂,升座奏萬歲樂,群臣行禮丹陛大樂奏朝天子,筵宴上壽奏三月韶光,進饌清樂奏太清歌。 太廟祫祭迎神奏貞平,奠帛初獻奏壽平,亞獻奏嘉平,終獻奏雍平,徹饌奏熙平,送神奏清平。 大享殿合祀天地百神,樂章九奏,用「和」,迎神奏元和,奠玉帛奏景和,進俎奏肅和,初獻奏壽和,亞獻奏安和,終獻奏永和,徹饌奏協和,送神奏泰和,望燎瘞奏清和。 其上皇太后徽號冊寶、尊封太妃、冊立中宮、太和殿策士諸慶典,皆特詔用樂。自後幸盛京、謁陵,進實錄、玉牒亦如之。 康熙初,聖祖踐阼幼沖,率承舊憲,無所改作。八年,惟詔定皇帝、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后三大節朝賀樂,皇帝元旦升座中和韶樂奏元平,還宮奏和平,冬至升座奏遂平,還宮奏允平,萬壽節升座奏乾平,還宮奏太平,群臣行禮丹陛大樂奏慶平,外藩奏治平,太皇太后升座奏升平,還宮奏恒平,行禮奏晉平,皇太后升座奏豫平,還宮奏履平,行禮奏益平,皇后升座奏淑平,還宮奏順平,行禮奏正平。而有司肄習日久,樂句律度,淩厲失所,伶倫應官,比於制氏,但紀鏗鏘鼓舞而已。 自世祖時,已屢飭典樂官演習樂舞聲容儀節,嘗諭大學士等曰:「各處祭祀,太常寺所奏樂俱未和諧。樂乃祭祀之大典,必聲容儀節盡合歌章,始臻美善。其召太常寺官嚴飭之。」至十一年,聖祖亦諭禮臣:「慎重禋祀,勤加習練,勿仍前怠,褻越明典。」 二十一年,三藩削平,天下無事,左副都禦史余國柱首請釐正郊廟、朝賀、宴享樂章,上曰:「享祀樂章,一代製作所系,禮部、翰林院其集議以聞。」尋奏:「自古廟樂,原以頌述祖宗功德,本朝郊壇廟祀樂章,曲名曰『平』,遵奉已久。太祖、太宗、世祖同於太廟致祭,宜如舊。惟朝會、宴享等樂曲調,風雅未備,宜敕所司酌古准今,求聲律之原,定雅奏之節。」從之。因命大學士陳廷敬重撰燕樂諸章,然猶襲明故,雖務典蔚,有似徒歌,五聲二變,踵訛奪倫,黃鐘為萬事根本,臣工無能言之者。帝方謙讓,亦未暇革也。 二十三年,東巡謁闕裡,躬祭孔林,陳鹵簿,奏導迎大樂樂章、樂舞,先期命太常寺遣司樂官前往肄習,與太學先師廟同。二十九年,以喀爾喀新附,特行會閱禮,陳鹵簿,奏鐃歌大樂,於是帝感禮樂崩隤,始有志製作之事。 三十一年,禦乾清宮,召大學士九卿前,指五聲八風圖示之曰:「古人謂十二律定,而後被之八音,則八音和,奏之天地,則八風和,諸福之物,可致之祥,無不畢至,言樂律所關者大也。而十二律之所從出,其義不可知。律呂新書所言算數,專用徑一圍三之法,此法若合,則所算皆合;若舛,則無所不舛矣。朕觀徑一圍三之法,必不能合,蓋徑一尺,則圍當三尺一寸四分一釐有奇,若積累至於百丈,所差當十四丈有奇,等而上之,舛錯可勝言耶?」因取方圓諸圖謂群臣曰:「所言徑一圍三,但可算六角之數,若圍圓必有奇零。朕觀八線表中半徑句股之法極精微,凡圓者可以方算,開方之術,即從此出。若黃鐘之管九寸,空圍九分,積八百一十分,是為律本,此舊說也。其分寸若以尺言,則古今尺制不同,當以天地之度數為准。惟隔八相生之說,聲音高下,循環相生,複還本音,必須隔八,乃一定之理也。」隨命樂人取笛和瑟次第審音,至第八聲,仍還本音。上曰:「此非隔八相生之義耶?」群臣皆曰:「誠如聖訓,非臣等聞見所及。」 三十四年,定大閱鳴角擊鼓聲金之制。 四十九年正月,孝惠章皇后七十萬壽,又諭禮部曰:「瑪克式舞,乃滿洲筵宴大禮,典至隆重,故事皆王大臣行之。今歲皇太后七旬大慶,朕亦五十有七,欲親舞稱觴。」是日皇太后宮進宴奏樂,上前舞蹈奉爵,極懽乃罷。 帝既妙揅鐘律,時李光地為文淵閣大學士,以耆碩被顧問,會進所纂大司樂釋義及樂律論辨,因上言曰:「禮樂不可斯臾去身,亦不可以一日不行於天下。自漢以來,禮樂崩壞,不合於三代之意者二千餘年,而樂尤甚。蓋自諸經所載節奏、篇章、器數、律呂之昭然者,而紛紛之說,終不能以相一,又況乎精微之旨,與天地同其和者哉!今四海靡靡,風聲頹敝,等威無辨,而奢僣不可止;聯屬無法,而鬥爭不可禁。記曰:『無本不立,無文不行。』神而明之者,本也;舉而措之者,文也。謂宜搜召名儒,以至淹洽古今之士,上監于夏、商,近稽自漢、唐以降,考定斟酌,成一代大典,以淑天下而范萬世。」大學士張玉書亦言:「樂律算數之學,失傳已久,承訛襲舛,莫摘其非;奧義微機,莫探其蘊。臣等躬聆訓誨,猶且一時省寤,而覆算迷蒙;中外臣民,何由共喻?宜特賜裁定,編次成書,頒示四方,共相傳習。正歷來積算之差訛,垂萬世和聲之善法,學術政事,均有裨益。」 帝重違臣下請,五十二年,遂詔修律呂諸書,于蒙養齋立館,求海內暢曉樂律者,光地薦景州魏廷珍、甯國梅瑴成、交河王蘭生任編纂。蘭生故光地所拔士,樂律有神契,朱子琴律圖說,字多訛謬,蘭生以意是正,了然可曉。及被詔入直,所與編校者皆淹雅士,而蘭生學獨深,亦時時折中於帝,遇有疑義,親臨決焉。 其法首明黃鐘為十二律呂根源,以縱黍橫黍定古今尺度,今尺八寸一分,當古尺十寸,橫黍百粒,當縱黍八十一粒。漢志:「黃鐘之長,以子穀秬黍中者,一黍之廣度之,九十分黃鐘之長,一為一分。」廣者橫也,九十分為黃鐘之長,則黃鐘為九十橫黍所累明矣。即以橫黍之度比縱黍,為古尺之比今尺,以古尺為一率,今尺為二率,黃鐘古尺九寸為三率,推得四率七寸二分九釐,即黃鐘今尺之度。律呂新書:黃鐘九寸,空圍九分,積八百一十分,再置古尺,積八百一十分,以九十分歸之,得面冪九方分,用比例相求,麵線相等,面積不同。定數圓面積一十萬為一率,方面積一十二萬七千三百二十四為二率,今面冪九方分為三率,推得四率一十一分四十五釐九十豪,開平方得三分三釐八豪五絲一忽,為黃鐘古尺徑數。求周,得十分六釐三豪四絲六忽。即以古尺之積比今尺之積,古尺一百分,自乘再乘得一百萬分為一率,今尺八十一分,自乘再乘得五十三萬一千四十一分為二率,黃鐘積八百一十分為三率,推得四率四百三十分四百六十七釐二百十一豪,即黃鐘今尺之積。以今尺長七寸二分九釐歸之,得面冪五分九十釐四十九豪,求徑得二分七釐四豪一絲九忽,而黃鐘管之縱長體積面徑定矣。 黃鐘既定,於是制律呂同徑之法,以積實容黍為數,三分損益以覈之,黃鐘三分損一,下生林鐘,林鐘三分益一,上生太簇,太簇三分損一,下生南呂,南呂三分益一,上生姑洗,姑洗三分損一,下生應鐘,應鐘三分益一,上生蕤賓,蕤賓三分益一,上生大呂,大呂三分損一,下生夷則,夷則三分益一,上生夾鐘,夾鐘三分損一,下生無射,無射三分益一,上生仲呂。又倍之,自蕤賓以下至應鐘,半之,自黃鐘以下至仲呂,皆六。不用京房變律之說,定宮聲在黃鐘、大呂之間。 黃鐘為宮,次太簇以商應,次姑洗以角應,次蕤賓以變徵應,次夷則以徵應,次無射以羽應,次半黃鐘以變宮應,所謂陽律五聲二變也。至半太簇為清宮,仍應黃鐘焉。大呂為宮,次夾鐘以商應,次仲呂以角應,次林鐘以變徵應,次南呂以徵應,次應鐘以羽應,次半大呂以變宮應,所謂陰呂五聲二變也。至半夾鐘為清宮,仍應大呂焉。旋相為宮,折中取聲,類而不雜。驗之簫笛,工為宮,則凡應商,六應角,五應變徵,乙應徵,上應羽,尺應變宮。 黃鐘為低工,大呂為高工,而分清濁。太簇為低凡,夾鐘為高凡,而分清濁。姑洗為低六,仲呂為高六,而分清濁。蕤賓為低五,林鐘為高五,而分清濁。夷則為低乙,南呂為高乙,而分清濁。無射為低上,應鐘為高上,而分清濁。倍之,則倍無射、倍應鐘為宮聲之右變宮尺字,而分清濁。倍夷則、倍南呂為變宮之右下羽上字,而分清濁。倍蕤賓、倍林鐘為下羽之右下徵乙字,而分清濁。半之,則半黃鐘、半大呂為羽聲之左變宮尺字,而分清濁。半太簇、半夾鐘為變宮之左少宮工字,而分清濁。半姑洗、半仲呂為少宮之左少商凡字,而分清濁。古樂所以起下徵而終清商也。 黃鐘一徑,別其長短,為十二律呂,複助以倍半,而得五聲二變之全,由是制以樂器,以黃鐘之積為本,加分減分,皆用黃鐘之長與徑相比,大加至八倍,則長與徑亦加一倍,小減至八分之一,則長與徑亦減其半。正律呂管十二,倍管六,半管六。黃鐘同形管五十六,亦倍管六,半管六。同形管又生同徑管十一,凡一千三百六十八管。依數立制,以考其度,以審其音。八倍黃鐘之管,聲應正黃鐘之律濁宮低工。七倍黃鐘之管,應大呂之呂清宮高工。六倍黃鐘之管,應太簇之律濁商低凡。五倍黃鐘之管,應夾鐘之呂清商高凡。四倍黃鐘之管,應姑洗之律濁角低六。三倍半黃鐘之管,應仲呂之呂清角高六。三倍黃鐘之管,應蕤賓之律濁變徵低五。三倍宜應仲呂,今高半音而應蕤賓,蓋管體漸小,聲音易別。必於三倍之積,複加正黃鐘之半積,始應仲呂之呂清角高六。半積之理,由此生也。二倍半黃鐘之管,應林鐘之呂清變徵高五。二倍加四分之一黃鐘之管,應夷則之律濁徵低乙。二倍黃鐘之管,不應夷則,而二倍半二倍之間始應之。必以半積複半之,為四分之一,加於二倍之內,其分乃合。四分之一之理,由此生焉。二倍黃鐘之管,應南呂之呂清徵高乙。正加四分之三黃鐘之管,應無射之律濁羽低上。正加四分之二黃鐘之管,應應鐘之呂清羽高上。正加四分之一黃鐘之管,應半黃鐘之律濁變宮低尺。正加八分之一黃鐘之管,應半大呂之呂清變宮高尺。此管與正黃鐘最近,欲取合清宮之分,則以四分之一複半之,為八分之一,加于正黃鐘之分,其聲始應。八分之一之理,由此生焉。 繼此則正黃鐘管聲應半太簇之律,濁宮低工乃與八倍黃鐘之管相和同聲矣。遞減之,黃鐘正積八分之七之管,應大呂之呂。八分之六之管,應太簇之律。八分之五之管,應夾鐘之呂。八分之四之管,應姑洗之律。八分之三分有半之管,應仲呂之呂。八分之三之管,應蕤賓之律。八分之二分有半之管,應林鐘之呂。八分之二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一之管,應夷則之律。此一分之四分之一,乃正黃鐘三十二分之一,至此三十二分之理生焉。八分之二之管,應南呂之呂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三之管,應無射之律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二之管,應應鐘之呂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一之管,應半黃鐘之律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八分之一之管,應半大呂之呂。此一分之八分之一,乃正黃鐘六十四分之一,至此六十四分之理生焉。而八分之一之管,又應正黃鐘,而為正黃鐘長與徑之半。 自八倍黃鐘至黃鐘八分之一,皆具同徑之十二律呂,皆成一調之五聲二變。推而演之,加黃鐘之積至六十四倍,則同形管長徑皆四倍于正黃鐘,減黃鐘之積至六十四分之一,則同形管長徑皆得正黃鐘四分之一。六十四倍積同形管應正黃鐘,五十六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七同形管應大呂,四十八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六同形管應太簇,四十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五同形管應夾鐘,三十二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四同形管應姑洗,二十八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三加半同形管應仲呂,二十四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三同形管應蕤賓,二十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二加半同形管應林鐘,十八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二加一分四之一同形管應夷則,十六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二同形管應南呂,十四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四之三同形管應無射,十二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四之二同形管應應鐘,十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四之一同形管應半黃鐘,九倍積同形管與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八之一同形管應半大呂,六十四分之一同形管仍應正黃鐘,於是十二律呂之同徑異形者,合長短倍半以成旋宮之用。而黃鐘之同形異徑者,因加減實積,亦成旋宮之用。制器求聲,齊於此矣。 雖然,五聲二變管律與弦度又各不同,漢、唐以後,皆宗司馬、淮南之說,以三分損益之術,誤為管音五聲二變之次,複執管子弦音五聲度分,而牽合於十二律呂之中。試截竹為管吹之,黃鐘半律,不與黃鐘合,而合黃鐘者為太簇之半律,則倍半相應之說,在弦音而非管音也。又黃鐘為宮,其徵聲不應于林鐘而應於夷則,則三分損益宮下生徵之說,在弦度而非管律也。以弦度取聲,全弦與半弦之音相應,而半律較全律則下一音。蓋弦之體,實藉人力鼓動而生聲,全弦長,故得音緩,半弦短,故得音急,長短緩急之間,全半相應之理寓焉。管之體虛,假人氣入之以生聲,故管之徑同者,其全半不相應,求其相應,必徑減半始得,所以正黃鐘與黃鐘八分之一之管相應同聲也。 因全半之不同,於是管律弦度首音至八音,其間所生五聲二變之度分亦異。管律黃鐘之全為宮聲首音,則太簇之半為少宮八音,其間太簇之全為商聲二音,姑洗為角聲三音,蕤賓為變徵四音,夷則為徵聲五音,無射為羽聲六音,黃鐘之半為變宮七音。自首音至第八音,得七全分。若弦度假借黃鐘全分為宮聲首音,則黃鐘之半為少宮八音,其間太簇之分為商聲二音,姑洗之分為角聲三音,蕤賓之分為變徵四音,而林鐘之分乃為徵聲五音,南呂之分為羽聲六音,應鐘之分為變宮七音。各弦之分,宮至商,商至角,角至變徵,徵至羽,羽至變宮,皆得全分,而變徵至徵,變宮至少宮,祗得半分。自首音至八音,合為六全分,故弦音不可以十二律呂之度取分。如以倍無射變宮尺字定弦,則得下徵之分。倍無射變宮尺字,即今笛與頭管之合字也。凡品樂居首一弦,必得下徵之分,而五音之位始正。故世以頭管合字定琴之一弦為黃鐘之宮者,蓋一弦不得不定以合字,正為取下徵之分也。 黃鐘宮聲工字定弦,得下羽之分;太簇商聲凡字定弦,得變宮之分;姑洗角聲六字定弦,得宮弦之分;蕤賓變徵五字定弦,得商弦之分;夷則徵聲乙字定弦,得角弦之分;無射羽聲上字定弦,得變徵之分;而半黃鐘變宮尺字定弦,仍得徵弦之分焉。今借黃鐘之分為宮弦全分,其首音仍定以黃鐘之律,則二音限於太簇之分,而聲亦應太簇之律,三音則變為夾鐘之分,而聲始應姑洗之律。如仍取姑洗之分,則聲必變而應于仲呂之呂,四音複變為仲呂之分,而聲應蕤賓之律。如仍取蕤賓之分,則聲必變而應于林鐘之呂,五音則為林鐘之分而應夷則之律,六音則為南呂之分而應無射之律,七音又變為無射之分而聲始應半黃鐘之律。如仍取應鐘之分,則聲必變而應于半大呂之呂。此宮弦之分因全弦首音定黃鐘之律,而變為羽弦之分者也。或以黃鐘之分為宮弦全分,而本弦七音欲各限以宮弦內七音之分,則首音必定以姑洗之律。以次分之,此宮弦之分因全弦首音定姑洗之律,而得宮弦之分者也。又或以笛與頭管合字為今所定倍無射之律為宮弦全分,首音依次分之,得下徵弦之分,此宮弦之分因全弦首音定以笛之合字而變為徵弦之分者也。依律呂而定弦音,則弦度之分隨之潛移,依弦度之分命為七音之次,則聲音宮調不與律呂相協。此由管律、弦度全、半生聲取分之不同,於是絲樂弦音之旋宮轉調,與竹樂管音亦異。 清濁二均各七調,中與管樂有同者,有可同者,有不可同者。同者惟宮調一調,五聲二變皆正應。可同者,商調、徵調五聲正、應二變借用;不可同者,角調、變徵調、羽調、變宮調五聲之內清濁相淆。如但以弦音奏之,而不和以管音,祗有四調,餘三調皆轉入弦音宮調。故周禮大司樂三宮,漢志三統,皆以三調為准。所謂三統,其一天統,黃鐘為宮,乃黃鐘宮聲位羽起調,姑洗角聲立宮,主調是為宮調也。其一人統,太簇為宮,乃太簇商聲位羽起調,蕤賓變徵立宮,主調是為商調也。其一地統,林鐘為宮,乃弦音徵分位羽,實管音夷則徵聲位羽起調,半黃鐘變宮立宮,主調是為徵調也。隋志鄭譯雲:考尋律呂,七聲之內,三聲乖應。當時考較聲律,或以管音考核弦音,或以弦音考核管音,故得四調相和,三調乖應,即二變調與角調也。變徵調與羽調五正聲內祗一聲乖應,然羽調猶能自立一調,變徵調則轉入宮調聲字。至角調變宮調,五聲之內二三聲乖應,與宮調聲字雷同,皆不能成一調也。唐志載四宮二十八調,率以弦音之分定為十二律呂之度,故有正宮大食、高大食之名。今即弦音、管音之和不和,以辨陽律、陰呂之分用、合用,乃知唐書之二十八調獨取弦音,不在管律。而古人所用三統,實取管音、弦音之相和者用之也。 是以弦音諸樂,其要有四:一,定弦音應某律呂之聲字,即得某弦之度分。一,弦音轉調不能依次遞遷,故以宮調為准,有幾弦不移,而他弦或緊一音,或慢半音,遂成一調,而各弦七聲之分因之而變。一,弦音諸調雖無二變,而定弦取音,必審二變之聲,必計二變之分,始能得其條貫,不然,宮調無所取准。一,弦音宮調,惟宮與商徵得與律呂相和為用,餘四調陰陽乖應,或淆入宮調聲字,不得自成一調。即此四者,條分縷析,則弦音旋宮轉調之法備矣。 樂之學既微,自古言者又歧說繁滋,莫衷一是。子長、孟堅時已異同,隋、唐登歌,雜蘇祗婆龜茲樂,以律呂文之,神瞽弗世,等於詩亡。宋人李照、和峴、范鎮、蔡元定之徒,稍有志於復古,然但資肊驗,或且飾以陰陽郛廓之說,明鄭世子載堉始以勾股譚律度。 帝本長疇人術,加之以密率,基之以實測,管音弦分千載之襲繆,至是乃定。明年書成,分三編:曰正律審音,發明黃鐘起數,及縱長、體積、面冪、周徑律呂損益之理,管弦律度旋宮之法;曰和聲定樂,明八音制器之要,詳考古今之同異;曰協均度曲,取波爾都哈兒國人徐日升及意大裡亞國人德裡格所講聲律節度,證以經史所載律呂宮調諸法,分配陰陽二均字譜,賜名曰律呂正義。蘭生、廷珍等皆賜及第,進官有差。 既又諭改訂中和樂章聲調,曰:「殿陛所奏中和樂章,皆沿明代,句有長短,體制類詞,曾因不雅,命大學士陳廷敬等改撰,章法皆以四字為句,而樂人未嫻聲調,仍以長短句湊拍歌之。今考舊調已得,宮商節奏甚為和平,必使歌章字句亦隨韻逗,則章明而宮聲諧,其著南書房翰林同大學士詳定以聞。」是年十一月冬至,躬祀圜丘,遂用新定樂律。 五十四年,改造圜丘壇,金鐘玉磬,各十有六。五十五年,頒中和韶樂於直省文廟。初,樂章既改用「平」,而直省仍沿用「和」,至是從禮部請,始頒行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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