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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鮮傳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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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光緒己卯間,俄人以伊犁故,將失和,遣兵艦駛遼海,英人亦遣兵艦踞朝鮮之巨文島,以尼俄人。既而伊犁約成,英人慮擾東方大局,冀中國始終保護朝鮮,屢為總署言之。十二年,出使英法德俄大臣劉瑞芬致書鴻章,言:「朝鮮毗連東三省,關係甚重。其國奸黨久懷二心,飲鴆自甘,已成難治之症。中國能收其全土改行省,此上策也。其次則約同英、美、俄諸國共相保護,不准他人侵佔寸土,朝鮮亦可倖存。」鴻章韙之。上之總署,不可,議遂寢。是年,釋李昰應歸國,熙奉表謝恩,貢方物,留抵正貢。 十三年,鴻章遵旨籌議朝鮮通使各國體制,奏言:「電飭駐紮朝鮮辦理交涉通商事宜升用道補用知府袁世凱,轉商伊國應派駐紮公使,不必用「全權」字樣。旋於九月二十三日接據袁世凱電稟:准朝鮮外署照稱:『奉國王傳教,前派各使久已束裝,如候由諮文往返籌商,恐須時日,請先電達北洋大臣籌覆。』並據其國王諮稱:『近年泰西各國屢請派使修聘,諸國幅員權力十倍朝鮮,不可不派大公使。惟派使之初,未諳體制,未先商請中朝,派定後即飭外署知照各國,以備接待。茲忽改派,深恐見疑。仍請准派全權公使前往,待報聘事竣調回,或以參贊等員代理,庶可節省經費;並飭使至西國後,與中國大臣仍恪遵舊制。』等語,辭意甚為遜順。臣複加籌度,更將有關體制者先為約定三端:一,韓使初至各國,應請由中國大臣挈赴外部;一,遇有宴會交際,應隨中國大臣之後;一,交涉大事關係緊要者,先密商中國大臣核示,並聲明此皆屬邦分內之體制,與各國無干,各國不得過問。當即電飭袁世凱轉達國王照辦。茲複准王諮稱:『於十月杪飭駐美公使朴定陽、駐英德俄意法公使趙臣熙先後前往,所定三端並飭遵行。』臣查朝鮮派使往駐泰西,其國原約有遣使互駐之條,遂未先商請中國,遽以全權公使報聞各國。此時慮以改派失信,自是實情。既稱遣使後與中朝使臣往來恪遵舊制,臣所定擬三端又經遵行,於屬邦事例並無違礙。」 是年,吉林有朝鮮勘界之案。十六年,總理衙門疏言:「吉林將軍奏稱:『朝鮮流民占墾吉林邊地,光緒七年經將軍銘安、督辦邊防吳大澂奏將流民查明戶籍,分歸琿春及敦化縣管轄。嗣因朝王懇請刷還流民,諮由禮部轉奏。經將軍覆准,予限一年,由伊國地方官設法收回。複因限滿而流民仍未刷還,反縱其過江侵佔,經將軍希元諮由總理衙門奏准派員會勘。乃其國始誤以豆滿、圖們為兩江,繼誤指內地海蘭河為分界之江,終誤以松花江發源之通化松溝子有土堆如門,附會「土門」之義,執意強辯。續經希元派員覆勘石乙水為圖們正源,議于長水分界,繪具圖說,於十三年十一月奏奉諭旨諮照國王遵辦在案。乃國王不加詳考,遽信勘界使李重夏偏執之詞,堅請以紅土山水立界,齟齬難合,然未便以勘界之故,遂置越墾為緩圖。現在朝鮮茂山府對岸迤東之光霽峪、六道溝、十八崴子等地方,韓民越墾約有數千,地約數萬晌。此處既有圖們江天然界限,自可毋庸再勘。其國遷延至今,斷難將流民刷還,應亟飭令領照納租,歸我版籍,先行派員清丈,編甲升科,以期邊民相安』等語。臣等查吉林、朝鮮界務,前經兩次會勘,其未能即定者,特茂山以上直接三汲泡二百餘裡之圖們江源耳。至茂山以下圖們江巨流,乃天然界限。江南岸為朝鮮鹹鏡道屬之茂山、會甯、鐘城、慶源、慶興六府地方,江北岸為吉林之敦化縣及琿春地方,朝鮮勘界使亦無異說。韓民越墾多年,廬墓相望,一旦盡刷還,數千人失業無依,其情實屬可矜。若聽其以異籍之民日久占住,主客不分,殊非久計。且近年墾民疊以韓官邊界徵租,種種苛擾,赴吉林控訴,經北洋大臣李鴻章諮臣衙門有案。現在江源界址既難克日劃清,則無庸勘辦處所,似宜及時撫綏。擬請飭下將軍,遴派賢員清丈升科,領照納租,歸地方官管轄,一切章程奏明辦理。」於是將軍長順頒發執照,韓民原去者聽其自便,原留者薙發易服,與華人一律編籍為氓,墾地納租。 是年,熙母妃趙氏薨,遣使奉表來訃曰:「朝鮮國王臣李熙言:臣母趙氏於光緒十六年四月十七日薨逝,謹奉表訃告。臣李熙誠惶誠恐頓首稽首。伏以小邦無祿,肆切哀惶之忱,內艱是丁,恭申訃告之禮。臣無任望天仰聖激切屏營之至,謹奉表告訃以聞。」告訃正使洪鐘永等為懇恩事:「竊以小邦祇守藩服,世沐皇恩,壬午、甲申之交,綱常得以扶植,土宇賴以廓清,尤屬恩深再造。自經喪亂,洊遭饑饉,民物流離,六七年來,艱難日甚。近又不幸,康穆王妃薨逝,舉朝哀戚,無計摒擋。主上念王妃遭兵構憫,八域困窮,向例喪祭之需,出自閭閻者,不得不一概蠲免,以舒民力,故凡喪祭俱從儉約。惟念大皇帝欽差頒敕,自昔異數,時恐星使賁臨,禮節儻有未周,負罪滋甚。與其抱疚於將來,孰若陳情於先事?況天恩高厚,有原必償,久如赤子之仰慈父母矣。為特敬求部堂俯鑒實情,擎奏天陛。儻有溫諭頒發,俾職敬謹齎回,免煩星使之處,出自逾格恩施,不勝急切兢懼之至。」 禮臣奏聞,帝諭曰:「朝鮮告訃使臣具呈懇請免遣使賜奠一摺,所陳困苦情形,自非虛飾。惟國王世守東藩,備叨恩禮,弔祭專使,載在典常,循行勿替,此天朝撫恤屬藩之異數,體制攸關,豈容輕改?特念朝鮮近年國用窘乏異常,不得不於率循舊章之中,曲加矜恤。向來遣使其國,皆由東邊陸路,計入境後,尚有十餘站,沿途供億實繁。此次派往大員,著改由天津乘坐北洋輪船,徑至仁川登岸,禮成,仍由此路回京。如此變通,則道途甚近,支應無多,所有向來陸路供張繁費,悉行節省。至欽使到國以後,應行典禮,凡無關冗費者,均應恪遵舊章,不得稍事簡略。將此諭由禮部傳諭國王知之。」九月,遣戶部左侍郎續昌、戶部右侍郎崇禮往諭祭。 十九年,朝鮮償日本米商金。先是十五年秋,朝鮮饑,其鹹鏡道觀察使趙秉式禁糶,及次年夏弛禁。日人謂其元山埠米商折本銀十四萬餘元,責償朝鮮,朝鮮為罷秉式官,許償六萬,日人至三易公使以爭,至是卒償十一萬,事乃解。 初,中國駐朝道員袁世凱以吳長慶軍營務處留朝,充商務總辦兼理交涉事宜。時朝鮮倚中國,其執政閔泳駿等共善世凱。泳駿,閔妃族也,素嫉日本,而國中新黨厚自結於日人。甲申朝鮮之難,金玉均、樸泳孝等挾貲逃日本,而李逸植、洪鐘宇分往刺之。鐘宇,英植子,痛其父死玉均手,欲得而甘心,佯交歡玉均。二十年二月,自日本偕乘西京丸商輪船遊上海,同寓日本東和旅館。二十二日,鐘宇以手槍擊殺玉均,中國捕鐘宇系之以詰朝鮮。朝人謂玉均叛黨,鐘宇其官也,請歸其獄自讞,許之。朝鮮超賞鐘宇五品官,戮玉均屍而以鹽漬其首。日本大譁,乃為玉均發喪假葬,執紼者數百人。會逸植亦刺泳孝於日本,未中,日人處逸植極刑。日、朝交惡,且怒中國歸玉均屍。 四月,朝鮮東學黨變作。東學者,創始崔福成,刺取儒家、佛、老諸說,轉相衍授,起于慶尚道之慈仁縣,蔓延忠清、全羅諸道。當同治四年,朝鮮禁天主教,捕治教徒,並擒東學党首喬姓殺之,其黨卒不衰。洎上年徑赴王宮訟喬冤,請湔雪,不許。旋擒治其渠數人,乃急而思逞。朝鮮賦重刑苛,民多怨上,黨人乘之,遂倡亂于全羅道之古阜縣。朝鮮王以其臣洪啟勳為招討使,假中國平遠兵艦、蒼龍運船,自仁川渡兵八百人至長山浦登岸,赴全州。初戰甚利,黨人逃入白山,朝兵躡之,中伏大敗,喪其軍大半。賊由全羅犯忠清兩道,兵皆潰,遂陷全州、會城,獲槍械藥彈無算。榜全州城以匡君救民為名,揚言即日進公州、洪州直搗王京。 朝鮮大震,急電北洋乞援師。鴻章奏派直隸提督葉志超、太原鎮總兵聶士成率蘆榆防兵東援,屯牙山縣屯山,值朝鮮王京西南一百五十裡,仁川澳左腋沔江口也。五月,電諭駐日公使汪鳳藻,按光緒十一年條約,告日本外部以朝鮮請兵,中國顧念藩服,遣兵代平其亂。日本外務卿陸奧宗光復鳳藻文謂:「貴國雖以朝鮮為藩服,而朝鮮從未自稱為屬貴國。」乃以兵北渡,命其駐京公使小村壽太郎照約告於中國總署。複文謂:「我朝撫綏藩服,因其請兵,故命將平其內亂,貴國不必特派重兵。且朝鮮並未向貴國請兵,貴國之兵亦不必入其內地。」日使覆文謂:「本國向未認朝鮮為中國藩屬。今照日朝濟物浦條約及中日兩國天津條約,派兵至朝鮮,兵入朝鮮內地,亦無定限。」朝鮮亂党聞中國兵至,氣已懾。初九日為朝兵所敗,棄全州遁,朝兵收會城。 亂平,而日兵來不已。其公使大鳥圭介率兵四百人先入王京,後隊繼至,從仁川登岸約八千餘人,皆赴王京。朝鮮驚愕,止之不可。中國以朝亂既平,約日本撤兵,而日人要改朝鮮內政。其外部照會駐日使臣,約兩國各簡大臣至朝,代其更革。鳳藻複文謂:「整頓內治,任朝鮮自為之,即我中國不原干預。且貴國既認朝鮮為自主之國,豈能預其內政?至彼此撤兵,中東和約早已訂有專條,今可不必再議。」而日人持之甚堅。時日兵皆據王京要害,中國屯牙山兵甚單。世凱屢電請兵,鴻章始終欲據條約要日撤兵,恐增兵益為藉口。英、俄各國使臣居間調停,皆無成議。鴻章欲以賠款息兵,而日索銀三百萬兩,朝論大譁,於是和戰無定計,而日本已以兵劫朝鮮。 日使大鳥圭介首責朝鮮獨立。六月,圭介要以五事:一,舉能員;二,制國用;三,改法律;四,改兵制;五,興學校。朝鮮為設校正廳,示聽命。十四日,朝鮮照會日使,先撤兵,徐議改政,不許。複責其謝絕為中國藩屬。朝鮮以久事中國,不欲棄前盟,駐京日使照會總署文略謂:「朝鮮之亂,在內治不修。若中、日兩國合力同心,代為酌辦,事莫有善於此者。萬不料中國悉置不講,但日請我國退兵。兩國若啟爭端,實惟中國執其咎。」遂遍佈水雷漢江口,以兵塞王京諸門。十七日,袁世凱赴仁川登輪回國。二十一日,大鳥圭介率兵入朝鮮王宮,殺衛兵,遂劫國王李熙,令大院君李昰應主國事。矯王令流閔泳駿等於惡島,凡朝臣不親附者逐之。事無钜細,皆決於日人。 二十二日,鴻章電令牙山速備戰守,乃奏請以大同鎮總兵衛汝貴率盛軍十三營發天津,盛京副都統豐伸阿統盛京軍發奉天,提督馬玉昆統毅軍發旅順,高州鎮總兵左寶貴統奉軍發奉天。四大軍奉朝命出師,慮海道梗,乃議盡由陸路自遼東行,渡鴨綠江入朝鮮。時牙山兵孤懸,不得四大軍消息,而距牙山東北五十裡成歡驛為自王京南來大道,且南通公州。士成請於志超,往扼守,遂率武毅副中營、老前營及練軍右營於二十四日移駐成歡。鴻章租英商高升輪載北塘防軍兩營,輔以操江運船,載械援牙山,兵輪三艘翼之而東。而師期預泄,遂為所截,三輪逃回威海,操江懸白旂任掠去。日艦吉野、浪速以魚雷擊高升,沉之,兩營殲焉。是日牙山軍聞之,知援絕,而日人大隊已逼。士成請援於志超,二十六日,志超馳至,迎戰失利。二十七日,日兵踞成歡,以炮擊我軍,勢不支,遂敗。志超已棄公州遁,士成追及之,合軍北走,繞王京之東,循清鎮州、忠州、槐山、興塘、涉漢江,經堤川、原州、橫川、狼川、金化、平康、伊川、遂安、祥源,渡大同江至平壤,與大軍合,匝月始達。 七月初一日,諭曰:「朝鮮為我大清藩屏二百餘年,歲修職貢,為中外共知。近十年其國時多內亂,朝廷字小為懷,疊次派兵前往勘定,並派員駐紮其國都城,隨時保護。本年四月間,朝鮮又有土匪變亂,國王請兵援剿,陳詞迫切,當即諭令李鴻章撥兵赴援,甫抵牙山,匪徒星散。乃日人無故添兵,突入漢城,嗣又增兵萬餘,迫令朝鮮更改國政。我朝撫綏藩服,其國內政事向令自理;日本與朝鮮立約,系屬與國,更無以重兵強令革政之理。各國公論,皆以日本師出無名,不合情理,勸令撤兵,和平商辦。乃竟悍然不顧,迄無成說,反更陸續添兵,朝鮮百姓及中國商民日加驚擾,是以添兵前往保護。詎行至中途,突有敵船多隻,乘我不備,在牙山口外海面開炮轟擊,傷我運船,殊非意料所及。日本不遵條約,不守公法,釁開自彼,公論昭然。用特佈告天下,俾曉然於朝廷辦理此事,實已仁至義盡,勢難再與姑容。著李鴻章嚴飭派出各軍,迅速進剿,厚集雄師,陸續進發,以拯韓民於塗炭。」蓋中國至是始宣戰也。 是時中國軍並屯平壤為固守計。八月初,日兵既逼,諸將分劃守界。城北面左寶貴所部奉軍、豐伸阿之盛軍、江自康之仁字兩營守之,城西面葉志超所部蘆防軍守之,城南面迤西南隅衛汝貴之盛軍守之,城東面大同江東岸馬玉昆之毅軍守之,複以左寶貴部分統聶桂林策應東南兩面,志超駐城中調度,寶貴駐城北山頂守玄武門,諸將各以守界方位駐城外。十六日,日兵分道來撲,巨炮逼攻,各壘相繼潰,城遂陷,寶貴力戰中炮死。志超率諸將北走,軍儲器械、公牘密電盡委之以去。聶士成以安州山川險峻,宜固守,志超不聽,奔五百餘裡,渡鴨綠江入邊止焉。自是朝鮮境內無一華兵,朝事不可問矣。 二十一年三月,馬關條約成,其第一款中國確認朝鮮為完全無缺獨立自主之國,凡前此貢獻等典禮皆廢之。蓋自崇德二年李倧歸附,朝鮮為清屬國者凡二百五十有八年,至是遂為獨立自主國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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