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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宗室傳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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衡陽公諶,字彥孚,高帝絕服族子也。祖道清,員外郎。父仙伯,桂陽國下軍。 宋元徽末,武帝在郢,欲知都下消息,高帝遣諶就武帝宣傳謀計,留為腹心。升明中,為武帝中軍刑獄參軍、南東莞太守,以勞封安複縣男。建元初,武帝在東宮,諶領宿衛。高帝殺張景真,武帝令諶啟乞景真命,高帝不悅,諶懼而退。武帝即位,除步兵校尉、南蘭陵太守,領禦仗主,齋內兵仗,悉委付之,心膂密事,皆使參掌。為左中郎將、後軍將軍,太守如故。武帝臥疾延昌殿,諶在左右宿直。上崩,遺敕諶領殿內事如舊。 郁林即位,深委信諶,諶每請急出宿,帝通夕不能寐,諶還乃安。轉衛軍司馬,兼衛尉。丁母憂,敕還本位,守衛尉。明帝輔政,諶回附明帝,勸行廢立,密召諸王典簽約語之,不許諸王外接人物。諶親要日久,眾皆憚而從之。郁林被廢日,初聞外有變,猶密為手敕呼諶,其見信如此。諶性險,無護身計。及廢帝日,領兵先入後宮,齋內仗身,素隸服諶,莫有動者。海陵立,轉中領軍,進爵為公,甲仗五十人,入直殿內,月十日還府。建武元年,轉領軍將軍、左將軍、南徐州刺史,給扶,進爵衡陽郡公。明帝初許事克用諶為揚州,及有此授,諶恚曰:「見炊飯推以與人。」王晏聞之曰:「誰複為蕭諶作甌箸者。」諶恃勳重,幹豫朝政,明帝新即位,遣左右要人于外聽察,具知諶言,深相疑阻。二年六月,上華林園宴諶及尚書令晏等數人,盡歡,坐罷,留諶晚出,至華林閣,仗身執還入省。上遣左右莫智明數諶曰:「隆昌之際,非卿無有今日。今一門二州,兄弟三封,朝廷相報,政可極此。卿恒懷怨望,乃雲『炊飯已熟,合甑與人邪』,今賜卿死。」諶謂智明曰:「天去人亦複不遠,我與至尊殺高、武諸王,是卿傳語來去,我今死,還取卿矣。」於省殺之。至秋,而智明死,見諶為崇。詔乃顯其過惡,收付廷尉。諶好左道,吳興沈文猷相諶雲:「相不減高帝。」諶喜曰:「感卿意,無為人言也。」至是,文猷伏誅。 諶兄誕,字彥偉,永明中,為建康令,與秣陵令司馬迪之同乘行,車前導四卒。左丞沈昭略奏:「凡有鹵簿官,共乘不得兼列騶寺,請免誕等官。」詔贖論。延興元年,曆徐、司二州刺史。明帝立,封安複侯,征為左衛將軍。上欲殺諶,以誕在邊鎮拒魏,故未及行。魏軍退六旬,諶誅。遣梁武帝為司州,別,使誅誕。誕子棱妻,江淹女,字才君,聞誕死,曰:「蕭氏皆盡,妾何用生?」慟哭而絕。 諶弟誄,字彥文,與諶同豫廢立,封西昌侯,位太子左衛率。誅諶之日,輔國將軍蕭季敞啟求收誄,深加排苦,乃至手相摧辱。誄徐曰:「已死之人,何足至此,君不憶相提拔時邪?幽冥有知,終當相報。」季敞粗猛無行,善於彌縫,高帝時為諶所獎說,故累為郡守。在政貪穢,諶輒掩之。後為廣州刺史,白日見誄將兵入城收之。少日,果為西江都護周世雄所襲,軍敗,奔山中,為蛭所齧,肉都盡而死,慘楚備至,後為村人所斬。論者以為有天道焉。 *** 臨汝侯坦之,字君平,高帝絕服族子也。祖道濟,太中大夫。父欣祖,武進令。 坦之與蕭諶同族,為東宮直閣,以勤直為文惠所知,除給事中、蘭陵令。武帝崩,坦之率太孫文武度上臺,除射聲校尉,令如故。未拜,除正員郎、南魯郡太守。少帝以坦之文惠舊人,親信不離,得入內見皇后。帝于宮中及出後堂雜狡獪,坦之皆得在側,或遇醉後倮袒,坦之輒扶持諫喻。見帝不可奉,乃改附明帝,密為耳目。 隆昌元年,追錄坦之父勳,封臨汝縣男。少帝微聞外有異謀,憚明帝在台內,敕移西州。後在華林園華光殿露著黃縠褌,跂床垂腳,謂坦之曰:「人言鎮軍與王晏、蕭諶欲共廢我,似非虛傳,蘭陵所聞雲何?」坦之嘗作蘭陵令,故稱之。坦之曰:「天下寧當有此?誰樂無事廢天子邪?昔元徽獨在路上走,三年人不敢近,政坐枉殺孫超、杜幼文等故敗耳。官有何事,一旦便欲廢立?朝貴不容造以論政,當是諸尼師母言耳。豈可以尼姥言為信!官若無事除此三人,誰敢自保?安陸諸王在外,寧肯複還,道剛之徒,何能抗此!」帝曰:「蘭陵可好聽察,作事莫在人後。」 帝以為除諸執政,應須當事人,意在沈文季,夜遣內左右密賂文季,文季不受。帝大怒,謂坦之曰:「我賜文季不受,豈有人臣拒天子賜?」坦之曰:「官遣誰送?」帝曰:「內左右。」坦之曰:「官若詔敕出賜,令舍人主書送往,文季寧敢不受!政以事不方幅,故抑遣耳。」帝又夜醉,乘馬從西步廊向北馳走,如此兩三將倒,坦之諫不從,執馬控,帝運拳擊坦之不著,倒地。坦之與曹道剛扶抱還壽昌殿玳瑁床上臥,又欲起走,坦之不能制,坦之馳信報皇后,至,請譬良久,乃眠。 時明帝謀廢殺,既與蕭諶及坦之定謀,少帝腹心直閣將軍曹道剛,疑外間有異,密有處分,諶未能發。始興內史蕭季敞、南陽太守蕭穎基並應還都,諶欲待二蕭至,藉其威力以舉事。明帝慮事變,以告坦之,坦之馳謂諶曰:「廢天子古來大事,比聞曹道剛、朱隆之等轉已猜疑,衛尉明日若不就,事無所複及。弟有百歲母,豈能坐聽禍敗,政應作余計耳。」諶惶遽,明日遂廢帝,坦之力也。 海陵即位,除黃門郎,兼衛尉。建武元年,遷左衛將軍,進爵為侯。東昏立,為侍中、領軍將軍。永元元年,母憂,起複職,加將軍,置府。江祏兄弟欲立始安王遙光,密告坦之。坦之曰:「明帝取天下已非次第,天下人至今不服,今若複作此事,恐四海瓦解,我其不敢言。」 及遙光起事,遣人夜掩取坦之,坦之科頭著褌逾牆走。逢台游邏主顏端,執之。坦之謂曰:「始安作賊,遣人見取,向於宅奔走,欲還台耳,君何見錄?」端不答,而守防逾嚴。坦之謂:「身是大臣,夜半奔走,君理見疑,以為得罪朝廷。若不信,自可步往東府參視。」亦不答。端至小街,審知遙光舉事,乃走還。未至三十余步,下馬再拜曰:「今日乞垂將接。」坦之曰:「向語君何所道,豈容相欺。」端以馬與坦之,相隨去。比至新亭,道中收遙光所虜之餘,得二百許人,並有粗仗。乃進西掖門,開鼓後得入殿內。其夕四更,主書馮元嗣叩北掖門,告遙光反,殿內為之備。向曉,召徐孝嗣入。左將軍沈約五更初聞難,馳車走趨西掖門。或勸戎服,約慮外軍已至,若戎衣,或者謂同遙光,無以自明,乃朱服而入。台內部分既立,坦之假節、督眾軍討遙光。事平,遷尚書左僕射、丹陽尹,右軍如故,進爵為公。 坦之肥黑無須,語聲嘶,時人號為蕭瘂。剛佷專執,群小畏而憎之。遙光事平二十餘日,帝遣延明主帥黃文濟圍坦之宅,誅之。坦之從兄翼宗為海陵郡,將發,坦之謂文濟曰:「從兄海陵宅故應無他。」文濟曰:「海陵宅在何處?」坦之告之。文濟曰:「政應得罪。」仍遣收之。檢家赤貧,唯有質錢帖子數百,還以啟帝,原其死。和帝中興元年,追贈坦之中軍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 *** 論曰:有齊宗室,唯始安之後克昌。明帝取之以非道,遙光濟之以殘酷,其卒至顛僕,所謂「亦以此終」者也。穎胄荊州之任,蓋惟失職,及其末途倚伏,豈預圖之所致乎。諶與坦之俱應顧托,既以傾國,亦以覆身,各其宜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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