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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高祖陳霸先本紀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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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高祖武皇帝,諱霸先,字興國,小字法生,吳興長城下若裡人。姓陳氏。其本甚微,自雲漢太丘長實之後也。實玄孫晉太尉准。准生匡,匡生達,永嘉中南遷,為丞相掾,太子洗馬,出為長城令,悅其山水,遂家焉。嘗謂所親曰:「此地山川秀麗,當有王者興焉,二百年後,我子孫必鐘斯運。」達生康,複為丞相掾,咸和中土斷,故為長城人。康生盱眙太守英,英生尚書郎公弼,公弼生步兵校尉鼎,鼎生散騎侍郎高,高生懷安令詠,詠生安成太守猛,猛生太常卿道巨,道巨生皇考文贊。 帝以梁天監二年癸未歲生。少倜儻有大志,長於謀略,意氣雄傑,不事生產。及長,涉獵史籍,好讀兵書。明緯候、孤虛、遁甲之術,多武藝,明達果斷,為當時推服。身長七尺五寸,日角龍顏,垂手過膝。嘗游義興,館于許氏,夢天開數丈,有四人朱衣,捧日而至,納之帝口,及覺,腹內猶熱,帝心獨喜。初仕鄉為裡司,後至建鄴為油庫吏,徙為新喻侯蕭映傳教,勤於其事,為映所賞。及映為吳興太守,甚重帝,謂僚佐曰:「此人將來遠大,必勝於我。」及映為廣州,帝為中直兵參軍,隨之鎮,映令帝招集士馬。 先是,武林侯蕭諮為交州刺史,以嚴刻失和,土人李賁連結數州豪傑同時反。台遣高州刺史孫冏、新州刺史盧子雄將兵擊賁。冏等不時進,皆于廣州伏誅。子雄弟子略與冏子侄及其主帥杜天合、杜僧明共舉兵,執南江督護沈顗,進寇廣州,晝夜苦攻,州中震恐。帝率精兵救之,賊眾大潰。僧明後有功業,遂降。梁武帝深歎異焉,授直閣將軍,封新枋縣子,仍遣圖帝貌而觀之。 其年冬,蕭映卒。明年,帝送喪還,至大庾嶺,會有詔以帝為交州司馬,與刺史楊㬓南討。帝益招勇敢,器械精利,㬓委帝經略。時蕭勃為定州刺史,于西江相會,勃知軍士憚遠役,因詭說留㬓。 㬓集諸將問計,帝曰「交阯叛渙,罪由宗室,節下奉辭伐罪,故當死生以之。」於是鼓行而進。軍至交州,㬓推帝為前鋒,所向摧陷。賁竄入屈獠洞中,屈獠斬賁,傳首建鄴。是歲太清元年也。賁兄天寶遁入九真,與劫帥李紹隆收餘兵,殺德州刺史陳文戒,進圍愛州,帝討平之。除西江督護、高要太守,督七郡諸軍事。 二年冬,侯景寇逼,帝將赴援,廣州刺史元景仲陰將圖帝。帝知之,與成州刺史王懷明等,集兵於南海,馳檄以討景仲。景仲縊于閣下,帝迎蕭勃鎮廣州。 時臨賀內史歐陽頠監衡州,蘭裕、蘭京禮扇誘始興等十郡共攻頠,頠請援於勃,勃令帝救之,悉禽裕等,仍監始興郡事。帝遣杜僧明、胡穎將二千人頓於嶺上,並厚結始興豪傑,同謀義舉,侯安都、張偲等率眾來附。蕭勃聞之,遣鐘休悅說停帝,帝泣謂休悅曰:「君辱臣死,誰敢愛命?僕行計決矣。」時蔡路養起兵據南康。勃遣腹心譚世遠為曲江令,與路養相結,同遏義軍。 大寶元年正月,帝發始興,次大庾嶺,大破路養軍,進頓南康。湘東王繹承制授帝交州刺史,改封南野縣伯,於是修理崎頭古城徙居之。劉惠騫等望見恒有紫氣冒城上,遠近驚異,故惠騫等深自結於帝。尋改封長城縣侯,南江州刺史。時甯都人劉藹等資高州刺史李遷仕舟艦兵仗,將襲南康,帝遣杜僧明等據白口禦之。 二年,僧明禽遷仕,送南康斬之。承制授帝江州刺史。帝發南康,贛石舊有二十四灘,灘多巨石,行旅以為難。帝之發,水暴起數丈,三百里間,巨石皆沒。進軍頓西昌,有龍見水濱,高五丈,五采鮮曜,軍民觀者數萬人。帝又嘗獨坐胡床于閣下,忽有神光滿閣,廊廡之間,並得相見。趙知禮侍側,怪而問帝,帝笑不答。時承制遣征東將軍王僧辯督眾軍討侯景,次盆城,帝率杜僧明等合三萬將會焉。時西軍乏食,帝先計軍糧五十萬石,至是分三十萬石以資之。仍頓巴丘。會侯景廢簡文,立豫章嗣王棟,帝遣兼長史沈兗奉表於江陵勸進。承制授帝東揚州刺史,領會稽太守。 三年,帝帥師發自豫章。二月,次桑落洲,時僧辯已發盆城,會帝于白茅灣。乃登岸結壇,刑牲盟約。進次大雷,軍人杜棱夢雷池君、周、何神,自稱征討大將軍,乘朱航,陳甲仗,稱下征侯景,須臾便還,雲已殺景竟。 三月,帝與諸軍進克姑孰,仍次蔡洲。侯景登石頭城,望官軍之盛,不悅,曰:「一把子人,何足可打。」密謂左右曰:「此軍上有紫氣,不易可當。」乃以〈舟叉〉〈舟步〉貯石,沉塞淮口,緣淮作城,自石頭迄青溪十餘裡中,樓雉相接。僧辯遣杜崱問計於帝,帝以諸將不敢當鋒,請先往立柵。即於石頭西橫壟築柵。眾軍次連八城,直出東北。賊恐西州路斷,亦于東北果林作五城,以遏大路。帝曰:「善用兵者,如常山之蛇,使救首救尾,困而無暇。今我師既眾,賊徒甚寡,應分賊兵力,以強制弱。」乃命諸將分處置兵,帝與王琳、杜龕等悉力乘之,景眾大潰,僧辯啟命帝鎮京口。 五月,齊遣將辛術圍嚴超達于秦郡,帝命徐度領兵助其固守。齊眾起土山,穿地道,攻之甚急。帝乃自率萬人解其圍,振旅南歸。承制授帝征北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南徐州刺史,進封長城縣公。及王僧辯征陸納於湘州,承制命帝代鎮揚州。 承聖二年,湘州平,帝旋鎮京口。 三年三月,進帝位司空。及魏平江陵,帝與王僧辯等進啟請晉安王以太宰承制。十二月,晉安王至自尋陽,入居朝堂,給帝班劍二十人。 四年五月,齊送貞陽侯明還主社稷,王僧辯納之。明即位,改元天成,以晉安王為皇太子。初,齊之納貞陽也,帝固爭之,以為不可,不見從。帝居常憤歎曰:「嗣主高祖之孫,元皇之子,竟有何辜,坐致廢黜?假立非次,此情可知。」乃密具袍數千領及錦彩金銀,以為賞賜之資。 九月壬寅,帝召徐度、侯安都、周文育,仍部列將士,水陸俱進,夜發南徐州,討王僧辯。甲辰,帝至石頭,前遣勇士自城北逾入。時僧辯方視事,聞外白有兵,遽走。帝大兵尋至,因風縱火,僧辯就禽。是夜縊之,及其子頠。 於是廢貞陽侯,而奉晉安王即位,改承聖四年為紹泰元年。壬子,詔授帝侍中、大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車騎將軍、揚、南徐二州刺史,持節、司空、班劍、鼓吹並如故。仍詔甲仗百人出入殿省。 震州刺史杜龕據吳興,與義興太守韋載舉兵逆命。辛未,帝表自東討,留高州刺史侯安都、石州刺史杜棱宿衛台省。甲戌,軍至義興。秦州刺史徐嗣徽,據城入齊,又要南豫州刺史任約舉兵應龕,齊人資其兵食。嗣徽乘虛奄至闕下,侯安都出戰,嗣徽等退據石頭。丁醜,載及龕從弟北叟來降,帝撫而釋之,仍以載兄鼎知郡事。以嗣徽寇逼,卷甲還都,命周文育進討杜龕。 十一月己卯,齊遣兵五千,度據姑孰,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、楚州刺史劉士榮、淮州刺史柳達摩,領兵萬人,于胡墅度米粟三萬石、馬千匹入石頭。帝乃遣侯安都領水軍夜襲胡墅,燒齊船,周鐵武率舟師斷齊運輸,帝領鐵騎自西明門襲之。齊人大潰,嗣徽留達摩等守城,自率親屬腹心,往南州採石,以迎齊援。 先是,太白自十一月丙戌不見,十二月乙卯出於東方。丙辰,帝盡命眾軍分部甲卒,對冶城日立航度兵,攻其水南二柵。柳達摩等度淮置陣,帝督兵疾戰,縱火燒柵,煙塵漲天,齊人大潰,盡收其船艦。是日,嗣徽、約等領齊兵還據石頭,帝遣侯安都領水軍襲破之,嗣徽等單舸脫走。丁巳,拔石頭南岸柵,移度北岸起柵,以絕其汲路。又堙塞東門故城中諸井。齊所據城中無水,水一合貿米一升,一升米貿絹一匹,或炒米食之。達摩謂其眾曰:「頃在北,童謠雲,『石頭搗兩襠,搗青複搗黃』。侯景服青,已倒於此,今吾徒衣黃,豈謠言驗邪?」庚申,達摩遣侯子欽、劉士榮等講和,帝許之。乃於城外盟約,其將士恣其南北。辛酉,帝出石頭南門陳兵,送齊人歸北者。及至,齊人殺之。壬戌,齊和州長史烏丸遠自南州奔遠曆陽,江甯令陳嗣、黃門侍郎曹朗據姑孰,不從。帝命侯安都、徐度等討平之,聚其首為京觀。是月,杜龕以城降。 二年正月癸未,誅龕,其弟翕、從弟北叟、司馬沈孝敦並賜死。 三月戊戌,齊遣水軍儀同蕭軌、厙狄伏連、堯難宗、東方老、侍中裴英起、東廣州刺史獨狐辟惡、洛州刺史李希光並任約、徐嗣徽、王僧愔等眾十萬出柵口,向梁山。帳內蕩主黃叢逆擊,敗之,燒其前軍船艦。齊頓軍保蕪湖。五月丙申,齊兵至秣陵故城。己亥,帝率宗室王侯及朝臣,于大司馬門外白虎闕下,刑牲告天,以齊人背約,發言慷慨,涕泗交流,士卒觀者益奮。辛醜,齊軍於秣陵故城,跨淮立橋柵,引度兵馬。癸卯,自方山進及兒塘,游騎至台,都下震駭。帝潛以精卒三千配沈泰,度江襲齊行台趙彥深于瓜步,獲其舟粟。六月甲辰,齊兵潛至鐘山龍尾。丁未,進至莫府山。帝遣錢明領水軍出江乘,要擊齊人糧運,盡獲之。齊軍大餒,殺馬驢而食之。壬子,齊軍至玄武湖西北莫府山南,將據北郊壇。眾軍自覆舟東移,頓郊壇北,與齊人相對。其夜,大雨震電,暴風拔木,平地水丈餘。齊軍晝夜坐立泥中,縣鬲以爨,足指皆爛。而台中及潮溝北,水退路燥,官軍每得番易。甲寅,少霽。是時食盡,調市人饋軍,皆是麥屑為飯,以荷葉裹而分給,間以麥饣半,兵士皆困。會文帝遣送米三千石,鴨千頭,帝即炊米煮鴨,誓申一戰。士及防身,計量數臠,人人裹飯,混以鴨肉。帝命眾軍蓐食,攻之,齊軍大潰。執嗣徽及其弟嗣宗,斬之以徇。虜蕭軌、東方老、王敬寶、李希光、裴英起、王僧智等將帥四十六人。其軍士得竄至江者,縛筏以濟,中江而溺,流屍至京口者彌岸。惟任約、王僧愔獲免。先是童謠雲:「虜萬夫,入五湖,城南酒家使虜奴。」自晉、宋以後,經絓在魏境江、淮以北,南人皆謂為虜,于時以賞俘貿酒者,一人裁得一醉。丁巳,眾軍出南州,燒賊舟。己未,斬劉歸義、徐嗣產、傅野豬于建康市,是日解嚴。庚申,誅蕭軌、東方老、王敬寶、李希光、裴英起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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