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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吉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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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毛宗吉傳(楊守陳) 毛宗吉,余姚人也,名吉。自少攻文學,尚氣義,言論侃侃不少屈。舉進士,授刑部廣東司主事。嚴明廉鯁,訊囚多立驗,權貴無敢撓之。芭苴雖半號,一縷必峻卻。 山東人有居京者,女歸,壻反目,令女逸,匿之山東,因誣壻殺其女,權嬖右之,壻誣伏,坐死。獄疑當讞,已更數司,閱數歲,適宗吉讞得其情,密訪女獲之,婿乃免,一部推服。 京城奸民有晝竊人家貨賄,謾途人剪其囊者,諺呼「小李。」宗吉捕得其魁,棰死之,其黨稍戢。 錦衣衛卒逌百司鉤摭傳政書片楮以聞,輒報可,至有被誣坐族者。公卿皆重足待之,幹請必狥。然或犯罪例入廣東司,莫敢誰何,宗吉獨法治之如他犯。指揮門達怙寵擅威福,能生死人在俄頃,百官遇之途,皆躍馬避恐後。宗吉獨與舉鞕抗揖,於是皆銜之,偵其過,百方無所獲。一日,宗吉以失朝下錦衣獄,衛卒群吠脅之。宗吉徐曰:「有國法在,爾曹奈我何?」達聞益怒,嗾健卒掄巨挺,挺之見骨幾死,猶行行自得,療數月方愈。人語之「盍少貶狥俗?」宗吉笑不應,複職一如故。輿論賢之,名聲籍甚。 升廣東按察司僉事,分巡潮惠二府,黜墨吏,摧強宗,殄海寇,民用寧輯。期滿代還,民乞更巡一載,從之。 劇賊楊輝據程鄉縣之寶龍峒,其党曾玉、謝瑩分據石坑、龍歸二峒,西山剽虜,刻期攻縣治。宗吉曰:「先人能奪人之心。」亟調官軍,集民壯僅七百人,倍道馳至石坑。賊三千人出拒,宗吉定計,令兵佯退以致之。賊躍而進,乃督兵殊死戰。良久,麾伏兵起,遂克之,縛曾玉。明日,乘勝破龍歸,擒謝瑩。又明日,攻寶龍。賊伏山上篁竹間,發弩矢。我軍阻深谷,勿克進。宗吉乃簡敢死士百人,人懷十石子,從間舉道,攀蘿陟篁竹後,投石子亂擊之。楊輝殪,餘眾驚潰。凡攻三峒,斬首五百級,俘六千人,獲白金八千餘兩,他物稱是。奏未報。 時廣西蠻賊滋蔓,高、雷、廉三府尤苦之。眾推宗吉往巡,道路榛塞,村落為墟,數百里無人煙。攬轡四顧,悲且憤,嘅然有削平禍亂之志。至廉州,內官監珠池者,方系民數十人,征賄,棰擊幾死。宗吉歎曰:「民幸不死於賊者,又死于此,何忍也!」遂盡釋之,凡黨內官悉寘之法,眾口稱快。至雷州,報賊劫大者體村,遽檄都指揮石鼎出擊,鼎懦不敢。宗吉素知海康縣知縣王麒忠勇可任,即命麒率民壯偕擊賊走之,斬首數百級,奪還人畜無算。賊入吳川縣,分為三。其一由水道。宗吉覘知,覆命麒以舟兵追破之;其二聞潰去,相戒勿犯。自是部內稍寧,因條《平賊方略》奏之。 上嘉歎,升本司副使,降敕獎諭,委總廣東軍務。宗吉益感激思報,以滅賊為己任。惠州河源縣告急,即兼程進兵,敗之鋪前,又敗之長峰徑口。賊遁至清遠縣,守將都督僉事張通遇之,戰北。宗吉亟進援,賊見其幟,呼曰:「毛家軍來矣!」遂奔潰。凡斬首三百級,奪還人畜數千。 踰月,廣州新會縣告急,宗吉提兵至燈下斬賊首數十級。賊遁入陽江縣,營於雲岫山仕峒。我師夕至,比明,擊敗之,賊棄營走山下。我師狃勝突入其營,陣亂,賊乘之,刺殺前驅潘百戶。有哨指揮閻棄師,遂潰。宗吉勒馬持刀大呼曰:「劄住,劄住!」潰已不可遏,從騎勸宗吉退避,宗吉叱曰:「爾去,吾誓不與此賊皆生。」益奮而前,揮刀砍賊不已,力屈被害。成化元年三月一日也。 是日,晝夜晦,烈風雷雨大作,山谷皆震動。逾七日得屍,貌猶若生。櫬還,官吏士民吊哭祭奠相屬。事聞,贈通議大夫、廣東按察司按察使,遣廷臣諭祭,賜其家米四十斛、布四十疋,錄其子科為國子生。 論曰: 嗚呼!兩廣之毒,一何酷耶!自昔任邊事者,賊至,偽不聞,聞亦不往,往亦不戰,戰亦不力。甚者十餘賊驅子女數百過城下,亦莫肯以一矢相加。偵人以告,則詬棰之。賊去,乃始耀兵入墟落,殺掠齊民以為功。王師兩征,猶踵其故智,權貴右之,濫封溢貴,不吝也;朝奏捷,夕告急,不詰也;陷城棄師失律之將不戮也。非誨之縱賊殘民耶?亦無異乎毒之酷矣。獨一宗吉如兩廣何?人孰不死,而宗吉聲光將與日星照終古。彼偷生幸富貴者,竟何如哉!竟何如哉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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