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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安傳


  ▼行省參政陶安傳(失名)

  陶安,字王敬,姑孰人。少敏悟,有大志,博涉經史,尤深于《易》。元季嘗試於有司,為明道院山長,再調高節書院。秩滿,避亂家居,沉涵道藝,賦詠自樂,若將終身

  乙未夏六月,太祖起兵,自和州渡江,取太平路。安與耆儒李習率父老出城,近安,見上狀貎,謂諸父老曰:龍姿鳳質,非常人也,我輩今有主矣。上召與語時事,大悅。安因獻言:方今四海鼎沸,豪傑並爭,攻城屠邑,互相長雄。然其志皆在子女玉帛,取快一時,非有撥亂救民安天下之心。今明公率眾渡江,神武不殺,人心悅服,以此順天應人,四行吊伐,首取金陵,以圖王業,天下不足平也。上曰:諾。授安天下興國翼元帥府令史。丙申秋七月己卯朔,諸將奉上為吳國公,以元禦史台為公府,置江南行中書省,上兼總省事,以安為員外郎,晉參幕府。從克金陵,會丁母夫人憂。服闋,授行省都事,尋升左司郎中,贊畫之功良多。

  上既得劉基、宋濂、章溢、葉琛四人,因問四人者何如?安對曰:臣謀略不及劉基,學問不及宋濂,治民之才不如章溢、葉琛。上多其善讓。癸卯,黃州平,上思得重臣以鎮之,曰:無愈安者。遂命知黃州。至則寬賦稅,省徭役,民悅服之。改桐城令,尋移知饒州。時方征伐,急軍需,安勸諭率其民,民皆樂輸而用不乏。適閩寇至,攻城,安諭父老率子弟固守,俟援兵至,擒其眾。諸將以鄉民多從賊,欲屠之。安曰:民為所脅耳,奈何殺之?由是民皆得全,四境以寧。上嘉其功,禦制詩以示褒美,遣使往勞。明年,入朝,命複守饒州。民懷其德,建生祠事之。

  吳元年,初置翰林院,首召安為學士,凡國家制度禮文之事,多所定擬,禦制《門帖》賜之曰:「國朝謀略無雙士,翰使文章第一家。」

  戊申,上即皇帝位,建元洪武。春正月,詔修《大明令》,公為議律官。是月辛巳,安與中丞劉基言於上曰:適聞仿元舊制,設中丞令,欲奏以太子為之。上曰:取法于古,必擇其善者而從之。苟惟不善而一概是從,將欲望治,譬猶求登高岡而卻步,渡長江而回擢,豈能逹哉?且吾子年未長,學未充,更事未多,所宜尊禮師傅,講習經傳,博通古今,識逹機宜。他日軍國重務,皆令啟問,何必效彼作中書令乎?上因謂詹同等曰:朕今立東宮官,取廷臣勳德老成兼其職。老成舊人,動有典則,若新進之賢者。

  亦選擇參用。夫舉賢任才,立國之本;崇德尚齒,尊賢之道。輔導得賢人,各盡其職。故連抱之木,必以授良匠,萬金之璧,不以付拙工。於是以李善長等兼東宮官,乃諭曰:昔周公教成王,告以克誥戎兵;召公教康王,告以張皇六師。此居安慮危,不忘武備。蓋繼世之君,生長富貴,泥于安佚,軍旅之事,多忽而不務,一有緩急,罔知所措。二公所言,不可忘也。

  上一日禦東閣,安與中丞章溢等侍,因論前代興亡事,上曰:喪亂之源,由於驕侈。大抵居高位者易驕,處佚樂者易侈。驕則善言不入而過不聞,侈則善道不立而行不顧,如此者未有不亡。卿此論深有契於予心,古者今之鑒,豈不信歟?上與儒臣論學術,安對曰:道之不明,邪說害之也。上曰:邪說之害道,猶美味之悅口,美色之眩目,鮮不為所惑。自非有豪傑之士,不能決去之也。戰國之時,縱橫捭闔之徒,肆其邪說游諸侯,諸侯急於功利者多從其說,往往事未就而國隨以亡,此誠何益?夫邪說不去,則正道不興,天下烏得而治?安曰:陛下所言,深探其本。上曰:仁義,治天下之本也。賈生論秦之亡,不行仁義之過。夫秦襲戰國之餘弊,又安得知此?

  二月壬寅朔,中書省臣李善長、傅獻洎安等進郊社宗廟議。其圜丘之議若曰:今當尊古制,分祭天地於南北郊,冬至則祀昊天上帝於圜丘,以大明、夜明、星辰、太歲從祀。其方丘之議若曰:今當以經為正,擬以今歲夏至日祀方丘,以五嶽鎮、四海、四瀆從祀。其宗廟之議,則若曰:今擬四代各為一廟,皆南向,以四時孟月及歲除凡五享,孟春特祭于太廟,孟夏、孟秋、孟冬、歲除則合祭于高祖廟。其社稷之議,若曰今宜祭以春秋二仲月上戊日。皆從之。

  安又奏:古者天子五冕,祭天地、社稷諸神,各有所用,請制之。上曰:五冕禮太繁,今祭天地宗廟,則服裒冕,社稷等則服通天冠、絳紗袍,餘不用。時有禦史言安隱微之過者,上曰:朕素知安,安豈有此?且爾何由知之?對曰:聞之道路。上曰:禦史但取道路之言以毀譽人,以此為盡職乎?命黜之。中書省臣進曰:禦史職當言路,言之有失,乞容之。上曰:不然。夫植佳木者必去蟫蠧,長良苗者必芟稂莠,任正大者必絕邪人。凡邪人之事君,必納以小信,而後逞其大詐。此人常有所言,朕不疑而聽之,故今日乃為此讒言。夫去小人當如撲火,及其未盛而撲之,則易為力,不然,則害滋大矣。竟黜之。某年,還江西行省參政汪廣洋于山東,以安代之。時江西諸郡縣初下,安鎮定之有法,軍民帖然。得恩追封其祖父、父為姑孰侯,祖母、母為姑孰侯夫人。

  某年,安有疾,既劇,猶草時務十事上之。九月戊戍,卒於官。上聞之憂悼,親為文遣使祭之,時年五十九。事載《國史》。

  論曰:

  自古帝王之興,伐暴救民,以安天下。雖其智勇神授,動有定略,要之艱難草昧之初,人心未定,所以啟廸淵宸者,亦不能無賴于英雄豪傑之助,若董公說高帝為義帝發喪,誅無道秦之類者是已。然我太祖之興,比之漢高,抑又過之。蓋元主入統華夏百二十餘年,衰亂之後,我太祖出而順天應人,奠安中外。當時奔走禦侮,推誠効力,如徐、鄧、湯、常、李、沐諸公,勳業烜著,然謨謀帷幄,自誠意伯劉公之外,如參政陶公者,亦不可多見。方其避亂家居,賦詠自若,樂將終身,其與耕莘釣渭,同一揆也。

  及其遇我太祖,乃能審識真主,首從義旗,因說以吊伐安天下為心,一見之頃,兩言而合,不數年間,削平禍亂,登斯民于袵席,以立中國帝王萬世之業,其視鳴條、牧野之役,夫何異乎?然則董公之說,不足言矣。曩嘗得公之文集于當塗縣博張祐,獲睹永樂間刑部侍郎劉辰所進事蹟,及銘山宮贊費先生序語,因類萃成篇,庶幾一覽,得以仰見明良相遇之盛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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