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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志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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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太祖時,前後稍有增損。樂章之鄙者,命儒臣易其詞。二郊之作,太祖所親制。後改合祀,其詞複更。太社稷奉仁祖配,亦更制七奏。嘗諭禮臣曰:「古樂之詩,章和而正。後世之詩,章淫以誇。故一切諛詞豔曲,皆棄不取。」嘗命儒臣撰回鑾樂歌,所奏《神降祥》、《神貺》、《酣酒》、《色荒》、《禽荒》諸曲,凡三十九章,命曰《禦鑾歌》,皆寓諷諫之意。然當時作者,惟務明達易曉,非能如漢、晉間詩歌,鏗鏘雅健,可錄而誦也。殿中韶樂,其詞出於教坊俳優,多乖雅道。十二月樂歌,按月律以奏,及進膳、迎膳等曲,皆用樂府、小令、雜劇為娛戲。流俗喧嘵,淫哇不逞。太祖所欲屏者,顧反設之殿陛間不為怪也。 永樂十八年,北京郊廟成。其合祀合享禮樂,一如舊制。更定宴饗樂舞:初奏《上萬壽之曲》,《平定天下之舞》;二奏《仰天恩之曲》,《撫四夷之舞》;三奏《感地德之曲》,《車書會同之舞》;四奏《民樂生之曲》,《表正萬邦之舞》;五奏《感皇恩之曲》,《天命有德之舞》;六奏《慶豐年之曲》;七奏《集禎應之曲》;八奏《永皇圖之曲》;九奏《樂太平之曲》。奏曲膚淺,舞曲益下俚。景泰元年,助教劉翔上書指其失。請敕儒臣推演道德教化之意,君臣相與之樂,作為詩章,協以律呂,如古《靈台》、《辟雍》、《清廟》、《湛露》之音,以振勵風教,備一代盛典。時以襲用既久,卒莫能改。其後教坊司樂工所奏中和韶樂,且多不諧者。成化中,禮官嘗請三倍其額,博教而約取之。 弘治之初,孝宗親耕耤田,教坊司以雜劇承應,間出狎語。都禦史馬文升厲色斥去。給事中胡瑞嘗言:「禦殿受朝,典禮至大,而殿中中和韶樂乃屬之教坊司,嶽鎮海瀆,三年一祭,乃委之神樂觀樂舞生,褻神明,傷大體。望敕廷臣議,嶽瀆等祭,當以縉紳從事。中和韶樂,擇民間子弟肆習,設官掌之。年久則量授職事。」帝以奏樂遣祭,皆國朝舊典,不能從也。馬文升為尚書,因災異陳言,其一訪名儒以正雅樂,事下禮官。禮官言:「高皇帝命儒臣考定八音,修造樂器,參定樂章。其登歌之詞,多自裁定。但曆今百三十餘年,不復校正,音律舛訛,厘正宜急。且太常官恐未足當制器協律之任。乞詔下諸司,博求中外臣工及山林有精曉音律者,禮送京師。會禮官熟議至當,然後造器正音,庶幾可以複祖制,致太和。」帝可其奏。末年詔南京及各王府,選精通樂藝者詣京師,複以禮官言而罷。 正德三年,武宗諭內鐘鼓司康能等曰:「慶成大宴,華夷臣工所觀瞻,宜舉大樂。邇者音樂廢缺,無以重朝廷。」禮部乃請選三院樂工年壯者,嚴督肄之,仍移各省司取藝精者赴京供應。顧所隸益猥雜,筋斗百戲之類日盛於禁廷。既而河間等府奉詔送樂戶,居之新宅。樂工既得幸,時時言居外者不宜獨逸,乃複移各省司所送技精者於教坊。於是乘傳續食者又數百人,俳優之勢大張。臧賢以伶人進,與諸佞幸角寵竊權矣。 嘉靖元年,禦史汪珊請屏絕玩好,令教坊司毋得以新聲巧技進。世宗嘉納之。是時更定諸典禮,因亦有志于樂。建觀德殿以祀獻帝,如協律郎肄樂供祀事。後建世廟成,改殿曰崇先。乃親制樂章,命大學士費宏等更定曲名,以別於太廟。其迎神曰《永和之曲》。初獻曰《清和之曲》,亞獻曰《康和之曲》,終獻曰《沖和之曲》,徹饌曰《泰和之曲》,送神曰《甯和之曲》。宏等覆議,獻皇生長太平,不尚武功,其三獻皆當用《文德舞》。從之。已而太常複請,乃命禮官會張璁議。璁言:「樂舞以佾數為降殺,不聞以武文為偏全。使八佾之制,用其文而去其武,則兩階之容,得其左而闕其右。是皇上舉天子禮樂,而自降殺之矣。」乃從璁議,仍用二舞。 九年二月,始祈谷於南郊。帝親制樂章,命太常協於音譜。是年,始祀先蠶,下禮官議樂舞。禮官言:「先蠶之祀,周、漢所同。其樂舞儀節,經史不載。唐開元先蠶儀注,大樂令設宮縣於北郊壇壝內,諸女工咸列于後,則祀先蠶用女樂可知。《唐六典》,宮縣之舞八佾,軒縣之舞六佾,則祀先蠶用八佾又可知。然止言舞生冠服,而不及舞女冠服。陳暘《樂書享先蠶圖》下,止有《宮架登歌圖》,而不及舞。夫有樂有舞,雖祀禮之常,然周、漢制度既不可考,宋祀先蠶,代以有司,又不可據。惟開元略為近古,而陳氏《樂書》考據亦明。前享先農,既以佾數不足,降八為六,則今祀先蠶,止用樂歌,不用樂舞,亦合古制。且以見少殺先農之禮。」帝以舞非女子事,罷不用。使議樂女冠服以聞。禮官言:「北郊陰方,其色尚黑。同色相感,事神之道。漢蠶東郊,魏蠶西郊,色皆尚青,非其色矣。樂女冠服宜黑。」乃用樂六奏,去舞。其樂女皆黑冠服,因定享先蠶樂章。 又以祀典方厘定南北郊,複朝日夕月之祭,命詞臣取洪武時舊樂歌,一切更改。禮官因請廣求博訪,有如宋胡瑗、李照者,具以名聞。授之太常,考定雅樂。給事中夏言乃以致仕甘肅行太僕寺丞張鶚應詔。命趣召之。既至,言曰: 大樂之正,乃先定元聲。元聲起自冥罔既覺之時,亥子相乘之際。積絲成毫,積毫成厘,積厘成分。一時三十分,一日十二時。故聲生於日,律起於辰。氣在聲先,聲從氣後。若拘於器以求氣,則氣不能致器,而反受制於器,何以定黃鐘、起曆元?須依蔡元定,多截竹以擬黃鐘之律,長短每差一分。冬至日按律而候,依法而取。如眾管中先飛灰者,即得元氣。驗其時刻,如在子初二刻,即子初一刻移于初二刻矣;如在正二刻,即子正一刻移於正二刻矣。顧命知曆官一人,同臣參候,庶幾元聲可得,而古樂可複。 又言: 古人制為十六編鐘,非徒事觀美,蓋為旋宮而設。其下八鐘,黃鐘、大呂、太簇、夾鐘、姑洗、仲呂、蕤賓、林鐘是已;其上八鐘,夷則、南呂、無射、應鐘、黃鐘、大呂、太簇是已。近世止用黃鐘一均,而不遍具十六鐘,古人立樂之方已失。況太常止以五、凡、工、尺、上、一、四、六、勾、合字眼譜之,去古益遠。且如黃鐘為合似矣,其以大呂為下四,太簇為高四,夾鐘為下一,姑洗為高一,夷則為下工,南呂為高工之類,皆以兩律兼一字,何以旋宮取律,止黃鐘一均而已。 且黃鐘、大呂、太族、夾鐘為上四清聲。蓋黃鐘為君,至尊無比。黃鐘為宮,則十一律皆從而受制,臣民事物莫敢淩犯焉。至於夾鐘為宮,則下生無射為徵,無射上生仲呂為商,仲呂下生黃鐘為羽。然黃鐘正律聲長,非仲呂為商三分去一之次。所以用黃鐘為羽,必用子聲,即上黃六之清聲,正為不敢用黃鐘全聲,而用其半耳。姑洗以下之均,大率若此。此四清聲之所由立也。編鐘十六,其理亦然。 宋胡瑗知此義,故四清聲皆小其圍徑以就之。然黃鐘、太簇二聲雖合,大呂、夾鐘二聲又非,遂使十二律、五聲皆不得正。至於李照、範鎮止用十二律,不用四清聲,其合於三分損益者則和矣。夷則以降,其臣民事物,安能尊卑有辨,而不相淩犯耶? 臣又考《周禮》,圜鐘、函鐘、黃鐘、天地人三宮之說,有薦神之樂,有降神之樂。所為薦神之樂者,乃奏黃鐘,歌大呂,子醜合也,舞《雲門》以祀天神。乃奏太簇,歌應鐘,寅亥合也,舞《咸池》以祀地祇。乃奏姑洗,歌南呂,辰酉合也,舞《大韶》以祭四望。乃奏蕤賓,歌林鐘,午未合也,舞《大夏》以祭山川。乃奏夷則,歌小呂,巳申合也,舞《大武》以享先祖,舞《大濩》以享先妣。所謂降神之樂者,冬至祀天圜丘,則以圜鐘為宮,黃鐘為角,太簇為徵,姑洗為羽,是三者陽律相繼。相繼者,天之道也。夏至祭地方丘,則以函鐘為宮,夾鐘為角,姑洗為徵,南呂為羽,是三者陰呂相生。相生者,地之功也。祭宗廟,以黃鐘為宮,大呂為角,太簇為徵,夾鐘為羽,是三者律呂相合。相合者,人之情也。 且圜鐘,夾鐘也。生於房心之氣,為天地之明堂,祀天從此起宮,在琴中角弦第十徽,卯位也。函鐘,林鐘也。生於坤位之氣,在井東輿鬼之外,主地祇,祭地從此起宮,在琴中徽弦第五徽,未位也。黃鐘,生於虛危之氣,為宗廟,祭人鬼從此起宮,在琴中宮弦第三徽,子位也。至若六變而天神降,八變而地祇格,九變而人鬼享,非有難易之分。蓋陽數起子而終於少陰之申,陰數起午而終於少陽之寅。圜鐘在卯,自卯至申六數,故六變而天神降。函鐘在未,自未至寅八數,故八變而地祇格。黃鐘在子,自子至申九數,故九變而人鬼享。此皆以本元之聲,召本位之神,故感通之理速也。或者謂自漢以來,天地鬼神聞新聲習矣,何必改作。不知自人觀天地,則由漢迄今千七百年;自天地觀,亦頃刻間耳。自今正之,猶可及也。 並進所著樂書二部。其一曰《大成樂舞圖譜》,自琴瑟以下諸樂,逐字作譜。其一曰《古雅心談》,列十二圖以象十二律。圖各有說。又以琴為正聲,樂之宗系。凡郊廟大樂,分注琴弦定徽,各有歸旨。且自謂心所獨契,斫輪之妙,有非口所能言者。 疏下禮部。禮官言:「音律久廢,太常諸官循習工尺譜,不復知有黃鐘等調。臣等近奉詔演習新定郊祀樂章,間問古人遺制,茫無以對。今鶚謂四清聲所以為旋宮,其注弦定徽,蓋已深識近樂之弊。至欲取知曆者,互相參考,尤為探本窮源之論。似非目前司樂者所及。」乃授鶚太常寺丞,令詣太和殿較定樂舞。 鶚遂上言:「《周禮》有郊祀之樂,有宗祀之樂。尊親分殊,聲律自別。臣伏聽世廟樂章,律起林鐘,均殊太廟。臣竊異之。蓋世廟與太廟同禮,而林鐘與黃鐘異樂。函鐘主祀地祇,位寓坤方,星分井鬼,樂奏八變,以報資生之功。故用林鐘起調,林鐘畢調也。黃鐘主祀宗廟,位分子野,星隸虛危,樂奏九成,以報本源之德。故用黃鐘起調,黃鐘畢調也。理義各有歸旨,聲數默相感通。況天地者父母之象,大君者宗子之稱。今以祀母之樂,奏以祀子,恐世廟在天之靈,必不能安且享矣。不知譜是樂者,何所見也。臣觀舊譜樂章,字用黃鐘,聲同太廟。但審聽七聲,中少一律,今更補正。使依奏格,則祖孫一氣相為流通,函黃二宮不失均調。尊親之分兩得,神人之心胥悅矣。」詔下禮官。 李時等覆奏,以為:「鶚所言,與臣等所聞于律呂諸書者,深有所合。蓋黃鐘一調,以黃鐘為宮,太簇為商,姑洗為角,蕤賓為變徵,林鐘為徵,南呂為羽,應鐘為變宮。舊樂章用合,用四,用一,用尺,用工。去蕤賓之勾,而越次用再生黃鐘之六,此舊樂章之失也。若林鐘一調,則以林鐘為宮,南呂為商,應鐘為角,大呂之半聲為變徵,太簇之半聲為徵,姑洗之半聲為羽,蕤賓之半聲為變宮。邇者沈居敬更協樂章,用尺,用合,用四,用一,用工,用六。夫合,黃鐘也;四,太簇之正聲也;一,姑洗之正聲也;六,黃鐘之子聲也。以林鐘為宮,而所用為角徵羽者,皆非其一均之聲,則謬甚矣。況林鐘一調,不宜用於宗廟,而太廟與世廟,不宜異調,鶚見尤真。自今宜用舊協音律,惟加以蕤賓勾聲,去再生黃鐘之六,改用應鐘之凡,以成黃鐘一均,庶於感格之義,深有所補。」 乃命鶚更定廟享樂音,而逮治沈居敬等。鶚尋譜定帝社稷樂歌以進。詔嘉其勤,晉為少卿,掌教雅樂。 夏言又引古者龍見而雩,命樂正習盛樂,舞皇舞。請依古禮,定大雩之制。當三獻禮成之後,九奏樂止之時,皛括《雲漢》詩辭,制為《雲門》一曲,使文武舞士並舞而合歌之。帝可其議。 時七廟既建,樂制未備,禮官因請更定宗廟雅樂,言:「德、懿、熙、仁四祖久祧,舊章弗協。太祖創業,太宗定鼎,列聖守成。當有頌聲,以對越在天,垂之萬蜺。若特享,若祫享,若大祫,詩歌頌美,宜命儒臣撰述,取自上裁。其樂器、樂舞、各依太廟成式,備為規制。」制可。已而尊獻帝為睿宗,祔享太廟。於是九廟春特、三時祫、季冬大祫樂章,皆更定焉。 十八年巡狩興都,帝親制樂章,享上帝於飛龍殿,奉皇考配。其後,七廟火,複同堂之制,四時歲祫,樂章器物仍如舊制。初增七廟樂官及樂舞生,自四郊九廟暨太歲神祇諸壇,樂舞人數至二千一百名。後稍裁革,存其半。 張鶚遷太常卿,複申前說,建白三事:一請設特鐘、特磬以為樂節;一請複宮縣以備古制;一請候元氣以定鐘律。事下禮官,言:「特鐘、特磬宜造樂懸,在廟廷中,周旋未便,不得更制。惟黃鐘為聲氣之元,候氣之法,實求中氣以定中聲,最為作樂本原。其說,若重室墐戶,截管實灰,覆緹,按曆氣至灰飛,證以累黍,具有成法可依。其法,築室於圜丘外垣隙地,選知曆候者往相其役,待稍有次第,然後委官考驗。」從之。仍詔取山西長子縣羊頭山黍,大小中三等各五鬥,以備候氣定律。 明自太祖、世宗,樂章屢易,然鐘律為製作之要,未能有所講明。呂懷、劉濂、韓邦奇、黃佐、王邦直之徒著書甚備,職不與典樂,托之空言而已。張鶚雖因知樂得官,候氣終屬渺茫,不能准以定律。弘治中,莆人李教授文利,著《律呂元聲》,獨宗《呂覽》黃鐘三寸九分之說。世宗初年,禦史範永鑾上其書,其說與古背,不可用。嘉靖十七年六月,遼州同知李文察進所著樂書四種,禮官謂于樂理樂書多前人所未發者。乃授文察為太常典簿,以獎勸之。而其所雲:「按人聲以考定五音」者,不能行也。神宗時,鄭世子載堉著《律呂精義》、《律學新說》、《樂舞全譜》共若干卷,具表進獻。崇禎六年,禮部尚書黃汝良進《昭代樂律志》。宣付史館,以備稽考,未及施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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