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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翀傳


  張翀,字習之,潼川人。正德六年進士。選庶吉士,改刑科給事中。引疾歸,起戶科。世宗即位,詔罷天下額外貢獻。其明年,中都鎮守內官張陽複貢新茶。禮部請遵詔禁,不許。翀言:「陛下詔墨未乾,旋即反汗,人將窺測朝廷,玩侮政令。且陽名貢茶,實雜致他物。四方效尤,何所抵極。願守前詔,無墮奸謀。」不聽。寧夏歲貢紅花,大為軍民害;內外鎮守官蒞任,率貢馬謝恩。翀皆請罷之。帝雖是其言,不能從。尋言:「中官出鎮,非太祖、太宗舊制。景帝遭國家多故,偶一行之。謂內臣是朝廷家人,但有急事,令其來奏。乃往歲宸濠謀叛,鎮守太監王宏反助為逆,內臣果足恃耶?時平則坐享尊榮,肆毒百姓,遇變則心懷顧望,不恤封疆。不可不亟罷。」後張孚敬為相,竟罷諸鎮守,其論實自翀發之。

  屢遷禮科都給事中。又言:「頃聞紫禁之內,禱祠繁興。乾清宮內官十數輩,究習經典,講誦科儀,賞賚逾涯,寵倖日密。此由先朝罪人遺党若太監崔文輩,挾邪術為嘗試計。陛下為其愚弄,而已得肆其奸欺。幹撓政事,牽引群邪,傷太平之業,失四海之望。竊計陛下甯遠君子而不忍斥其徒,寧棄讜言而不欲違其教,亦謂可以延年已疾耳。側聞頃來嬪禦女謁,充塞閨幃,一二黠慧柔曼者為惑尤甚。由是,怠日講,疏召對,政令多僻,起居愆度。小人窺見間隙,遂以左道蠱惑。夫以齋醮為足恃而恣欲宮壺之間,以荒淫為無傷而邀福邪妄之術,甚非古帝王求福不回之道也。」

  嘉靖二年四月,以災異,偕六科諸臣上疏曰:「昔成湯以六事自責曰:『政不節歟?民失職歟?宮壺崇歟?女謁盛歟?苞苴行歟?讒夫昌歟?』今誠以近事較之。快船方減而輒允戴保奏添,鎮戍方裁而更聽趙榮分守。詔核馬房矣,隨格于閻洪之一言;詔汰軍匠矣,尋奪於監門之群咻。是政不可謂節也。末作競于奇巧,游手半于閭閻。耕桑時廢,缺俯仰之資;教化未聞,成偷薄之習。是民不可謂不失職也。兩宮營建,采運艱辛。或一木而役夫萬千,或一椽而廢財十百。死亡枕藉之狀,呻吟號歎之聲,陛下不得而見聞。是宮壺不可謂不崇也。奉聖、保聖之後,先女寵於冊後;莊奉、肅奉之名,聯殊稱于乳母。或承恩漸鄰于飛燕,或黠慧不下於婉兒。內以移主上之性情,外以開近習之負倚。是女謁不可謂不盛也。窮奸之銳、雄,公肆賂遺而逃籍沒之律;極惡之鵬、鎧,密行請托而逋三載之誅。錢神靈而王英改問於錦衣,關節通而於喜竟漏於禁網。是苞苴不可謂不行也。獻廟主祀,屈府部之議,而用王槐諛佞之謀;重臣批答,乏體貌之宜,而入群小惎間之論。或譖發于內,陰肆毒螫;或讒行於外,顯逞擠排。上以汨朝廷之是非,下以亂人物之邪正。是讒夫不可謂不昌也。凡此,皆成湯之所無,而今日之所有,是以不避斧鉞之誅,用附責難之義。望陛下採納。」

  其年冬,命中官督蘇、杭織造,舉朝阻之不能得。翀複偕同官張原等力爭。時世宗初政,楊廷和等在內閣。群小雖已用事,正論猶伸,翀前後指斥無所避。帝雖不見用,然亦嘗報聞,不罪也。

  及明年三月,帝以桂萼言,銳欲考獻帝,且欲立廟禁中,翀複偕同官力諫。帝於是責以朋言亂政,命奪俸。既又助尚書喬宇等再疏爭內殿建室之議,被詔切讓。呂柟、鄒守益下獄,翀等抗疏救。及張璁、桂萼召至,翀與給事三十余人連章言:「兩人賦性奸邪,立心憸佞,變亂宗廟,離間宮闈,詆毀詔書,中傷善類。望亟出之,為人臣不忠之戒。」皆不納。帝愈欲考獻帝,改孝宗為伯考,翀等憂之。

  會給事中張漢卿劾席書振荒不法,戶部尚書秦金請命官往勘,帝是之。翀等乃取廷臣劾萼等章疏,送刑部令上請,且私相語曰:「倘上亦雲是者,即撲殺之。」璁等以其語聞。帝留疏不下,而責刑部尚書趙鑒等朋邪害正,翀等陷義罔忠,而進璁、萼學士。廷臣相顧駭歎。諸曹乃各具一疏,力言孝宗不可稱伯考,署名者凡二百二十餘人。帝皆留中不報。七月戊寅,諸臣相率伏左順門懇請。帝兩遣中官諭之不退,遂震怒。先逮諸曹為首者八人於詔獄,翀與焉。尋杖於廷,謫戍瞿塘衛,而璁、萼寵益盛。翀居戍所十餘年,以東宮冊立恩放還,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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