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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越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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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越,字世昌,濬人。長身,多力善射。涉書史,有大略。登景泰二年進士。廷試日,旋風起,揚其卷去,更給卷,乃畢事。授禦史,出按陝西。聞父訃,不俟代輒歸,為都禦史所劾。帝特原之。天順初,起掌諸道章奏,超拜山東按察使。七年,大同巡撫都禦史韓雍召還,帝難其代,喟然曰:「安得如雍者而任之。」李賢薦越,召見。越偉服短袂,進止便利。帝喜,擢右副都禦史以行。甫至,遭母憂,奪情視事。越乃繕器甲,簡卒伍,修堡寨,減課勸商,為經久計。 成化三年,撫甯侯朱永征毛裡孩,以越贊理軍務。其秋,兼巡撫宣府。 五年冬,寇入河套,延綏巡撫王銳請濟師,詔越帥師赴之。河套者,周朔方、秦河南地,土沃,豐水草。東距山西偏頭關,西距寧夏,可二千里。三面阻河,北拊榆林之背。唐三受降城在河外,故內地。明初,阻河為守,延綏亦無事。自天順間,毛裡孩等三部始入為寇,然時出沒,不敢久駐。至是始屯牧其中,屢為邊患。越至榆林,遣遊擊將軍許甯出西路龍州、鎮靖諸堡,範瑾出東路神木、鎮羌諸堡,而自與中官秦剛按榆林城為聲援。甯戰黎家澗,瑾戰崖窯川,皆捷;右參將神英又破敵於鎮羌,寇乃退。 明年正月以捷聞,越引還。抵偏頭關,延綏告警。兵部劾越擅還。詔弗罪,而令越屯延綏近地為援。寇萬余騎五路入掠,越令寧等擊退之。進右副都禦史。是年三月,朝廷以阿羅出等擾邊不止,拜撫甯侯朱永為將軍,與越共圖之。破敵開荒川,諸將追奔至牛家寨,阿羅出中流矢走。論功,進右都禦史。 又明年,越以方西征,辭大同巡撫。詔聽之,加總督軍務,專辦西事。然是時寇數萬,而官軍堪戰者僅萬人,又分散防守,勢不敵。永、越乃條上戰、守二策。尚書白圭亦難之,請敕諸將守。其年,寇複連入懷遠諸堡,永、越禦卻之。圭複請大舉搜套。 明年遣侍郎葉盛至軍議。時永已召還,越以士卒衣裝盡壞,馬死過半,請且休兵,與盛偕還。而廷議以套不滅,三邊終無寧歲;先所調諸軍已逾八萬,將權不一,迄無成功。宜專遣大將調度。乃拜武靖侯趙輔為平虜將軍,敕陝西、寧夏、延綏三鎮兵皆受節制,越總督軍務。比至,寇方深入環慶、固原飽掠,軍竟無功。 越、輔以滿都魯、孛羅忽、癿加思蘭方強盛,勢未可破,乃奏言:「欲窮搜河套,非調精兵十五萬不可。今饋餉煩勞,公私困竭,重加科斂,內釁可虞。宜姑事退守,散遣士馬,量留精銳,就糧鄜、延,沿邊軍民悉令內徙。其寇所出沒之所,多置烽燧,鑿塹築牆,以為保障。」奏上,廷議不決。越等又奏:「寇知我軍大集,移營近河,潛謀北渡,殆不戰自屈。但山、陝荒旱,芻糧缺供,邊地早寒,凍餒相繼。以時度之,攻取實難,請從防守之策,臣等亦暫還朝。」於是部科諸臣劾越、輔欺謾。會輔有疾,召還,以甯晉伯劉聚代。 明年,越與聚敗寇溫天嶺,進左都禦史。是時三遣大將,皆以越總督軍務。寇每入,小擊輒去,軍罷即複來,率一歲數入。將士益玩寇,而寇勢轉熾。其年九月,滿都魯及孛羅忽、癿加思蘭留妻子老弱于紅鹽池,大舉深入,直抵秦州、安定諸州縣。越策寇盡銳西,不備東偏,乃率延綏總兵官許甯、遊擊將軍周玉各將五千騎為左右哨,出榆林,逾紅兒山,涉白鹽灘,兩晝夜行八百里。將至,暴風起,塵翳目。一老卒前曰:「天贊我也。去而風,使敵不覺。還軍,遇歸寇,處下風。乘風擊之,蔑不勝矣。」越遽下馬拜之,擢為千戶。分兵千為十覆,而身率甯、玉張兩翼,薄其營,大破之。擒斬三百五十,獲駝馬器械無算,焚其廬帳而還。及滿都魯等飽掠歸,則妻子畜產已蕩盡,相顧痛哭。自是遠徙北去,不敢複居河套,西陲息肩者數年。初,文臣視師者,率從大軍後,出號令行賞罰而已。越始多選跳蕩士為腹心將,親與寇搏。又以間覘敵累重邀劫之,或剪其零騎,用是數有功。 十年春,廷議設總制府于固原,舉定西侯蔣琬為總兵官,越提督軍務,控制延綏、寧夏、甘肅三邊。總兵、巡撫而下,並聽節制。詔罷琬,即以越任之,三邊設總制自此始。論功,加太子少保,增俸一級。紀功郎中張謹、兵科給事中郭鏜等論劉聚等濫殺冒功,並劾越妄奏。越方自以功大賞薄,遂怏怏,稱疾還朝。 明年與左都禦史李賓同掌院事,兼督十二團營。越素以才自喜,不修小節,為朝議所齮。至是乃破名檢,與群小關通。奸人韋英者,以官奴從征延綏,冒功得百戶。汪直掌西廠用事,英為爪牙,趙因英自結於直。內閣論罷西廠,越遇大學士劉吉、劉珝於朝,顯謂之曰:「汪直行事亦甚公。如黃賜專權納賂,非直不能去。商、萬在事久,是非多有所忌憚。二公入閣幾日,何亦為此?」珝曰:「吾輩所言,非為身謀。使值行事皆公,朝廷置公卿大夫何為?」越不能對。 兵部尚書項忠罷,越當遷,而朝命予陝西巡撫余子俊。越彌不平,請解營務,優詔不許。因自陳搗巢功,為故尚書白圭所抑,從征將士多未錄,乞移所加官酬之。子俊亦言越賞不酬功,乃進兵部尚書,仍掌院事。尋加太子太保。 越急功名。汪直初東征,越望督師,為陳鉞所沮。鉞驟寵,心益豔之。十六年春,延綏守臣奏寇潛渡河入靖虜,越乃說直出師。詔拜保國公朱永為平虜將軍,直監軍,而越提督軍務。越說直令永率大軍由南路,己與直將輕騎循塞垣而西,俱會榆林。越至大同,聞敵帳在威寧海子,則盡選宣、大兩鎮兵二萬,出孤店,潛行至貓兒莊,分數道。值大風雨雪晦冥,進至威寧,寇猶不覺,掩擊大破之。斬首四百三十餘級,獲馬駝牛羊六千,師不至榆林而還。永所出道迂,不見敵,無功。由是封越威甯伯,世襲,歲祿千二百石。越受封,不當複領都察院,而越不欲就西班。禦史許進等頌其功,引王驥、楊善例,請仍領院事,提督團營。從之。明年複與直、永帥師出大同。適寇入掠,追擊至黑石崖,擒斬百二十餘人,獲馬七百匹。進太子太傅,增歲祿四百石。明制,文臣不得封公侯。越從勳臣例,改掌前軍都督府,總五軍營兵,督團營如故。自是真為武人,且望侯矣。其年五月,宣府告警,命佩平胡將軍印,充總兵官。複以直監督軍務,率京軍萬人赴之。比至,寇已去,因留屯其地。至冬,而直為其儕所間,寵衰。越等再請班師,不許。陳鉞居兵部,亦代直請。帝切責之,兩人始懼。已,大同總兵官孫鉞卒,即命越代之,而以直總鎮大同、宣府,悉召京營將士還。 明年,寇犯延綏。越等調兵援之,頗有斬獲,益祿五十石。帝是時益知越、直交結狀。大學士萬安等以越有智計,恐誘直複進,乃請調越延綏以離之。兩人勢益衰。明年,直得罪,言官並劾越。詔奪爵除名,謫居安陸,三子以功蔭得官者,皆削籍,且使使齎敕諭之。越聞使至,欲自裁,見敕有從輕語,乃稍自安。越既為禮法士所疾,自負豪傑,驁然自如。飲食供奉擬王者,射獵聲樂自恣,雖謫徙不少衰。故其得罪,時議頗謂太過,而竟無白之者。孝宗立,赦還。 弘治七年,越屢疏訟冤。詔複左都禦史,致仕。越年七十,耄矣,複結中官李廣,以中旨召掌都察院事。給事中季源、禦史王一言等交章論,乃寢。 十年冬寇犯甘肅。廷議複設總制官,先後會舉七人,不稱旨。吏部尚書屠滽以越名上,乃詔起原官,加太子太保,總制甘、涼邊務兼巡撫。越言甘鎮兵弱,非籍延、寧兩鎮兵難以克敵,請兼制兩鎮,解巡撫事。從之。明年,越以寇巢賀蘭山後,數擾邊,乃分兵三路進剿。斬四十三級,獲馬駝百餘。加少保,兼太子太傅。遂條上制置哈密事宜。會李廣得罪死,言官連章劾廣黨,皆及越。越聞憂恨,其冬卒于甘州。贈太傅,諡襄敏。 越姿表奇偉,議論飆舉。久曆邊陲,身經十余戰,知敵情偽及將士勇怯,出奇制勝,動有成算。獎拔士類,籠罩豪俊,用財若流水,以故人樂為用。又嘗薦楊守隨、佀鐘、屠滽輩,皆有名於世。睦族敦舊,振窮恤貧,如恐不及。其膽智過絕於人。嘗與朱永帥千人巡邊,寇猝至,永欲走,越止之,列陣自固,寇疑未敢前。薄暮,令騎皆下馬,銜枚魚貫行,自率驍勇為殿,從山後行五十裡抵城,謂永曰:「我一動,寇追擊,無噍類矣,示暇以惑之也。下馬行,無軍聲,令寇不覺耳。」性故豪縱。嘗西行謁秦王,王開筵奏妓。越語王:「下官為王吠犬久矣,寧無以相酬者?」因盡乞其妓女以歸。一夕大雪,方圍爐飲,諸妓擁琵琶侍。一小校詗敵還,陳敵情。未竟,越大喜,酌金卮飲之,命彈琵琶侑酒,即以金卮賜之。語畢益喜,指妓絕麗者目之曰:「若得此何如?」校惶恐謝。越大笑,立予之。校所至為盡死力。 越在時,人多咎其貪功。及死,而將餒卒惰,冒功糜餉滋甚,邊臣竟未有如越者。 *** 贊曰:人非有才之難,而善用其才之難。王驥、王越之將兵,楊善之奉使,徐有貞之治河,其才皆有過人者。假使隨流平進,以幹略自奮,不失為名卿大夫。而顧以躁於進取,依附攀援,雖剖符受封,在文臣為希世之遇,而譽望因之隳損,甚亦不免削奪。名節所系,可不重哉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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