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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儀志六(3)


  高宗上元三年十月,將祫享於太廟。時議者以《禮緯》「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」《公羊傳》雲「五年而再殷祭」,議交互莫能斷決。太學博士史璨等議曰:「按《禮記正義》引鄭玄《禘祫志》雲:『《春秋》: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薨。文公二年八月丁卯,大享於太廟。《公羊傳》雲:大享者何?祫也。』是三年喪畢,新君二年當祫,明年當禘於群廟。僖公、宣公八年皆有禘,則後禘去前禘五年。以此定之,則新君二年祫,三年禘。自爾已後,五年而再殷祭,則六年當祫,八年當禘。又昭公十年,齊歸薨,至十三年喪畢當祫,為平丘之會,冬,公如晉。至十四年祫,十五年禘《傳》雲『有事于武宮』是也。至十八年祫,二十年禘。二十三年祫,二十五年禘。昭公二十五年『有事于襄宮』是也。如上所雲,則禘已後隔三年祫,已後隔二年禘。此則有合禮經,不違《傳》義。」自此依璨等議為定。

  開元六年秋,睿宗喪畢,祫享於太廟。自後又相承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,各自計年,不相通數。至二十七年,凡經五禘、七祫。其年夏禘訖,冬又當祫。太常議曰:

  禘祫二禮,俱為殷祭,祫為合食祖廟,禘謂諦序尊卑。申先君逮下之慈,成群嗣奉親之孝,事異常享,有時行之。然而祭不欲數,數則黷;亦不欲疏,疏則怠。故王者法諸天道,制祀典焉。烝嘗象時,禘祫如閏。五歲再閏,天道大成,宗廟法之,再為殷祭者也。謹按《禮記·王制》、《周官·宗伯》,鄭玄注解,高堂所議,並雲「國君嗣位,三年喪畢,祫于太祖。明年禘於群廟。自爾已後,五年再殷,一祫一禘。」漢、魏故事,貞觀實錄,並用此禮。又按《禮緯》及《魯禮禘祫注》雲,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,所謂五年而再殷祭也。又按《白虎通》及《五經通義》、許慎《異義》、何休《春秋》、賀循《祭議》,並雲三年一禘。何也?以為三年一閏,天道小備,五年再閏,天道大備故也。此則五年再殷,通計其數,一祫一禘,迭相乘矣。今太廟禘祫,各自數年,兩岐俱下,不相通計。或比年頻合,或同歲再序,或一禘之後,並為再祫,或五年之內,驟有三殷。法天象閏之期,既違其度;五歲再殷之制,數又不同。求之禮文,頗為乖失。

  說者或雲:「禘祫二禮,大小不侔,祭名有殊,年數相舛。祫以三紀,抵小而合;禘以五斷,至十而周。有茲參差,難以通計。」竊以三祫五禘之說,本出《禮緯》,五歲再殷之數,同在其篇,會通二文,非相詭也。蓋以禘後置祫,二周有半,舉以全數,謂之三年,譬如三年一閏,只用三十二月也。其禘祫異稱,各隨四時,秋冬為祫,春夏為禘。祭名雖異,為殷則同,譬如礿、祠、烝、嘗,其體一也。鄭玄謂祫大禘小,傳或謂祫小禘大,肆陳之間,或有增減,通計之義,初無異同。蓋象閏之法,相傳久矣。惟晉代陳舒有三年一殷之議,自五年、八年又十一、十四,尋其議文所引,亦以象閏為言。且六歲再殷,何名象閏?五年一禘,又奚所施?矛盾之說,固難憑也。

  夫以法天之度,既有指歸,稽古之理,若茲昭著。禘祫二祭,通計明矣。今請以開元二十七年己卯四月禘,至辛巳年十月祫,至甲申年四月又禘,至丙戌年十月又祫,至己醜年四月又禘,至辛卯年十月又祫。自此五年再殷,周而復始。又禘祫之說,非唯一家,五歲再殷之文,既相師矣,法天象閏之理,大抵亦同。而禘後置祫,或近或遠,盈縮之度,有二法焉:鄭玄宗高堂,則先三而後二;徐邈之議,則先二而後三。謹按鄭氏所注,先三之法,約三祫五禘之文,存三歲五年之位。以為甲年既禘,丁年當祫,己年又禘,壬年又祫,甲年又禘,丁年又祫,周而復始,以此相承。祫後去禘,十有八月而近,禘後去祫,三十二月而遙,分析不均,粗於算矣。假如攻乎異端,置祫於秋,則三十九月為前,二十一月為後,雖小有愈,其間尚偏。竊據本文,皆雲象閏,二閏相去,則平分矣。兩殷之序,何不等耶?且又三年之言,本舉全數,二周有半,實准三年,於此置祫,不違文矣,何必拘滯隔三正乎?蓋千慮一失,通儒之蔽也。徐氏之議,有異於是,研核周審,最為可憑。以為二禘相去,為月六十,中分三十,置一祫焉。若甲年夏禘,丙年冬祫,有象閏法,毫釐不偏。三年一祫之文,既無乖越;五歲再殷之制,疏數有均。校之諸儒,義實長久。今請依據以定二殷,預推祭月,周而復始。

  禮部員外郎崔宗之駁下太常,令更詳議,令集賢學士陸善經等更加詳核,善經亦以其議為允。於是太常卿韋縚奏曰:「禮有禘祫,俱稱殷祭,二法更用,鱗次相承。或雲五歲再殷,一禘一祫。或雲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。法天象閏,大趣皆同。皆以太廟禘祫,計年有差,考于經傳,微有所乖。頃在四月,已行禘享,今指孟冬,又申祫儀,合食禮頻,恐違先典。伏以陛下能事畢舉,舊物咸甄,宗祏祗慎之時,經訓申明之日。臣等忝在持禮,職司討論,輒據舊文,定其倫序。請以今年夏禘,便為殷祭之源,自此之後,禘、祫相代,五年再殷,周而復始。其今年冬祫,准禮合停,望令所司但行時享,即嚴禋不黷,庶合舊儀。」制從之。

  舊儀,天寶八年閏六月六日敕文:「禘祫之禮,以存序位,質文之變,蓋取隨時。國家系本仙宗,業承聖祖,重熙累盛,既錫無疆之休,合享登神,思弘不易之典。自今已後,每禘祫並于太清宮聖祖前設位序正,上以明陟配之禮,欽若玄象,下以盡虔祭之誠,無違至道。比來每緣禘祫,時享則停,事雖適於從宜,禮或虧於必備。已後每緣禘祫,其常享以素饌,三焚香以代三獻。」

  建中二年九月四日,太常博士陳京上疏言:「今年十月,祫享太廟,併合饗遷廟獻祖、懿祖二神主。《春秋》之義,毀廟之主,陳于太祖,未毀廟之主,皆升合食于太祖。太祖之位,在西而東向,其下子孫,昭穆相對,南北為別,初無毀廟遷主不享之文。征是禮也,自于周室,而國朝祀典,當與周異。且周以後稷配天,為始封之祖,而下乃立廟。廟毀主遷,皆在太祖之後。禘祫之時,無先于太廟太祖者。正太祖東向之位,全其尊而不疑。然今年十月祫饗太廟,伏請據魏、晉舊制為比,則構築別廟。東晉以征西等四府君為別廟,至禘祫之時,則于太廟正太祖之位以申其尊,別廟祭高皇、太皇、征西等四府君以敘其親。伏以國家若用此義,則宜別為獻祖、懿祖立廟,禘祫祭之,以重其親;則太祖于太廟遂居東向,以全其尊。伏以德明、興聖二皇帝,曩立廟,至禘祫之時,常用饗禮,今則別廟之制,使就興聖廟藏祔為宜。」敕下尚書省百僚集議。

  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議曰:「議者或雲獻祖、懿祖親遠廟遷,不當祫享,宜永閟西夾室。又議者雲二祖宜同祫享,于太祖並昭穆,而空太祖東向之位。又議者雲,二祖若同袷享,即太祖之位永不得正,宜奉遷二祖神主祔藏于德明皇帝廟。臣伏以三議俱未為允。且禮經殘缺,既無明據,儒者能方義類,斟酌其中,則可舉而行之,蓋協於正也。伏惟太祖景皇帝以受命始封之功,處百代不遷之廟,配天崇享,是極尊嚴。且至禘祫之時,暫居昭穆之位,屈己申孝,敬奉祖宗,緣齒族之禮,廣尊先之道,此實太祖明神烝烝之本意,亦所以化被天下,率循孝悌也。請依晉蔡謨等議,至十月祫享之日奉獻祖神主居東向之位,自懿祖、太祖洎諸祖宗,遵左昭右穆之列。此有彰國家重本尚順之明義,足為萬代不易之令典也。又議者請奉二祖神主于德明皇帝廟,行祫祭之禮。夫祫,合也。故《公羊傳》雲:『大事者何?祫也。』若祫祭不陳於太廟而享於德明廟,是乃分食也,豈謂合食乎?名實相乖,深失禮意,固不可行也。」

  貞元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,太常卿裴鬱奏曰:「禘、祫之禮,殷、周以遷廟皆出太祖之後,故得合食有序,尊卑不差。及漢高受命,無始封祖,以高皇帝為太祖。太上皇,高帝之父,立廟享祀,不在昭穆合食之列,為尊于太祖故也。魏武創業,文帝受命,亦即以武帝為太祖。其高皇、太皇、處士君等,並為屬尊,不在昭穆合食之列。晉宣創業,武帝受命,亦即以宣帝為太祖。其征西、潁川等四府君,亦為屬尊,不在昭穆合食之列。國家誕受天命,累聖重光。景皇帝始封唐公,實為太祖。中間世數既近,於三昭三穆之內,故皇家太廟,惟有六室。其弘農府君、宣、光二祖,尊于太祖,親盡則遷,不在昭穆之數。著在禮志,可舉而行。開元中,加置九廟,獻、懿二祖皆在昭穆,是以太祖景皇帝未得居東向之尊。今二祖已祧,九室惟序,則太祖之位又安可不正?伏以太祖上配天地,百代不遷,而居昭穆,獻、懿二祖,親盡廟遷,而居東向,征諸故實,實所未安。請下百僚僉議。」敕旨依。

  八年正月二十三日,太子左庶子李嶸等七人議曰:

  《王制》:「天子七廟,三昭三穆,與太祖而七。」周制也。七者,太祖及文王、武王之祧,與親廟四也。太祖,後稷也。殷則六廟,契及湯與二昭二穆。夏則五廟,無太祖,禹與二昭二穆而已。晉朝博士孫欽議雲:「王者受命太祖及諸侯始封之君,其已前神主,據已上數過五代即毀其廟,禘祫不復及也。禘祫所及者,謂受命太祖之後,迭毀主升藏於二祧者也。雖百代,禘祫及之。」伏以獻、懿二祖,太祖以前親盡之主也。擬三代以降之制,則禘祫不及矣。代祖神主,則太祖已下毀廟之主,則《公羊傳》所謂「已毀廟之主,陳于太祖」者是也。謹按漢永光四年詔,議罷郡國廟及親盡之祖,丞相韋玄成議太上、孝惠廟,皆親盡宜毀,太上廟主宜瘞於園,孝惠主遷于太祖廟。奏可。太上,同太祖已前之主,瘞於園,禘祫不及故也,則今獻、懿二祖之比也。孝惠遷于太祖廟,明太祖已下子孫,同禘祫所及,則今代祖元皇帝神主之比也。自魏、晉及宋、齊、陳、隋相承,始受命之君皆立廟,虛太祖之位。自太祖之後至七代君,則太祖東向位,乃成七廟。太祖以前之主,魏明帝則遷處士主置於園邑,歲時使令丞奉薦,世數猶近故也。至東晉明帝崩,以征西等三祖遷入西除,名之曰祧,以准遠廟。至康帝崩,穆帝立,於是京兆遷入西除,同謂之祧,如前之禮,並禘祫所不及。

  國朝始饗四廟,宣、光並太祖、世祖神主祔於廟。貞觀九年,將祔高祖于太廟,朱子奢請准禮立七廟,其三昭三穆,各置神主。太祖,依晉宋以來故事,虛其位,待遞遷方處之東向位。於是始祔弘農府君及高祖為六室,虛太祖之位而行禘祫。至二十三年,太宗祔廟,弘農府君乃藏於西夾室。文明元年,高宗祔廟,始遷宣皇帝于西夾室。開元十年,玄宗特立九廟,於是追尊宣皇帝為獻祖,複列於正室,光皇帝為懿祖,以備九室。禘祫猶虛太祖之位。祝文于三祖不稱臣,明全廟數而已。至德二載克復後,新作九廟神主,遂不造弘農府君神主,明禘祫不及故也。至寶應二年,祔玄宗、肅宗於廟,遷獻、懿二祖於西夾室,始以太祖當東向位,以獻、懿二祖為是太祖以前親盡神主,准禮禘祫不及,凡十八年。

  至建中二年十月,將祫饗,禮儀使顏真卿狀奏:合出獻、懿二祖神主行事,其布位次第及東面尊位,請准東晉蔡謨等議為定。遂以獻祖當東向,以懿祖于昭位南向,以太祖於穆位北向,以次左昭右穆,陳列行事。且蔡謨當時雖有其議,事竟不行,而我唐廟祧,豈可為准?嶸伏以嘗、禘、郊、社,尊無二上,瘞毀遷藏,禮有義斷。以獻、懿為親盡之主,太祖已當東向之尊,一朝改移,實非典故。謂宜複先朝故事,獻、懿神主藏於西夾室,以類《祭法》所謂「遠廟為祧,去祧為壇,去壇為墠,壇、墠有禱則祭,無禱乃止。」太祖既昭配天地,位當東向之尊。庶上守貞觀之首制,中奉開元之成規,下遵寶應之嚴式,符合經義,不失舊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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