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書 >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 | 上頁 下頁
常立以誣詆貶責


  紹聖三年六月己卯,三省言:「檢會常立元祐中供納實錄院文字,其間門人趙沖敘常秩事蹟內有不遜詞語。」詔常立罷諸王府侍講,勾當明道宮。奉議郎趙沖別取旨。辛巳。中書舍人葉祖洽言:「常立罷諸王府侍講,差遣勾當亳州明道宮。按:宮觀之任,惟侍御史職司已年老之人,朝廷方授之。以立奸人,何得授此?竊恐朝廷以不遜辭語是秩門人趙沖所敘,遂欲薄責。望以立之惡明付有司,正其罪名,特加竄殛。」詔常立罷諸王府侍講,追還所借轉通直郎,依舊鄆州觀察支使,與監當差遣。奉議郎趙沖特降一官,與小處監當。癸未,葉祖洽又言:「近詔常立仍舊鄆州觀察支使、與監當差遣,趙沖特降一官,與遠小處監當。按:沖系秩門人,只是與立編寫,就使知情,猶為從坐,今則追官與遠小處監當。立是秩子,主名編錄。供送之人,今責降乃輕於沖,公議未允。望以沖情罪參較輕重,特發神斷,使刑罰允當。」詔常立添差監永州在城酒稅,趙沖添差監道州茶鹽酒稅。初,蔡卞請以立為崇政殿說書,既賜對,又請除諫官。上猶未許,曾布乘間白上曰:「常立附麗章惇等,先帝自處士擢常秩為侍講、諫官,其死,則又手詔褒美,贈官賻恤,無不至者。人言立元祐中曾上文字,雲其父不悅先朝故事而去,外議殊不平之。惇以周穜為不負先朝,若立者,可謂有負矣,及喜之,則掩而不問。然臣未知子細,容更體訪,實具奏呈。」上曰:「且與問取來。」是日,甲戌也。翼日,布以立事質于史院,乃具得之,有雲:「自荊公去位,天下官吏陰變新法,民受茶毒。」又雲:「上下循默,敗端內萌,莫覺莫悟,公獨見幾,知其必敗。」乃門人趙沖撰集秩行事言也。並墓銘繕寫為兩冊,元祐中納史院,史官莫不見之。翼日,具以立等此語聞達。上甚駭其不遜,曰:「何謂必敗?」布曰:「臣所記不詳,然此兩冊現在史館,可令簽貼進呈。」上赫然曰:「待令取。」布曰:「此事外人多知,吏官無不見之者。聞兩舍人雲:『若有差除,必繳駁。』然臣已知之,不敢不奏。」上曰:「豈可不言?」又翼日,布方對,上曰:「立文字已令取,果有此語。」布曰:「何敢妄?若立誠有此語,不唯不可置之言路,諸王皆先帝子,豈可置之左右?兼狂悖不遜,自當行法,不可但已。」及三省對,上遽語蔡卞日:「常立詆神考,而卿薦之,何也?」又顧章惇曰:「卿不見其語乎?尊戴安石如此,則以神考為何如主也?」惇謝不知,因請其語。上怒曰:「語在常秩行狀!其語雲:『自安石罷相以來,民在塗炭。』又雲:『自秩與安石去位,而識者知政事必敗。』其諂厚安石而詆薄神考如此,卞何為薦之?」惇、卞皆錯愕謝罪。上即命中使就史院取秩行狀,親指「塗炭必敗」四字以示惇、卞等,由是惇始悟為卞所賣。後一日,三省進呈,上赫然令與立宮觀,沖別取旨。葉祖洽繳錄黃,以謂立父子世受國恩,而狂悖如此,貶太輕。李清臣具報布。是日布對,上諭布曰:「立已行法。」布曰:「已僥倖,昨以王府故奪借官,今遂不奪恩命,優矣。」上曰:「賴卿言及,不爾,幾誤擢。然人物亦極平常。」布曰:「問青苗、免布易、差夫等數否?」上曰:「俱不曾問。」布曰:「立詆訾先朝如此,又諂附執政,及與人言青苗、免役事,須立乃能推行。其佞媚反覆如此,尤可罪。如此等人,乃欲使為諫官,豈不誤事?」上曰:「反覆尤不堪,其言茶毒,乃桀紂事。」布曰:「《書》稱毒痛四海。」上又曰:「知其必敗是何語?何敗之有?」布曰:「諂王安石而毀先帝,情更可誅。陳瓘所以忤卞,只雲卞但以安石為準繩,安石所是者必欲進,而不喜者必欲黜。立安石為准的,以羅織士類,此最為害政。況安石之所是非,與先帝不同者非一,豈有但以安石為據?卞以此深怒瓘,而士類莫不以瓘之言為是。臣亦嘗親聞先帝不與安石之語。今立乃以謂『安石既去,民受荼毒』,然則先帝有為於天下,皆出安石?則先帝皆所不曉也。悖慢不遜,無甚於此!」上亦切齒。及三省進呈祖洽文事,遂奪立借官,依前職官監當。趙沖見任奉議郎,奪一官、遠小處監當。祖洽再繳,以謂立不當輕於沖。遂曰:「置立於永州,沖於道州監當。」布稱善。上又曰:「『必敗』之語殊可駭。」布曰:「不遜未有如此者!《傳》雲:『人臣見無禮於其君者,如鷹鸇之逐鳥雀。』立之言不遜如此,乃欲擢之言路,此臣所以不能自己也。」上曰:「共任國事,何可不言?」布曰:「臣事陛下,每不敢不自竭。陛下天縱睿明,於是非曲直,無不了然洞照,以此苟有所聞,不敢不盡底裡。」上曰:「固當如此。」布又言:「陛下親攬萬幾,政事不一。若廟堂得人,其次言路不苟且循默,則每事不至如此上勞聖慮。」上深然之。殿中侍御史陳次升言:「竊聞常立以父秩行狀申國史院,希合權臣,言父秩與王安石之美,抵誣先帝。比者陛下照見底裡,已行棄逐,頗怪輿議。謹按:立自選人入館未幾,又借通直郎、王府侍講,近又令上殿。立之無狀如彼,大臣親昵引薦如此。立之上殿,未審何人引薦,敢爾欺罔!臣傳聞大臣每于陛下之前,必雲去詆誣之人,而立之詆誣,致有『荼毒生靈』、『公知其必敗』之語,乃略而不問,猶且援進,恐其不速,豈非負先帝、欺陛下乎?為臣之罪,莫大乎是。自昔大臣若微過,必引咎避位。今立過惡如此,引薦大臣略無自咎之辭,曾不愧懼?廉恥之風不行於廟堂之上,而欲風天下,清士類,其可得乎?兼大臣在史院者若見其文,自當進呈,召對之際,同為期蔽,亦宜有罪。伏望特行黜責,以警官邪。」

  此據次升奏議增入,不得其時。曾布獨不稱次升嘗論立,當考。曾布《日錄》並陳瓘《尊堯集》及《尊堯餘言》並序竄詩載此事頗詳。陳瓘《尊堯餘言》曰:「神考信安石所薦處士常秩為賢,召而試之。及既厭安石,秩亦隨罷。初,神考常諭安石曰:『常秩不知去就。』安石對曰:『陛下于誕謾蠹政害國之人尚能體貌尊聽,如秩者反見薄。』其後安石為秩作墓表曰:『石可磨也,亦可毀也。』謂石可毀不可得也。常立廣墓表之言以揚其父,行狀進于史院,而行狀之言云云。」又曰:「蓋因常立一事,而密成卞等二計之巧。卞等二計,其二曰罪訴理以讎竄立之撓。臣聞常立上殿之時,葉濤奏之,於是又作訴理之事讎布與濤,而罹訴理之禍者七八百人,訖于曾布之家流離破敗,而卞等報復之意猶未快也。然則哲宗竄立,卞等豈以為是乎?」按:常立先以鄭州觀察支使除正字,二年二月二十八日也。不知用何時轉通直郎,為王府說書。三年四月四日,乃以通直郎、王府說書改王府侍講。稱卞引立以選人為假通直郎、崇政殿說書,又力薦之,請賜對。對之明日後,躐除侍從官。今《實錄》殊不載立為崇政說書。不容不載,必是卞力請而哲宗未許也。又稱擬立壽州監酒。壽州監,即是葉祖洽所駁監當無「遠小」字,責輕于趙沖,或先擬壽州,後改永州耳。又稱沖特勒停。沖但特降一官耳,亦無勒停事,不知瓘何以雲耳。或是《實錄》不詳,當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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