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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行列傳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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範式字巨卿,山陽金鄉人也,一名汜。少游太學,為諸生,與汝南張劭為友。劭字元伯。二人並告歸鄉里。式謂元伯曰:「後二年當還,將過拜尊親,見孺子焉。」乃共克期日。後期方至,元伯具以白母,請設饌以候之。母曰:「二年之別,千里結言,爾何相信之審邪?」對曰:「巨卿信士,必不乖違。」母曰:「若然,當為爾醞酒。」至其日,巨卿果到,升堂拜飲,盡歡而別。 式仕為郡功曹。後元伯寢疾篤,同郡郅君章、殷子徵晨夜省視之。元伯臨盡,歎曰:「恨不見吾死友!」子徵曰:「吾與君章盡心於子,是非死友,複欲誰求?」元伯曰:「若二子者,吾生友耳。山陽範巨卿,所謂死友也。」尋而卒。式忽夢見元伯玄冕垂纓屣履而呼曰:「巨卿,吾以某日死,當以爾時葬,永歸黃泉。子未我忘,豈能相及?」式怳然覺寤,悲歎泣下,具告太守,請往奔喪。太守雖心不信而重違其情,許之。式便服朋友之服,投其葬日,馳往赴之。式未及到,而喪已發引,既至壙,將窆,而柩不肯進。其母撫之曰:「元伯,豈有望邪?」遂停柩移時,乃見有素車白馬,號哭而來。其母望之曰:「是必範巨卿也。」巨卿既至,叩喪言曰:「行矣元伯!死生路異,永從此辭。」會葬者千人,鹹為揮涕。式因執紼而引柩,於是乃前。式遂留止塚次,為修墳樹,然後乃去。 後到京師,受業太學。時諸生長沙陳平子亦同在學,與式未相見,而平子被病將亡,謂其妻曰:「吾聞山陽範巨卿,烈士也,可以托死。吾歿後,但以屍埋巨卿戶前。」乃裂素為書,以遺巨卿。既終,妻從其言。時式出行適還,省書見瘞,愴然感之,向墳揖哭,以為死友。乃營護平子妻兒,身自送喪於臨湘。未至四五裡,乃委素書於柩上,哭別而去。其兄弟聞之,尋求不復見。長沙上計掾史到京師,上書表式行狀,三府並辟,不應。 舉州茂才,四遷荊州刺史。友人南陽孔嵩,家貧親老,乃變名姓,傭為新野縣阿裡街卒。式行部到新野,而縣選嵩為導騎迎式。式見而識之,呼嵩,把臂謂曰:「子非孔仲山邪?」對之歎息,語及平生。曰:「昔與子俱曳長裾,遊息帝學。吾蒙國恩,致位牧伯,而子懷道隱身,處於卒伍,不亦惜乎!」嵩曰:「侯嬴長守於賤業,晨門肆志于抱關。子欲居九夷,不患其陋。貧者士之宜,豈為鄙哉!」式敕縣代嵩,嵩以為先傭未竟,不肯去。 嵩在阿裡,正身厲行,街中子弟,皆服其訓化。遂辟公府。之京師,道宿下亭,盜共竊其馬,尋問知其嵩也,乃相責讓曰:「孔仲山善士,豈宜侵盜乎!」於是送馬謝之。嵩官至南海太守。 式後遷廬江太守,有威名,卒於官。 *** 李善字次孫,南陽淯陽人也,本同縣李元蒼頭也。建武中疫疾,元家相繼死沒,唯孤兒續始生數旬,而貲財千萬,諸奴婢私共計議,欲謀殺續,分其財產。善深傷李氏而力不能制,乃潛負續逃去,隱山陽瑕丘界中,親自哺養,乳為生湩。推燥居濕,備嘗艱勤。續雖在孩抱,奉之不異長君,有事輒長跪請白,然後行之。閭裡感其行,皆相率修義。續年十歲,善與歸本縣,修理舊業。告奴婢于長吏,悉收殺之。時鐘離意為瑕丘令,上書薦善行狀。光武詔拜善及續並為太子舍人。 善顯宗時辟公府,以能理劇,再遷日南太守。從京師之官,道經淯陽,過李元塚。未至一裡,乃脫朝服,持鋤去草。及拜墓,哭泣甚悲,身自炊爨,執鼎俎以修祭祀。垂泣曰:「君夫人,善在此。」盡哀,數日乃去。到官,以愛惠為政,懷來異俗。遷九江太守,未至,道病卒。 續至河間相。 *** 王忳字少林,廣漢新都人也。忳嘗詣京師,於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,湣而視之。書生謂忳曰:「我當到洛陽,而被病,命在須臾。腰下有金十斤,願以相贈,死後乞藏骸骨。」未及問姓名而絕。忳即鬻金一斤,營其殯葬,余金悉置棺下,人無知者。後歸數年,縣署忳大度亭長。初到之日,有馬馳入亭中而止。其日,大風飄一繡被,複墮忳前,即言之於縣,縣以歸忳。忳後乘馬到雒縣,馬遂奔走,牽忳入它舍。主人見之喜曰:「今禽盜矣。」問忳所由得馬,忳具說其狀,並及繡被。主人悵然良久,乃曰:「被隨旋風,與馬俱亡,卿何陰德而致此二物?」忳自念有葬書生之事,因說之,並道書生形貌及埋金處。主人大驚,號曰:「是我子也。姓金名彥。前往京師,不知所在,何意卿乃葬之。大恩久不報,天以此章卿德耳。」忳悉以被、馬還之,彥父不取,又厚遺忳。忳辭讓而去。時,彥父為州從事,因告新都令,假忳休,自與俱迎彥喪,余金俱存。忳由是顯名。 仕郡功曹,州治中從事。舉茂才,除郿令。到官,至藜亭。亭長曰:「亭有鬼,數殺過客,不可宿也。」忳曰:「仁勝凶邪,德除不祥,何鬼之避!」即入亭止宿。夜中聞有女子稱冤之聲。忳咒曰:「有何枉狀,可前求理乎?」女子曰:「無衣,不敢進。」忳便投衣與之。女子乃前訴曰:「妾夫為涪令,之官過宿此亭,亭長無狀,賊殺妾家十餘口,埋在樓下,悉取財貨。」忳問亭長姓名。女子曰:「即今門下游徼者也。」忳曰:「汝何故數殺過客?」對曰:「妾不得白日自訴,每夜陳冤,客輒眠不見應,不勝感恚,故殺之。」忳曰:「當為汝理此冤,勿複殺良善也。」因解衣於地,忽然不見,明旦召遊徼詰問,具服罪,即收系,及同謀十余人悉伏辜。遣吏送其喪歸鄉里,於是亭遂清安。 *** 張武者,吳郡由拳人也。父業,郡門下掾,送太守妻、子還鄉里,至河內亭,盜夜劫之,業與賊戰死,遂亡失屍骸。武時年幼,不及識父。後之太學受業,每節,常持父遺劍,至亡處祭醊,泣而還。太守第五倫嘉其行,舉孝廉。遭母喪過毀,傷父魂靈不返,因哀慟絕命。 *** 陸續字智初,會稽吳人也。世為族姓。祖父閎,字子春,建武中為尚書令。美姿貌,喜著越布單衣,光武見而好之,自是常敕會稽郡獻越布。 續幼孤,仕郡戶曹史。時歲荒民饑,太守尹興使續於都亭賦民饘粥。續悉簡閱其民,訊以名氏。事畢,興問所食幾何?續因口說六百餘人,皆分別姓字,無有差謬。興異之。刺史行部,見續,辟為別駕從事。以病去,還為郡門下掾。 是時,楚王英謀反,陰疏天下善士。及楚事覺,顯宗得其錄,有尹興名,乃征興詣廷尉獄。續與主簿梁宏、功曹史駟勳及掾史五百餘人詣洛陽詔獄就考,諸吏不堪痛楚,死者大半。唯續、宏、勳掠考五毒,肌肉消爛,終無異辭。續母遠至京師,覘候消息,獄事特急,無緣與續相聞,母但作饋食,付門卒以進之,續雖見考苦毒,而辭色慷慨,未嘗易容,唯對食悲泣,不能自勝。使者怪而問其故。續曰:「母來,不得相見,故泣耳。」使者大怒,以為門卒通傳意氣,召將案之。續曰:「因食餉羹,識母所自調和,故知來耳。非人告也。」使者問:「何以知母所作乎?」續曰:「母嘗截肉,未嘗不方,斷蔥以寸為度,是以知之。」使者問諸謁舍,續母果來,於是陰嘉之,上書說續行狀。帝即赦興等事,還鄉里,禁錮終身。續以老病卒。 長子稠,廣陵太守,有理名。中子逢,樂安太守。少子褒,力行好學,不慕榮名,連征不就。褒子康,已見前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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