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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瓊黃琬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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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瓊字世英,江夏安陸人,魏郡太守香之子也。香在《文苑傳》。瓊初以父任為太子舍人,辭病不就。遭父憂,服闋,五府俱辟,連年不應。 永建中,公卿多薦瓊者,於是與會稽賀純、廣漢楊厚俱公車征。瓊至綸氏,稱疾不進。有司劾不敬,詔下縣以禮慰遣,遂不得已。先是,徵聘處士多不稱望,李固素慕於瓊,乃以書逆遺之曰: 聞已度伊、洛,近在萬歲亭,豈即事有漸,將順王命乎?蓋君子謂伯夷隘,柳下惠不恭,故傳曰「不夷不惠,可否之間」。蓋聖賢居身之所珍也。誠遂欲枕山棲穀,擬亦巢、由,斯則可矣;若當輔政濟民,今其時也。自生民以來,善政少而亂俗多,必待堯、舜之君,此為志士終無時矣。常聞語曰:「嶢嶢者易缺,皦皦者易汙。」《陽春》之曲,和者必寡,盛名之下,其實難副。近魯陽樊君,被征初至,朝廷設壇席,猶待神明。雖無大異,而言行所守無缺。而譭謗布流,應時折減者,豈非觀聽望深,聲名太盛乎?自頃徵聘之士,胡元安、薛孟嘗、朱仲昭、顧季鴻等,其功業皆無所采,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。願先生弘此遠謨,令眾人嘆服,一雪此言耳。 瓊至,即拜議郎,稍遷尚書僕射。 初,瓊隨父在台閣,習見故事。及後居職,達練官曹,爭議朝堂,莫能抗奪。時連有災異,瓊上疏順帝曰:「間者以來,卦位錯謬,寒燠相干,蒙氣數興,日暗月散。原之天意,殆不虛然。陛下宜開石室,案《河》、《洛》,外命史官,悉條上永建以前至漢初災異,與永建以後訖於今日,孰為多少。又使近臣儒者參考政事,數見公卿,察問得失。諸無功德者,宜皆斥黜。臣前頗陳災眚,並薦光祿大夫樊英、太中大夫薛包及會稽賀純、廣漢楊厚,未蒙禦省。伏見處士巴郡黃錯、漢陽任棠,年皆耆耋,有作者七人之志。宜更見引致,助崇大化。」於是有詔公車征錯等。 三年,大旱。瓊複上疏曰:「昔魯僖遇旱,以六事自讓,躬節儉,閉女謁,放讒佞者十三人,誅稅民受貨者九人,退舍南郊,天立大雨。今亦宜顧省政事,有所損闕,務存質儉,以易民聽。尚方禦府,息除煩費。明敕近臣,使遵法度,如有不移,示以好惡。數見公卿,引納儒士,訪以政化,使陳得失。又囚徒尚積,多致死亡,亦足以感傷和氣,招降災旱。若改敝從善,擇用嘉謀,則災消福至矣。」書奏,引見德陽殿,使中常侍以瓊奏書屬主者施行。 自帝即位以後,不行籍田之禮。瓊以國之大典不宜久廢,上疏奏 自古聖帝哲王,莫不敬恭明祀,增致福祥,故必躬郊廟之禮,親籍田之勤,以先群萌,率勸農功。昔周宣王不籍千畝,虢文公以為大譏,卒有薑戎之難,終損中興之名。竊見陛下遵稽古之鴻業,體虔肅以應天,順時奉元,懷柔百神,朝夕觸塵埃于道路,晝暮聆庶政以恤人。雖《詩》詠成湯之不怠遑,《書》美文王之不暇食,誠不能加。今廟祀適闋,而祈穀潔齋之事,近在明日。臣恐左右之心,不欲屢動聖躬,以為親耕之禮,可得而廢。臣聞先王制典,籍田有日,司徒咸戒,司空除壇。先時五日,有協風之應,王即齋官,饗醴載耒,誠重之也。自癸已以來,仍西北風,甘澤不集,寒涼尚結。迎春東郊,既不躬親,先農之禮,所宜自勉,以逆和氣,以致時風。《易》曰:「君子自強不息。」斯其道也。 書奏,帝從之。 頃之,遷尚書令。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,專用儒學文吏,於取士之義,猶有所遺,乃奏增孝悌及能從政者為四科,事竟施行。又雄前議舉吏先試之於公府,又覆之於端門,後尚書張盛奏除此科。瓊複上言:「覆試之作,將以澄洗清濁,覆實虛濫,不宜改革。」帝乃止。出為魏郡太守,稍遷太常。和平中,以選入侍講禁中。 元嘉元年,遷司空。桓帝欲褒崇大將軍梁冀,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。特進胡廣、太常羊溥、司隸校尉祝恬、太中大夫邊韶等,咸稱冀之勳德,其制度齎賞,以宜比周公,錫之山川、土田、附庸。瓊獨建議曰:「冀前以親迎之勞,增邑三千,又其子胤亦加封賞。昔周公輔相成王,制禮作樂,化致太平,是以大啟土宇,開地七百。今諸侯以戶邑為制,不以裡數為限。蕭何識高祖于泗水,霍光定傾危以興國,皆益戶增封,以顯其功。冀可比鄧禹,合食四縣,賞賜之差,同于霍光,使天下知賞必當功,爵不越德。」朝廷從之。冀意以為恨。會以地動策免。複為太僕。 永興元年,遷司徒,轉太尉。梁冀前後所托辟召,一無所用。雖有善人而為冀所飾舉者,亦不加命。延熹元年,以日食免。複為大司農。明年,梁冀被誅,太尉胡廣、司徒韓縯、司空孫朗皆坐阿附免廢,複拜瓊為太尉。以師傅之恩,而不阿梁氏,乃封為邟鄉侯,邑千戶。瓊辭疾讓封六七上,言旨懇惻,乃許之。梁冀既誅,瓊首居公位,舉奏州郡素行貪污至死徙者十餘人,海內由是翕然望之。尋而五侯擅權,傾動內外,自度力不能匡,乃稱疾不起。四年,以寇賊免。其年複為司空。秋,以地震免。 七年,疾篤,上疏諫曰; 臣聞天者務剛其氣,君者務強其政。是以王者處高自持,不可不安;履危任力,不可不據。夫自持不安則顛,任力不據則危。故聖人升高據上,則以德義為首;涉危蹈傾,則以賢者為力。唐堯以德化為寇冕,以稷、契為筋力。高而益崇,動而愈據,此先聖所以長守萬國,保其社稷者也。昔高皇帝應天順民,奮劍而王,埽除秦、項,革命創制,降德流祚。至於哀、平,而帝道不綱,秕政日亂,遂使奸佞擅朝,外戚專恣。所寇不以仁義為冕,所蹈不以賢佐為力,終至顛蹶,滅絕漢祚。天絕陵弛,民鬼慘愴,賴皇乾眷命,炎德複輝。光武以聖武天挺,繼統興業,創基冰泮之上,立足枳棘之林。擢賢於眾愚之中,畫功於無形之世。崇禮義於交爭,循道化於亂離。是自曆高而不傾,任力危而不跌,興複洪祚,開建中興,光被八極,垂名無窮。至於中葉,盛業漸衰。陛下初從籓國,爰升帝位,天下拭目,謂見太平。而即位以來,未有勝政。諸梁秉權,豎宦充朝,重封累積,傾動朝廷,卿校牧守之選,皆出其門,羽毛齒革、明珠南金之寶,殷滿其室,富擬王府,勢回天地。言之者必族,附之者必榮。忠臣懼死而杜口,萬夫怖禍而木舌,塞陛下耳目之明,更為聾瞽之主。故太尉李固、杜喬,忠以直言,德以輔政,念國妄身,隕歿為報,而坐陳國議,遂見殘滅。賢愚切痛,海內傷懼。又前白馬令李雲,指言宦官罪穢宜誅,皆因眾人之心,以救積薪之敝。弘農杜眾,知雲所言宜行,懼雲以忠獲罪,故上書陳理之,乞同日而死,所以感悟國家,庶雲獲免。而雲既不辜,眾又並坐,天下尤痛,益以怨結,故朝野之人,以忠為諱。昔趙殺鳴犢,孔子臨河而反。夫覆巢破卵,則鳳皇不翔;刳牲夭胎,則麒麟不臻。誠物類相感,理使其然。尚書周永,昔為沛令,素事梁冀,幸其威勢,坐事當罪,越拜令職。見冀將衰,乃陽毀示忠,遂因奸計,亦取侯封。又黃門協邪,群輩相党,自冀興盛,腹背相親,朝夕圖謀,共構奸軌。臨冀當誅,無可設巧,複記其惡,以要爵賞。陛下不加清澄,審別真偽,復興忠臣並時顯封,使朱紫共色,粉墨雜蹂,所謂抵金玉於沙礫,碎珪璧于泥塗。四方聞之,莫不憤歎。昔曾子大孝,慈母投杼;伯奇至賢,終於流放。夫讒諛所舉,無高而不可升;阿黨相抑,無深而不可論。可不察歟?臣至頑駑,世荷國恩,身輕位重,勤不補過,然懼於永歿,負釁益深。敢以垂絕之日,陳不諱之言,庶有萬分,無恨三泉。 其年卒,時年七十九。贈車騎將軍,諡曰忠侯。孫琬。 *** 琬字子琰。少失父。早而辯慧。祖父瓊,初為魏郡太守,建和元年正月日食,京師不見而瓊以狀聞。太后詔問所食多少,瓊思其對而未知所況。琬年七歲,在傍,曰:「何不言日食之餘,如月之初?」瓊大驚,即以其言應詔,而深奇愛之。後瓊為司徒,琬以公孫拜童子郎,辭病不就,知名京師。時司空盛允有疾,瓊遣琬候問,會江夏上蠻賊事副府,允發書視畢,微戲琬曰:「江夏大邦,而蠻多士少。」琬奉手對曰:「蠻夷猾夏,責在司空。」因拂衣辭去,允甚奇之。 稍遷五官中郎將。時陳蕃為光祿勳,深相敬待,數與議事。舊制,光祿舉三署郎,以高功久次才德尤異者為茂才四行。時權富子弟多以人事得舉,而貧約守志者以窮退見遺,京師為之謠曰:「欲得不能,光祿茂才。」於是琬、蕃同心,顯用志士,平原劉醇、河東朱山、蜀郡殷參等並以才行蒙舉。蕃、琬遂為權富郎所見中傷,事下禦史中丞王暢、侍御史刁韙。韙、暢素重蕃、琬,不舉其事,而左右複陷以朋黨,暢坐左轉議郎而免蕃官,琬、韙俱禁錮。 韙字子榮,彭城人。後陳蕃被征,而言事者多訟韙,複拜議郎,遷尚書。在朝有鯁直節,出為魯、東海二郡相。性抗厲,有明略,所在稱神。常以法度自整,家人莫見墯容焉。 琬被廢棄幾二十年。至光和末,大尉楊賜上書薦琬有撥亂之才,由是征拜議郎,擢為青州刺史,遷侍中。中平初,出為右扶風,征拜將作大芹、少府、太僕。又為豫州牧。時寇賊陸梁,州境雕殘,琬討擊平之,威聲大震。政績為天下表,封關內侯。 及董卓秉政,以琬名臣,征為司徒,遷太僕,更封陽泉鄉侯。卓議遷都長安,琬與司徒楊彪同諫不從。琬退而駁議之曰:「昔周公營洛邑以甯姬,光武蔔東郡以隆漢,天之所啟,神之所安。大業既定,豈宜妄有遷動,以虧四海之望?」時人懼卓暴怒,琬必及害,固諫之。琬對曰:「昔白公作亂于楚,屈廬冒刃而前;崔杼弑君于齊,晏嬰不懼其盟。吾雖不德,誠慕古人之節。」琬竟坐免。卓猶敬其名德舊族,不敢害。後與楊彪同拜光祿大夫,及徙西都,轉司隸校尉,與司徒王允同謀誅卓。及卓將李傕、郭汜攻破長安,遂收琬下獄死,時年五十二。 論曰:古者諸侯歲貢士,進賢受上賞,非賢貶爵士。升之司馬,辯論其才,論定然後官之。任官然後祿之。故王者得其人,進仕勸其行,經邦弘務,所由久矣。漢初詔舉賢良、方正,州郡察孝廉、秀才,斯亦貢士之方也。中興以後,複增敦樸、有道、賢能、直言、獨行、高節、質直、清白、敦厚之屬。榮路既廣,觖望難裁,自是竊名偽服,浸以流競。權門貴仕,請謁繁興。自左雄任事,限年試才,雖頗有不密,固亦因識時宜。而黃瓊、胡廣、張衡、崔瑗之徒,泥滯舊方,互相詭駁,循名者屈其短,算實者挺其效。故雄在尚書,天下不敢妄選,十餘年間,稱為得人,斯亦效實之征乎?順帝始以童弱反政,而號令自出,知能任使,故士得用情,天下喁喁仰其風采。遂乃備玄纁玉帛,以聘南陽樊英,天子降寢殿,設壇席,尚書奉引,延問失得。急登賢之舉,虛降己之禮,於是處士鄙生,忘其拘儒,拂巾衽褐,以企旌車之招矣。至乃英能承風,俊乂鹹事,若李固、周舉之淵謨弘深,左雄、黃瓊之政事貞固,桓焉,楊厚以儒學進,崔瑗、馬融以文章顯,吳祐、蘇章、種暠、欒巴牧民之良幹,龐參、虞詡將帥之宏規,王龔、張皓虛心以推士,張綱、杜喬直道以糾違,郎顗陰陽詳密,張衡機術特妙,東京之士,于茲盛焉。向使廟堂納其高謀,疆場宣其智力,帷幄容其謇辭,舉厝稟其成式,則武、宣之軌,豈其遠而?《詩》雲:「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。」可為恨哉!及孝桓之時,碩德繼興,陳蕃、楊秉處稱賢宰,皇甫、張、段出號名將,王暢、李膺彌縫袞闕,朱穆、劉陶獻替匡時,郭有道獎鑒人倫,陳仲弓弘道下邑。其餘宏儒遠智,高心潔行,激揚風流者,不可勝言。而斯道莫振,文武陵隊,在朝者以正議嬰戮,謝事者以黨錮致災。往車雖折,而來軫方遒。所以傾而未顛,決而未潰,豈非仁人君子心力之為乎?嗚呼! 贊曰:雄作納言,古之八元。舉升以匯,越自下蕃。登朝理政,並紓災昏。瓊名夙知,累章國疵。琬亦早秀,位及志差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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