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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忠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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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字伯始,永初中辟司徒府,三遷廷尉正,以才能有聲稱。司徒劉愷舉忠明習法律,宜備機密,於是擢拜尚書,使居三公曹。忠自以世典刑法,用心務在寬詳。初,父寵在廷尉,上除漢法溢于《甫刑》者,未施行,及寵免後遂寢。而苛法稍繁,人不堪之。忠略依寵意,奏上二十三條,為《決事比》,以省請讞之敝。又上除蠶室刑;解臧吏三世禁錮;狂易殺人,得減重論;母子兄弟相代死,聽,赦所代者。事皆施行。 及鄧太后崩,安帝始親朝事。忠以為臨政之初,宜徵聘賢才,以宣助風化,數上薦隱逸及直道之士馮良、周燮、杜根、成翊世之徒。於是公車禮聘良、燮等。後連有災異,詔舉有道,公卿百僚各上封事。忠以詔書既開諫爭,慮言事者必多激切,或致不能容,乃上疏豫通廣帝意。曰: 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,納切直之謀;忠臣盡謇諤之節,不畏逆耳之害。是以高祖舍周昌桀、紂之譬,孝文嘉爰盎人豕之譏,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,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。昔晉平公問于叔向曰:「國家之患敦為大?」對曰:「大臣重祿不極諫,小臣畏罪不敢言,下情不上通,此患之大者。」公曰:「善。」於是下令曰:「吾欲進善,有謁而不通者,罪至死。」今明詔崇高宗之德,推宋景之誠,引咎克躬,諮訪群吏。言事者見杜根、成翊世等新蒙表錄,顯列二台,必承風響應,爭為切直,若嘉謀異策,宜輒納用。如其管穴,妄有譏刺,雖苦口逆耳,不得事實,且優遊寬容,以示聖朝無諱之美。若有道之士,對問高者,宜垂省覽,特遷一等,以廣直言之路。 書禦,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為侍中,延後位至太尉。 常侍江京、李閏等皆為列侯,共秉權任。帝又愛信阿母王聖,封為野王君。忠內懷懼懣而未敢陳諫,乃作《搢紳先生論》以諷,文多,故不載。 自帝即位以後,頻遭元二之厄,百姓流亡,盜賊並起,郡縣更相飾匿,莫肯糾發。忠獨以為憂,上疏曰: 臣聞輕者重之端,小者大之源,故堤潰蟻孔,氣泄針芒。是以明者慎微,智者識幾。《書》曰:「小不可不殺。」《詩》雲:「無縱詭隨,以謹無良。」蓋所以崇本絕末,鉤深之慮也。臣竊見元年以來,盜賊連發,攻亭劫掠,多所傷殺。夫穿窬不禁,則致強盜;強盜不斷,則為攻盜;攻盜成群,必生大奸。故亡逃之科,憲令所急,至於通行飲食,罪致大辟。而頃者以來,莫以為憂。州郡督錄怠慢,長吏防禦不肅,皆欲採獲虛名,諱以盜賊為負。雖有發覺,不務清澄。至有逞威濫怒,無辜僵僕。或有跼蹐比伍,轉相賦斂。或隨吏追赴,周章道路。是以盜發之家,不敢申告,鄰舍比裡,共相壓迮,或出私財,以償所亡。其大章著不可掩者,乃肯髮露。陵遲之漸,遂且成俗。冠攘誅咎,皆由於此。前年勃海張伯路,可為至戒。覆車之軌,其跡不遠。蓋失之末流,求之本源。宜糾增舊科,以防來事。自今強盜為上官若它郡縣所糾覺,一發,部吏皆正法,尉貶秩一等,令長三月奉贖罪;二發,尉免官,令長貶秩一等;三發以上,令長免官。便可撰立科條,處為詔文,切敕刺史,嚴加糾罰。冀以猛濟寬,驚懼奸慝。頃季夏大暑,而消息不協,寒氣錯時,水湧為變。天之降異,必有其故。所舉有道之士,可策問國典所務,王事過差,令處暖氣不效之意。庶有讜言,以承天誡。 元初三年有詔,大臣得行三年喪,服闋還職。忠因此上言:「孝宣皇帝舊令,人從軍屯及給事縣官者,大父母死未滿三月,皆勿徭,令得葬送。請依此制。」太后從之。至建光中,尚書令祝諷、尚書孟布等奏,以為:「孝文皇帝定約禮之制,光武皇帝絕告甯之典,貽則萬世,誠不可改。宜複建武故事。」忠上疏曰: 臣聞之《孝經》,始於愛親,終於哀戚。上自天子,下至庶人,尊卑貴賤,其義一也。夫父母于子,同氣異息,一體而分,三年乃免於懷抱。先聖緣人情而著其節,制服二十五月,是以《春秋》臣有大喪,君三年不呼其門,閔子雖要絰服事,以赴公難,退而致位,以究私恩,故稱「君使之非也,臣行之禮也」。周室陵遲,禮制不序,《蓼莪》之人作詩自傷曰:「瓶之罄矣,惟罍之恥。」言已不得終竟子道者,亦上之恥也。高祖受命,蕭何創制,大臣有甯告之科,合於致憂之義。建武之初,新承大亂,凡諸國政,多趣簡易,大臣既不得告寧,而群司營祿念私,鮮循三年之喪,以報顧複之恩者。禮義之方,實為凋損。大漢之興,雖承衰敝,而先王之制,稍以施行。故藉田之耕,起于孝文;孝廉之貢,發于孝武;郊祀之禮,定于元、成;三雍之序,備于顯宗;大臣終喪,成乎陛下。聖功美業,靡以尚茲。孟子有言: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天下可運於掌。」臣願陛下登高北望,以甘陵之思,揆度臣子之心,則海內鹹得其所。 宦豎不便之,竟寢忠奏而從諷、布議,遂著於令。 忠以久次;轉為僕射。時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,而伯榮負寵驕蹇,所經郡國莫不迎為禮謁。又霖雨積時,河水湧溢,百姓騷動。忠上疏曰: 臣聞位非其人,則庶事不敘;庶事不敘,則政有得失;政有得失,則感動陰陽,妖變為應。陛下每引災自厚,不責臣司,臣司狃恩,莫以為負。故天心未得,隔並屢臻,青、冀之域淫雨漏河,徐、岱之濱海水盆溢,兗、豫蝗蝝滋生,荊、楊稻收儉薄,並、涼二州羌戎叛戾。加以百姓不足,府帑虛匱,自西徂東,杼柚將空。臣聞《洪範》五事,一曰貌,貌以恭,恭作肅,貌傷則狂,而致常雨。春秋大水,皆為君上威儀不穆,臨蒞不嚴,臣下輕慢,貴幸擅權,陰氣盛強,陽不能禁,故為淫雨。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,比遣中使致敬甘陵,牛軒軿馬,相望道路,可謂孝至矣。然臣竊聞使者所過,威權翕赫,震動郡縣,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,儀體上僭,侔於人主。長吏惶怖譴責,或邪諂自媚,發人修道,繕理亭傳,多設儲跱,征役無度,老弱相隨,動有萬計,賄遺僕從,人數百匹,頓踣呼嗟,莫不叩心。河間托叔父之屬,清河有陵廟之尊,及剖符大臣,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。陛下不問,必以陛下欲其然也。伯榮之威重于陛下,陛下之柄在於臣妾。水災之發,必起於此。昔韓嫣托副車之乘,受馳視之使;江都誤為一拜,而嫣受歐刀之誅。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,正乾剛之位,職事巨細,皆任賢能,不宜複令女使幹錯萬機。重察左右,得無石顯洩漏之奸;尚書納言,得無趙昌譖崇之詐;公卿大臣,得無朱博阿傅之援;外屬近戚,得無王鳳害商之謀。若國政一由帝命,王事每決於已,則下不得逼上,臣不得幹君,常雨大水必當霽止,四方眾異不能為害。 書奏不省。 時,三府任輕,機事專委尚書,而災眚變咎,輒切免公台。忠以為非國舊體,上疏諫曰: 臣聞「君使臣以禮,臣事君以忠」。故三公稱曰塚宰,王者待以殊敬,在輿為下,禦坐為起,入則參對而議政事,出則監察而董是非。漢典舊事,丞相所請,靡有不聽。今之三公,雖當其名而無其實,選舉誅賞,一由尚書,尚書見任,重於三公,陵遲以來,其漸久矣。臣忠心常獨不安,是故臨事戰懼,不敢穴見有所興造,又不敢殺意同僚,以謬平典,而謗讀言日聞,罪足萬死。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,今者災異,複欲切讓三公。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,移咎丞相,使賁麗納說方進,方進自引,卒不蒙上天之福,徒乖宋景之城。故知是非之分,較然有歸矣。又尚書決事,多違故典,罪法無例,詆欺為先,文慘言醜,有乖章憲。宜責求其意,害而勿聽。上順國典,下防威福,置方員於規矩,審輕重于衡石,誠國家之典,萬世之法也。 忠意常在褒崇大臣,待下以禮。其九卿有疾,使者臨問,加賜錢布,皆忠所建奏。頃之,遷尚書令。延光三年,拜司隸校尉。糾正中官外戚賓客,近幸憚之,不欲忠在內。明年,出為江夏太守,複留拜尚書令,會疾卒。 初,太尉張禹、司徒徐防欲與忠父寵共奏追封和熹皇后父護羌校尉鄧訓,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,爭之連日不能奪,乃從二府議。及訓追加封諡,禹、防複約寵俱遣子奉禮於虎賁中郎將鄧騭,寵不從,騭心不平之,故忠不得志于鄧氏。及騭等敗,眾庶多怨之。而忠數上疏陷成其惡,遂詆劾大司農朱寵。順帝之為太子廢也,諸名臣來歷、祝諷等守闕固爭,時忠為尚書令,與諸尚書複共劾奏之。及帝立,司隸校尉虞詡追奏忠等罪過,當世以此譏焉。 論曰:陳公居理官則議獄緩死,相幼主則正不僭寵,可謂有宰相之器矣。忠能承風,亦庶乎明慎用刑而不留獄。然其聽狂易殺人,開父子兄弟得相代死,斯大謬矣。是則不善人多幸,而善人常代其禍,進退無所措也。 贊曰:陳、郭主刑,人賴其平。寵矜枯胔,躬斷以情。忠用詳密,損益有程。施于孫子,且公且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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