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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 正官方廷臣會議 遵顧命皇侄承宗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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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燕帖木兒納後為妃,又得了必罕姊妹,並有從前宗女等人,總計後房佳麗,已有二三十人,左擁右抱,夜以繼日,正是快活得很。但女色一物,最足盅人。尋常一夫一婦,尚宜節欲養精,不能旦旦而伐。況一個男子,陪著幾十個婦人,若非自知節養,就使有牛馬精神,也恐不能持久呢。【至理名言。】燕帖木兒日漸清羸,筋力已耗去大半,偏偏好色心腸,愈加熾張,得隴望蜀,厭故喜新,他若聞有美人兒,定要攛取到手。無論皇親國戚,閨女孀姝,但教太平王一言,只可親送上門,由他戲弄。自從至順元年以及三年,這三年間,除所賜公主宗女,及娶納泰定後妃外,複占奪了數十人,或有交禮三日,即便遣歸。大眾忍氣吞聲,背地裡都祈他速死。他尚恃勢橫行,毫不知改,甚至後房充斥,不能盡識。天作孽,猶可違;自作孽,不可活,殘喘雖尚苟延,死期已不遠了。 話分兩頭。且說文宗登位以後,第一個寵臣是燕帖木兒,第二個就是伯顏。至順元年,改任伯顏知樞密院事。【應四十三回。】文宗以未足酬庸,覆命尚世祖子闊出女孫,名叫伯顏的斤,作為伯顏妻室。並賜虎士三百名,隸左右宿衛。嗣複給黃金雙龍符,鐫文曰:「廣宣忠義正節振武佐運功臣。」組以寶帶,世為證券。又命凡宴飲視宗王禮。至順二年,晉封浚甯王,加授侍正府侍正,追封其先三世為王,尋又加封昭功宣毅萬戶,忠翊侍衛都指揮使。三年拜太傅,加徽政使。 是時燕帖木兒,深居簡出,每日與妻妾尋歡,不暇問及國事。因此朝政一切,多由伯顏主持;伯顏的權力,也不亞燕帖木兒。一個未死,一個又起。於是一班趨勢的官兒,前日迎合太平王,此日迎合浚甯王,朝秦暮楚,昏夜乞憐,但蒙浚甯王允許,平白地亦可升官。就使遇著親喪,不過休假數日,即可衰絰供職,且給以美名,稱為奪情起複。監察禦史陳思謙,目擊時艱,痛心銓法,因上言內外各官,若非文武全才,關係天下安危,盡可令他終喪,不許無端起複。文宗雖優詔允從,奈暗中有伯顏把持,總教賄賂到手,無人不可設法,陳思謙又抗詞上奏道: 臣觀近日銓衡之弊,約有四端:入仕之門太多,黜陟之法太簡,州郡之任太淹,朝省之除太速。欲救四弊,計有三策:一曰,至元三十年以後,增設衙門,冗濫不急者,從實減並,其外有選法者,併入中書。二曰,宜參酌古制,設辟舉之科,令三品以下,各舉所知,得材則受賞,失責則受罰。三曰,古者刺史入為三公,郎官出宰百里,蓋使外職識朝廷治體,內官知民間利病。今後曆縣尹有能聲善政者,授郎官禦史,曆郡守有奇才異績者,任憲使尚書。其餘各驗資品通遷,在內者不得三考連任京官,在外者須曆兩任,乃遷內職。績非出類,守不敗官者,則循以年勞,處以常調。凡朝缺官員,須二十月之上,方可遷除,庶仕路澄清,賢者益勸,而不肖者無從干進矣。臣為整頓銓法計,故冒昧上陳,伏乞採擇! 其時河北道廉訪副使僧家奴,亦遙上一疏,乞禦史台臣代奏。略雲: 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口,今官於朝者十年,不省覲者有之;非無思親之心,實由朝廷無給假省親之制,而有擅離官次之禁。古律諸職官父母在三百裡外,三年聽一給定省,假二十日;無父母者,五年聽一給拜墓,假十日,以此推之,父母在三百里以至萬里,宜計道裡遠近,定立假期。其應省覲,匿而不省覲者,坐以罪;若詐冒假期,規避以掩其罪,與詐奔喪者同科,則天下無背親之人,亦即無背君之人!移孝作忠,端在此舉,伏乞宸鑒! 禦史台臣,恰也不好隱匿,便將原奏呈入,文宗與陳思謙奏摺,一併發落,飭中書省、禮部、刑部,及翰林、集賢兩院,詳議以聞。各官明知所奏無私,因礙于伯顏情面,免不得模棱兩可,參酌了一篇圓滑的奏章,複呈上去。文宗亦有詔下來,大旨須用人宜慎,臨喪宜哀,說得理明詞達,其實也是一紙具文,無補實際。【下欺上,上欺下,此是中國積弊,不特元代為然。】 還有司徒香山,有意逢君,進陳符讖,援行陶弘景《胡笳曲》,有「負扆飛天曆,終是甲辰君」二語,與皇上生年紀號,適相符合,足為受命的瑞征,乞錄付史館,頒告中外。有詔令翰林、集賢兩院及禮部會議。【此時文宗早改元至順,如香山讕言,不值一辯,乃猶令群臣集議,真是好諛。】 嗣經翰林諸臣,以謂唐開元間,太子賓客薛讓,進武后鼎銘雲:「上玄降鑒,方建隆基。」隱為玄宗受命的慶兆。姚崇表賀,請宣示史官,頒告中外。至宋儒司馬光,斥他強詞牽合,以為符瑞,小臣貢諛,宰相證成,實是侮弄君上。今弘景遺曲,雖於生年紀號,似相符合,但陛下應天順人,紹隆正統,於今四年,薄海內外,無不歸心,何待旁引曲說,作為符命;若從香山言,恐啟讖緯曲談,反足以亂民志,淆政體,請毋庸議等語。 文宗乃把此事擱起。 未幾江浙大水,壞民田十八萬八千七百三十八頃。越年,江西饑,湖廣又饑,雲南又大饑;既而熒惑犯東井,白虹並日出,長竟天。京師及隴西地震,天鼓鳴于東北,文宗一面遣賑,一面飭修佛事。【始終佞佛,至死不悟。】迨至梧桐葉落,天下皆秋,文宗帝運已終,竟染了一種奇症,整日昏昏,譫言囈語。皇后卜答失裡,就榻侍疾,但聽文宗所說,無非舊日陰謀,有時大聲呼痛,竟似有人捶擊一般。經醫官朝夕診視,也辨不出是甚麼病症,所開藥方,全是不痛不癢,無效可言。 一夕,蔔答失裡侍側,忽被文宗牽住兩手,大呼哥哥恕我!嫂嫂恕我!嚇得蔔答失裡毛髮皆豎。急時抱佛腳,又只得在旁哀求,嗣見文宗神志稍清,才敢問明痛苦。文宗不禁歎息道:「朕病將不起了,自思此生造了大孽,得罪兄嫂,目今悔不可追!惟朕歿後,這帝統須傳與鄜王,千萬勿可爽約!」 蔔答失裡嗚咽道:「皇侄登基,皇子奈何?」 文宗道:「你還要顧全皇子麼?恐你也保不住這性命!」 蔔答失裡道:「且召太平王商議何如?」 文宗道:「太平太平害死朕了!他也死在目前,召他何為?」 蔔答失裡唯唯聽命。嗣令太監密召燕帖木兒,果然抱病在床,溺血不起,乃改召伯顏入議。 伯顏到了禦寢,聞文宗喃喃譫語,倒也未免心驚。及見過蔔答失裡,敘談片時,蔔答失裡提及文宗身後,擬立鄜王事,伯顏道:「皇子年齡,也與鄜王相仿,何必另立皇侄?」 蔔答失裡以手指床,似乎表明文宗的意思。伯顏不待明說,已經覺著,又悄語蔔答失裡道:「聖上不豫,或致心煩意亂,始有此說。且待聖躬康泰,再行定議未遲。」 言尚未已,忽聞文宗噫聲道:「你是太傅伯顏麼?朕雖有疾,並不是時時昏亂,須知先皇即位,不過數月,我已禦宇數年,倘有不諱,應把帝位傳與鄜王,朕尚可見先皇於地下!你不要再生異議!」 伯顏尚欲申說,文宗又向蔔答失裡道:「朕已決定意見,此後倘有改議,無論先帝后不依,我也死難瞑目呢!」 【這卻是臨終懺悔。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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