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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回 豺虎擅權燕市流血 鴛鴦折翼宮井埋魂(2)


  不一時,即下許、袁二人逮獄正法的諭旨,派載瀾、徐承煜監斬。載瀾系載漪弟,曾封輔國公。承煜乃徐桐子,官任刑部侍郎。兩人威風凜凜,坐著大輿,帶了兵役劊子手,押著許、袁二公,赴菜市口。許、袁因未曾褫職,即遭重辟,仍舊戴著翎頂,衣冠楚楚,乘轎而來。兩旁拳匪立著,不下數十人,拍掌稱快。內有拳匪首領,問二公道:「你兩人何故仇視我們?」

  袁太常叱道:「大臣謀議國事,爾等不得過問。」

  轉瞬間已到法場, 兩公下輿。徐承煜喝令兵役,將犯官褫去衣冠。兵役等方擬動手,許侍郎道:「你等是奉諭來麼?諭旨有正法二字,沒有革職二字。士可殺不可辱,如何褥我等衣冠?」未曾革職,即要正法,恐有清二百餘年間未曾見過。

  袁太常道:「我等有什麼大罪,連刑部都未審訊,即刻處斬?」

  承煜道:「你犯大不敬的罪名,還有何辯?」

  袁太常笑道:「這刻時光,你們尚倚附權奸,逞兇作惡。恐怕過了數天,冰山難靠,天日複明,你父子也沒有生理呢!」

  載瀾拍案道:「誤國奸臣,不許多言。」

  袁太常毫不畏懼,仍大言道:「我輩無罪,死且不朽。似汝輩昏狂愚妄,罪實當死,死後還有餘臭哩!」

  轉顧許侍郎道:「不久即相見地下。我們視死如歸,怕他什麼?」

  拳匪見他直言呵叱,統環繞過來,拔刀擬頸。袁太常怒目叱道:「朝廷自有國法,甯容汝等動手?」

  載瀾憤極,幾欲下來批頰。但聽一聲號炮,兩公都已就義去了。

  載、徐二人複旨,並回報端王載漪。載漪道:「殺了一兩個漢奸,也是不好算數。還有徐老頭兒用儀,同著聯元、立山,前日會議時極力與我反對。我總要把他除滅,省得他人再來作梗。」

  載瀾道:「就是這個洋鬼子的好朋友,也要殺掉方好哩。」居然想行弑逆。

  載漪道:「這也不難,我已擺佈好了。」

  正私議間,楊村又來急報,內稱:洋兵大舉入攻,改推德國瓦德西為統帥;提督馬玉昆軍敗潰,直督裕祿亦向蔡村逃去。載漪語承煜道:「快去請李鑒帥來,叫他前去抵擋,或可截住洋兵。」

  承煜匆匆去訖。少頃,李秉衡到了端邸,由載漪接入,令他火速出兵。秉衡還是大言不慚,約定次日帶兵出京。載漪俟秉衡出門,複召拳匪首領入邸,叫他帶領匪徒,去拿徐用儀、聯元、立山三人。匪首歡躍而去。不數時,將三人擁至刑部。刑部尚書趙舒翹,已由載漪著人接洽,便命把三人推出斬首。可憐徐尚書年已及耄,做官已四十多年,平白地遇此飛殃,竟至身首異處。臨刑時也沒有怨言,但說:「洋兵定要來京,我死於國法,不死在洋人手中,還算幸事。」

  聯元本崇綺高弟,至是因反抗端王,亦遭奇禍。 立山官內務府二十年,資財頗裕。嘗與載瀾爭昵名妓綠柔,兩下裡很是吃醋。此番奏阻戰事,載漪已經懊惱,載瀾尤加慫恿,以此家資被拳匪搶光,自己亦身死燕市。敘三人死事與袁、許二公略有分別,這是著書人闡微處。

  話分兩頭。且說李秉衡率兵出京,帶著部下張春發、陳澤霖、夏辛酉各軍,浩浩蕩蕩,發往通州。前驅又有許多義和團,奇服異裝,非鬼非怪,沿途縱躍過去,差不多如生龍活虎一般。想從李秉衡心目中看出。

  到通州後,複出至河西務,遙見前面敗兵陸續奔來。秉衡勒馬問明,乃是直督裕祿麾下的士卒,報稱連戰三次,都被洋兵殺敗,沒奈何只好返奔。秉衡又問道:「裕制軍在那裡?」

  敗兵答道:「裕制軍受傷頗重,聞已在蔡村自盡了。」

  秉衡不禁大叫道:「可惜!可惜!」可惜什麼,你也要步他後塵了。

  隨撫慰敗兵道:「你等不要入京。我已來接應你們,明日隨我接仗,定可轉敗為勝。」夢話。

  敗兵多半未信,奈途中為他所阻,只得跟隨了他,再作計較。又行數裡,見前面塵頭大起,隱隱聞著槍炮聲。料是洋兵前攻,忙飭各軍紮營,準備對敵。令甫下,軍中已鼓噪起來。秉衡驚問何事?但聽得一片喧聲道:「洋兵來了!洋兵來了!」

  秉衡道:「有我在,怕什麼洋兵!」你不念念退兵咒。

  言未已,果然骨碌碌的彈子,在前面亂滾。前隊一班團民,呐一聲喊,都落荒逃走。何不用兵法部勒。

  秉衡大憤,令張春發、陳澤霖等下令軍中:逃者立斬。張、陳二人回稟道:「大敵當前,軍心已變,看來是不便交戰哩!」

  秉衡叱道:「你等說什麼?養兵千日,用兵一時,如何臨敵先怯哩?」

  陳、張二人道:「有法術的義民未戰先潰,況沒有法術的軍士,叫他如何敢戰?」

  秉衡尚想再言,前面的槍彈來的愈緊。陳、張二將不待秉衡軍令,竟帶著部兵,回頭就走。秉衡見不可支,也只得拍馬轉來,入通州城。各軍四散,任你李鑒帥如何禁止,沒一個去服從他。秉衡頓足道:「罷了!罷了!早知如此,我也不北上了。」後悔已遲。

  隨即服毒自殺。

  秉衡一死,洋兵長驅直入,進逼京師。大學士榮祿忙入宮奏聞西太后。西太后到此,也腳忙手亂起來,便道:「怎麼好?」

  榮祿默然不答。西太后道:「我方寸已亂了,你替我想個法子才好哩!」

  榮祿道:「奴才原不敢主戰。那是端、剛等欺蒙太后,攪得這般樣子,叫奴才如何設法?」

  西太后不禁垂淚進:「除死無大難,我與皇帝一同殉國吧。」恐怕你的老命還不肯如此棄掉。

  榮祿也含淚道:「現在奴才尚有一法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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