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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武昭儀還宮奪寵 褚遂良伏闕陳忠(1)


  卻說房遺愛及公主,反狀確鑿,當由長孫無忌報知高宗,高宗也顧不得手足私情,即令捕遺愛下獄,再令無忌等複訊。遺愛略有武力,毫無智謀,一經刑驅勢迫,便把那串同謀反等人,和盤說出。

  偏無忌冷笑道:「我想與你同謀,恐尚不止此數人呢!」

  遺愛答言:「沒有。」

  無忌道:「荊王元景,地位疏遠,尚想為帝,難道吳王恪等,獨置身事外麼?我勸你老實供招,如果有人主使,你罪可減輕,何苦隨別人同死呢!」

  遺愛聽了此言,還道無忌替他幫忙,教他牽入吳王恪,便好免死,因此隨口承認,竟把吳王恪誣扳在內,誰知適中了無忌的詭計。原來太宗在日,因承乾被廢,初欲立魏王泰,繼欲立吳王恪均被無忌所阻,因此高宗得以嗣位。【事見前文。】魏王泰出徙均州,至貞觀季年,始晉封濮王。高宗即位,詔令泰開府置官,未幾,泰即病歿。幸虧早死。了過魏王泰。吳王恪有文武才,素孚眾望,高宗任他為司空,且兼梁州都督。無忌恐恪得勢,不免報復前嫌,遂思因事構陷,置恪死地,省得時刻豫防。可巧遺愛事泄,正好借刀殺人,把吳王恪牽連進去。當下鍛煉成獄,呈上讞詞,如房遺愛、薛萬徹、柴令武及荊王元景、吳王恪等,皆坐罪當斬,高陽公主、巴陵公主亦當賜死。惟丹陽公主已經身歿,無容議及。高宗覽到此案。顧語群臣道:「遺愛等應坐死罪,俱可依讞,惟吾叔及兄,似應貸他一死。」

  兵部侍郎崔敦禮抗奏道:「陛下雖欲申恩,究竟不可枉法,如或謀反不誅,如何懲後?」

  想是無忌私黨。高宗長歎數聲,即照原讞下詔,遺愛令武萬徹皆梟斬,元景恪及高陽巴陵兩公主,均賜自盡。

  恪臨死,大呼道:「長孫無忌,竊弄威權,構害忠良,宗社有靈,應當族滅,勿謂福可長享呢!」【為後文伏筆。】

  無忌等還不肯罷休,且窮究餘黨,把江夏王道宗、執失思力宇文節等,均牽入遺愛案內,流戍嶺表。罷房玄齡配享,玄齡嫡子遺直,貶為銅陵尉,還是紀念先勳,才得免死。是年睦州女子陳碩真,也想學高陽公主等人,造起反來,經婺州刺史崔義玄往討,立即蕩平,毋庸細表。何唐室女亂之多耶?

  且說高宗嗣位三年,因王皇后未曾生男,無嫡嗣可立,未免躊躇。王皇后母舅柳奭,替後設法,因後宮劉氏生子名忠,劉氏微賤,子若得立,必能親後,乃遂與褚遂良韓瑗長孫無忌于志寧等,次第商量,請立忠為皇太子。高宗因敕行立儲禮,並令忠歸後撫育。後頗為愜意,惟尚有一事未安,後宮有一蕭良娣,饒有姿色,為高宗所匿愛,冊為淑妃,生子素節,因母得寵,受封雍王。王皇后妒上加妒,屢向高宗面前,讒間蕭淑妃母子。

  蕭淑妃有所聞知,怎肯忍受?免不得反唇相譏。

  高宗既不便袒後,又不便袒蕭淑妃,真是左右為難。索性將兩人言語,盡行撇開,自去訪那心上人,尋歡作樂。時已三年服滿,適當太宗忌日,高宗便親往佛寺行香,他並非迷信佛法,為親超薦,實在是去訪那武媚娘,欲踐當年宿約。為這一著,遂令絕大魔障,又進來擾亂宮闈。【鄭重言之。】

  武氏自出宮後,薙去萬縷情絲,頗欲一心念佛,無如春花秋月,處處惱人,良夜孤衾,時時惹恨,她哪裡禁受得起?只好尋些野味,聊作充饑。湊巧白馬寺中有一僧徒馮小寶,生得面目清秀,陽道偉岸,武氏遂與他勾搭上了,偷情送暖,又湊成一對禿頭鴛鴦,所有前時宮中滋味,倒也置諸腦後。一日,聞御駕到來,不覺觸著舊情,料知高宗此來,必非無因,遂打扮的簇簇新新,出門迎駕。【史傳中不載寺名,俗小說中或是感業寺,或說是興龍寺,因無甚根據,故特從略。】

  高宗下了鑾輿,趨入寺中,但見桃花如舊,人面依然,不過少了一頭鳳髻,兩鬢鴉鬟,此外的丰姿態度,一些兒沒有減損,不由的悲喜交集,情不自勝,勉強對著三尊大佛,行過了香,遂令侍衛等在外候駕,自攜武氏趨入雲房。武氏叩頭涕泣道:「陛下位登九五,竟忘了九龍玉環的舊約麼?」

  高宗忙用手相攙,替她拭淚,且慰諭道:「朕何嘗忘卿?只因喪服未滿,不便傳召,今特親身到此,無非為卿起見,卿可即日蓄髮,待朕召卿便了。」

  武氏才收淚道:「陛下果不棄葑菲,尚有何言?」

  說畢,即輕輕的坐在高宗膝上,追敘三年間的苦況。說一句,滴一粒珠淚,惹得高宗亦嗚咽起來。武氏見高宗傷感,又換了一副面目,放出一種柔媚態度,險些兒把高宗的身體,都熔化在武媚娘身上,若非青天白日,幾乎便興雨布雲。高宗又溫存數語,硬著頭皮,趨出雲房,乃傳呼侍衛等人,上輿而去。臨行時尚回顧武氏數次,武氏也俏眼相對,待至兩下遠隔,方各歸休。

  高宗返入宮中,隨時記著武氏,幾乎有忘餐廢寢的樣子。王皇后從旁瞧著,料知高宗定有他意,遂婉言盤問,高宗不能隱諱,即與後說出實情,後毫不阻止,反一力攛掇高宗,速召武氏入宮。

  看官試想!高宗寵一蕭淑妃,王皇后尚終日吃醋,難道與武氏有宿世緣,所以亟願召入麼?原來王皇后的意思,以為武氏一入,蕭淑妃必然失寵,仇人多一敵手,自己增一臂助,也是一條離間計,因此故意慫恿,極表歡迎。【錯了錯了。】高宗大喜,時常令內侍往探武氏,蓄髮能否少長?

  說也奇怪,武氏蓄髮未幾,即複雙鬟委綠,兩鬢曳青,少許添些假髢,盤成雲髻,居然與在宮時候,仿佛無二。當下別了情僧馮小寶①,與他訂後會期。【又伏下文。】乃隨著內侍入宮,拜見高宗。

  (按:此時為650年,馮尚未出生。馮小寶即薛懷義出生於662年。)

  高宗見她豐容盛鬋,愈覺心喜,便引她往見王皇后。皇后竟含笑相迎,武氏忙即跪下,接連磕頭,慌得皇后答禮不迭,口中說了許多謙詞。武氏也恭維了好幾語。兩人都是做作,好看煞人。皇后就命在正宮左側居住,且撥了若干宮婢,伺候朝夕,到了傍晚,且為高宗賀喜,武氏接風。高宗上坐,武氏下坐,皇后旁坐相陪,殷勤笑語,脫略形骸。武氏卻佯作恭謹,一些兒不敢放肆,等到酒闌席散,皇后歸宮,高宗即擁武氏入幃,這一夜的鳳倒鸞顛,比那當年偷奸時,情形迥不相同。前時是喜中帶懼,此時是樂極無憂。況兼這武氏性等媚豬,就使英明如太宗,也要受她盅惑,還要論什麼高宗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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