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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記豔聞李郎遇俠 禪帝位唐祚開基(1)


  卻說李靖被軍士推出,將要行刑,忽有一人入阻,此人非別,就是敦煌公李世民。世民與靖,曾有一面交,素知他才勇兼全,所以急忙阻住。當即入內白淵道:「大人不記得韓擒虎遺言麼?擒虎曾謂靖可談將略,若收為我用,必能立功。請大人不念舊惡,赦罪授官!」

  淵半晌才說道:「我看他狀貌魁奇,將來恐不易駕馭。」

  世民道:「兒自有駕馭的法兒,請大人勿慮!」

  淵乃允諾。世民即出與解縛,好言撫慰。靖入謝後,由世民引置幕府,待若上賓。靖本京兆人氏,表字藥師,系隋初總管韓擒虎外甥,擒虎與談兵事,靖無不通曉,因此擒虎目為將才。

  還有一段意外豔事,小子得自傳聞,也正好就此敘明。隋煬帝初年,南幸江都,命司空楊素守西京。靖素負豪氣,昂然進謁,與素談論時事,英采逼人。適有美妓執著紅拂,侍立素側,屢以目顧靖。及靖退出,紅拂妓竟暗囑門吏,問靖住址,靖據實以告。及晚宿旅舍,夜半聞叩門聲,靖起床開戶,一少年持囊竟入,促靖閉門,解紫衣,脫皂帽,竟變成一個初及笄的麗人,靖大為驚異。那麗人答道:「公可識妾否?」

  靖審視良久,但說了「楊家」二字。麗人嫣然道:「妾果是楊家的執拂妓。」

  言已下拜。靖慌忙答禮,且問明來意。麗人道:「妾侍楊司空有年,閱人不少,今得見公,姿表絕倫,絲蘿不能獨生,願托喬木,是以來奔。」

  靖答道:「楊司空權重京師,倘被聞知,豈不惹禍?」

  麗人道:「他已是屍居餘氣,有何足畏?現侍兒等多半散去,他亦無心追逐,妾所以放膽前來,願公勿懼!」

  靖問及姓氏,答言姓張,排行居長。乃邀與俱坐,續談衷曲。吐屬俊雅,眉黛風流,遂令靖不忍舍割,留作伉儷。仿佛卓文君夜奔相如。

  嗣恐楊素追捕,同赴太原,投宿靈石旅邸。黎明即起,靖刷馬,張梳髻,突有一虯髯客,乘驢來前,至旅邸下驢,取枕欹臥,看張梳頭,靖不禁怒起,即欲呵斥。張氏忙搖手阻靖,匆匆梳竟,斂衽向前,問客姓名。客自稱張姓,張氏答道:「妾亦姓張。」

  客喜道:「今日幸逢一妹。」

  言已,躍然而起。張氏呼靖相見,彼此行過了禮,當由靖購取酒肉,環坐共飲。虯髯客道:「我觀李郎現在窮途,如何得此佳麗?」

  靖答道:「他人不便與言,如兄磊落光明,不妨實告。」

  遂具陳始末。虯髯客道:「今將何往?」

  靖答言將避地太原。客略略點頭,隨手取出一囊,笑顧靖道:「我也有下酒物,李郎能同食否?」

  靖謙言不敢。哪知囊內是一個人頭,一副心肝,由客取置杯前,用匕首切好薄片,大嚼而盡,且語靖道:「這是天下負心人,我已銜恨十年,今始被我殺死,可消宿恨。」

  全是俠客行徑。靖只唯唯連聲,不敢細詰。虯髯客又道:「看李郎儀容器宇,不愧丈夫,吾妹可謂得偶,但未知太原一帶,尚有異人否?」

  靖答道:「有一人與靖同姓,年方弱冠,龍表鳳姿,愚看他是個真主。此外不過與靖相伯仲了。」

  虯髯客道:「此人現作何事?」

  靖答言是將門子。客點首道:「是了是了。李郎可俾我一見否?」

  靖答道:「有友人劉文靜,與他友善,靖當托文靜作一介紹,但兄何故定要一見?」

  虯髯客道:「太原現有奇氣,想當應在此人身上,我所以定要一見。惟現在尚有瑣事,不便偕行,待至太原再會,李郎當候我汾陽橋,幸勿誤約!」

  靖願如客言。

  客駕驢徑去,疾行如飛,轉眼間便不知去向了。

  靖知是俠士,即與張氏啟行入太原,至汾陽橋待客。客果如約而來,相見甚喜,即同往劉文靜家。虯髯客自稱善相,願見李公子。文靜本賞識世民,聞客善相術,正欲證明確否,遂遣人迓世民過談。世民不衫不履,裼裘而來,神氣揚揚,貌與常異。

  虯髯客不覺變色,招靖密語道:「果是真天子,我已料定十分的八九,尚有道兄一人,令他見面,能料到十成,百無一失了。」

  靖轉告文靜,文靜允訂後會期,因即告別。屆期,虯髯客引一道士,與靖相見,複同謁文靜。文靜方弈棋,即邀道士入局對弈,又飛書邀世民觀棋。俄而世民到來,長揖就坐,顧盼不群。道士悵然,斂棋入匣道:「此局全輸,不必再弈了。」【話中有話。】

  遂罷弈請去。既出,語虯髯道:「此處已有人在,君不必強圖,可別謀他處罷。」

  言訖,飄然自去。

  虯髯客留語靖道:「李郎信人,妹尚棲身無所!我當為籌一安宅,今日便偕返西京,何如?」

  靖有難色。

  虯髯客道:「你怕楊素麼?他已死了。況有我同行,你怕甚麼?」

  靖乃挈同張氏,與虯髯再返京中,果然素已早死,另派代王侑留守,便放心馳入京城。虯髯客複語靖道:「今日暫別;明日可與妹同詣某坊小宅,我當佇候。」

  語畢,掉臂徑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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