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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回 圖中原兩軍敗退 寇南宋三路進兵(2)


  理宗不好違拗,只得冊立謝女,別封賈女為貴妃。謝皇后曾翳一目,面且黧黑,父名渠伯,早已去世,家產中落,後嘗躬視汲飪,至深甫入相,兄弟欲納女入宮,叔父櫸伯道:「看渠面目,只可做一灶下婢,就使有勢可援,得入大內,也不過做個老宮人。況且當厚給裝資,急切也無從籌措呢。」事乃中止。會元夕張燈,天臺縣中,有鵲來巢燈山,眾以為後妃預兆,縣中巨閥,首推謝氏,乃共為摒擋行裝,送後入宮。櫸伯不能止。後就道病疹,已而脫痂,面竟轉白,膚如凝脂,複得良醫治目去翳,竟成好女。

  楊太后聞此異征,並因自己為後時,深甫亦陰為幫忙,乃決議冊立謝後。但顰笑工妍,娬媚動人,究竟謝不及賈,所以謝正後位,左右共私語道:「不立真皇后,乃立假皇后麼?」【冊立謝後,系紹定四年間事,本文借此補敘。】

  惟謝後素性謙和,待遇賈妃,毫無妒意,太后益以為賢。理宗亦待後以禮。越年,楊太后崩,諡為恭聖仁烈。【楊太后崩,亦就此敘過。】賈貴妃益得專寵,弟名似道,素行無賴,竟得為籍田令。似道仍恃寵不檢,每日縱游諸妓家,入夜即燕遊湖上。理宗嘗憑高眺望,遠見西湖中燈火輝煌,便語左右道:「想又是似道狎遊呢。」

  翌日,遣人探問,果如所料。乃令京尹史岩之戒飭似道,岩之奏對道:「似道落拓不羈,原有少年習氣,但才可大用,陛下不應拘以小節。」【無非諂事賈貴妃。】

  理宗竟信以為真,自此有向用似道意。【岩之可殺。】賈貴妃外,還有宮人閻氏,也累封至婉容,美豔不亞賈女,竟得並寵後宮,與內侍董宋臣等,表裡用事,因此真、魏二賢,一勸理宗遠色,一勸理宗齊家,理宗雖然面從,但大廷正論,怎敵得床笫私情?

  內嬖當然如故,不過外面卻虛示優容。【論斷確當。】

  當下進真德秀參知政事,德秀時已得疾,屢表辭職,乃改授資政殿學士,提舉萬壽宮,逾旬即歿。追贈光祿大夫,諡文忠。德秀,浦城人,長身玉立,海內俱以公輔相期,出仕不滿十年,奏疏積數萬言,均切當世要務,及宦游所至,惠政深洽,行不愧言。所著有《西山甲乙稿》、《對越甲乙集》、《經筵講義》、《端平廟議》諸書,後世號為真西山先生。真既病逝,與真同志的名士,只剩一魏了翁,理宗乃召崔與之參政。

  與之曾為四川制置使,撫字稱能,嗣召為禮部尚書,他竟乞歸廣州,不肯受命,自是屢詔不起。會粵東摧鋒軍作亂,詔授他為安撫使,他即肩輿入城,叛兵皆俯伏聽命,散歸田裡。嗣後仍返家治事,至此複召為參政,仍然力辭。惟疏請理宗進君子,退小人。理宗召命益力,辭書至十三上,尋又召他為右丞相,謝征如故。越二年疾終原籍,予諡清獻,加封南海郡公。【此段統是銷納文字。】魏了翁在朝,聲氣益孤,連疏請促與之入朝,與之又不至,他亦只好不顧利害,直言無隱,先後二十餘奏,洞中時弊。理宗頗欲令參政務,偏為執政所忌,暗暗排擠。

  會值蒙古主窩闊台汗遣子闊端【一作庫騰】將塔海等侵蜀;忒木解【一作特穆德克】張柔等侵漢;溫不花【一作琨布哈,亦作口溫不花。】、察罕等侵江、淮,三路南侵,宋廷大震。鄭清之已任左丞相,喬行簡進任右丞相,兩人會議軍務,保薦了一個文臣,出握兵權。看官道是何人?原來就是魏了翁。明是排擯。理宗以執政所奏,說他知兵體國,遂授為端明殿學士,同簽書樞密院事,督視京湖軍馬。又因江、淮督府曾從龍憂悸而死,遂並以江、淮事付了翁。廷臣大駭,多上書諫阻,偏理宗概不見從,【已有先入之言。】竟命了翁即日視師,並賜便宜詔書,如張浚故事。

  了翁五辭不獲命,恐宰臣責他避事,因把這副重擔子,勉力承挑。【可算好漢。】陛辭時,禦書唐人嚴武詩,及「鶴山書院」四大字,作為特賜,此外無非是金帶鞍馬等物。又由宰臣奉命,飲餞關外。了翁出都,竟赴江州、開封視事,用吳潛為參謀官,趙善瀚、馬光祖為參議官,申儆將帥,調遣援師,獻邊防十議,大有一番振作氣象。

  蒙古將溫不花攻唐州,全子才等棄師而逃,幸由趙範往援,至上閘擊敗敵兵,敵始退去。闊端一軍入淝州,知州事高稼,孤軍失援,力戰身亡。蒙古兵進圍青野原,經利州統制曹友聞,夤夜赴救,方卻敵圍。嗣又轉援大安,擊敗蒙古先鋒汪世顯。宋廷聞兩路軍報,還道蒙古兵不甚厲害,容易守禦,轉恐了翁因此得功,反被他占了便宜,不如調回了他,撤去軍權,遂由兩相建議,召了翁還,命簽書樞密院事。了翁固辭不拜,乃改授資政殿學士,出任湖南安撫使,兼知潭州。了翁仍舊力辭,詔令提舉臨安府洞霄宮。未幾覆命知紹興府,兼浙東安撫使。又未幾,改知福州,兼福建安撫使。了翁累章乞休,理宗不許,尋即病逝。了翁,蒲江人,與真德秀齊名,著有《鶴山集》、《九經要義》、《周禮井田圖》、《說古今考》、《經史雜抄》等書。理宗聞訃,以用才未盡為恨,特贈少師,賜諡文靖。

  自了翁謝世,朝右乏敢言士,蒙古兵日益猖獗。趙范在襄陽,任北軍將王旻、李伯淵、樊文彬、黃國弼等為腹心。北軍權力出南軍上,南軍積不能平,遂致交訌。範撫馭失宜,旻與伯淵,竟縱火焚城郭倉庫,走降蒙古。南軍將李虎等,又乘火大掠,席捲而去。

  襄陽自嶽飛收復以來,城高池深,生聚日蕃,至是城中官民,尚四萬七千有奇,庫中所貯財粟,不下三十萬,軍器約二十四庫,金銀鹽鈔,尚不在內。南北一場劫奪,遂把累年蓄積,蕩得精光。範坐罪落職,以范弟葵為淮東制置使,兼知揚州。葵墾田治兵,嚴飭邊防。惟襄、漢一帶,由蒙古將忒木解等,長驅直入,破棗陽軍及德安府,陷隨、郢二州及荊門軍。溫不花也乘勢入淮西,蘄、舒、光州諸守臣,皆棄城遠遁。三州兵馬糧械,均為蒙古兵所得。

  溫不花直趨黃州,遊騎自信陽趨合肥。還有闊端一路,攻武休,陷興元,直入陽平關。利州統制曹友聞,與弟友萬、友諒,率軍馳援,適遇風雨驟至,為敵所乘,友聞與弟友萬均戰死。闊端遂麾兵入蜀,不到一月,凡成都、利州、潼川三路所屬府州軍,多被陷沒。西蜀全境,唯夔州一路,及潼川路所屬瀘、合二州及順慶府,還算保存。闊端居成都數日,複移師北攻文州,知州劉銳,通判趙汝薌,固守待援,逾月不至。銳自知不免,召集家人,盡令服藥。家人素守禮法,不敢違慢。幼子才六歲,飲藥時尚下拜而受。及旻家盡死,銳聚屍付火,並所有公私金帛告命,盡行一炬,然後自刎而亡。州城遂陷,汝薌被執,大罵敵人,竟遭慘死。軍民同死約數萬人。【碧血千秋。】

  警報迭達宋廷,理宗頗悔前事,下詔罪己。鄭、喬二相,俱上疏辭職,因一併免官。特起史嵩之為淮西制置使,進援光州,趙葵援合肥,沿江統制陳鞾遏和州,為淮西聲援。嵩之聞忒木至江陵,亟檄孟珙往援。珙遣民兵部將張順先渡,自率全軍為後應,疊破蒙古二十四寨,援出難民二萬余。既而蒙古將察罕攻真州,知州事邱岳,戰守有方,連卻敵軍,複出戰胥浦橋,設伏誘敵,俟敵來追,伏起炮發,擊斃蒙古守將,敵乃引去。是年為端平四年,翌歲改元,號為嘉熙。理宗因繼相乏人,仍用喬行簡為左丞相,兼樞密使,鄭清之知樞密院事,兼參知政事,鄒應龍簽書樞密院事,李宗勉同簽書樞密院事,蒙古兵稍稍斂跡。至秋冬交季,溫不花複率兵進攻黃州。正是:

  蒿目邊民遭慘劫,驚心虜騎又憑城。

  畢竟黃州能否固守,待至下回申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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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收復三京之議,廷臣多以為未可,言之固當。但吾以為三京非不可複,所誤者將相之非人耳。趙范、趙葵,雖尚具將才,而恢復之責,不足以當之。清之夤緣權相,得秉大政,自問已屬有愧,彼其果能立大功,建大業,得為中興名佐乎?成事不足,貽禍有餘,卒至強敵壓境,風鶴頻驚,推原禍始,清之何能辭焉?況賈、閻二妃,相繼專寵,不聞有遠色之言。真、魏二賢,同時就征,複至有遭忌之舉。危不持,顛不扶,焉用彼相為哉?迨蒙古三路進兵,勢如破竹,所恃者第一孟珙,天下事已岌岌矣。清之雖去,嵩之又來,有識者已知宋祚之將傾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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