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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回 史彌遠定計除奸 鐵木真稱尊耀武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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侂胄道:「果有詔旨,我何為不知?莫非矯旨不成!」【你亦嘗假託御筆,所以得此報應。】 夏震不待辯說,即揮令部下夏挺、鄭發、王挺等,率健卒百餘人,擁侂胄車,竟往玉津園。既入園中,把侂胄拖出,勒令跪讀詔旨。震即宣詔道: 韓侂胄久任國柄,輕啟兵端,使南北生靈,枉罹凶害,可罷平章軍國事。陳自強阿附充位,可罷右丞相。 讀至此,夏挺等轉至侂胄背後,用錘一擊,將侂胄頭顱搗碎,一道魂靈,往閻王殿中報到去了。 史彌遠等久待朝門,至晚尚未得消息,幾欲易衣逃去,可巧夏震馳到,報稱了事,於是眾皆大喜。惟陳自強跼蹐不安,錢象祖從懷中出詔,授陳自強道:「太師及丞相,俱已罷職了。」 自強道:「我得何罪?」 象祖道:「你不看御批中說你阿附充位麼?」 自強乃退,登車自去。 彌遠、象祖等,遂入延和殿,以竄殛侂胄事奏聞。甯宗尚屬未信,【想尚未醒。】及台諫交章論列,亦不加批。越三日,始知侂胄真死,乃下詔數侂胄罪惡,頒示中外,且令籍沒侂胄家產。當下抄出物件,多系乘輿禦服等類,惟各種珍寶,被侂胄寵妾張、王二夫人,自行擊碎,因此二妾坐徒。侂胄無子,養子亦流配沙門島。【四妾十婢,尚未得一後嗣,天之報惡人也亦酷矣。】 越日,竄陳自強至永州,誅蘇師旦於韶州,安置郭倪于梅州,鄧友龍于循州,郭于連州,張岩、許及之、葉適、薛叔似、皇甫斌等,皆坐黨落職,連李璧亦降奪官階。立榮王曮為皇太子,更名為洵。授錢象祖為右丞相,兼樞密使,衛涇、雷孝友參知政事,史彌遠同知樞密院事,林大中簽書院事,楊次山晉封開府儀同三司,賜玉帶。夏震亦得升任福州觀察使。且改元嘉定,決計主和。時已遣右司郎中王枏(nán)如金軍,請依靖康故事,以伯父禮事金,增歲幣為三十萬,犒軍錢三百萬貫。金將完顏匡,仍索韓侂胄、蘇師旦首級,枏謂俟和議定後,當函首以獻。完顏匡乃轉奏金主,金主仍命匡移文宋廷,索侂胄首,且須改犒軍錢為銀三百萬兩。匡奉命後,正值宋相錢象祖,致書金軍,述侂胄伏法事。遂召枏入問道:「韓侂胄貴顯,已曆若干年?」 枏答道:「已十餘年。平章國事,不過二年餘。」 匡又道:「今日可否除去此人?」 曮尚未知侂胄死耗,便答道:「主上英斷,除去何難!」 匡不禁微笑,遂與語道:「侂胄已誅死了,汝回去,可亟令送首級來!」 枏唯唯而出。還白朝廷,有詔令百官集議,吏部尚書樓鑰道:「和議重事,待此乃決。況奸惡已誅,一首亦何足惜。」 如不顧國體何?隨命臨安府斫侂胄棺。檢取首級,再由韶州解到蘇師旦首,一併畀金,仍遣王枏持送金都。金主禦應天門,備黃麾,立杖鉞,受二人首,並命懸竿示眾,揭像通衢,令吏民縱觀。然後漆首藏庫,與王枏鑒定和約。條款如下: 一、兩國境界仍如前。 二、嗣後宋以侄事伯父禮事金。 三、增歲幣為銀帛各三十萬。 四、宋納犒師銀三百萬兩與金。 和議告成,是謂宋、金第五次和約。金主遣使歸還侵地,命完顏匡等罷兵,王枏亦得南歸。詔以和議已成諭天下,【適形其醜。】調錢象祖為左丞相,史彌遠為右丞相,雷孝友知樞密院事,樓鑰同知樞密院事,婁機參知政事。未幾象祖罷相,彌遠以母憂去位,逾年即詔令起複。自是彌遠遂得專國政了。 嘉定元年,金主璟病歿,璟無子嗣,疏忌宗室,只有世宗第七子永濟,素來柔順,為所鍾愛,特封他為衛王。會金主罹疾,永濟自武定入朝,遂留宮不遣。既而金主去世,元妃李氏,黃門李新喜,平章政事完顏匡等,定策奉永濟即位,尊故主璟為章宗。永濟聞章宗遺詔,曾謂:「妃嬪中有二人得孕,生男當立為儲貳。」因此恐帝位不固,先事預防,當下令僕散端【一譯作布薩端】為平章政事,秘密與謀,僕散端遂奏稱先帝承禦賈氏,當以十一月分娩,今已逾期,還有範氏產期,合在正月,今醫稱胎形已失,願削髮為尼。永濟即以賈氏無娠,範氏損胎,詔告中外。元妃李氏,與承禦賈氏,因有違言,竟被永濟鴆死,托詞暴斃。【永濟實是陰險,安得稱為柔順。】進僕散端為右丞相,軍民自是不服。 那東北的斡離河旁,杭愛山下,已有一個蒙古部長,建九斿(liú)白旗,自稱成吉思汗,【一譯作青吉思汗。】為後來建立元朝的太祖,他名叫鐵木真,【一譯作特穆津,鐵或作帖。】系是哈不勒汗的曾孫,哈不勒汗受金封冊,為蒙兀國王。 相傳他始祖叫做乞顏,曾在阿兒格乃袞山麓,辟地居住,數十傳後,出了一個朵奔巴延,【一譯作托奔默爾根。】娶妻阿蘭郭斡,【一作阿蘭果火。】生下二子,朵奔巴延病死,阿蘭郭斡寡居,夜寢帳中,夢白光自天窗中攢入,化為金色神人,來趨臥榻,與交有孕,複接連生了三子。季子名勃端察兒,狀貌奇異,沉默寡言。後來子孫日蕃,各自為部,五傳至哈不勒,就是蒙兀國主。【見八十回。】孫名也速該,併吞鄰近諸部,威勢頗盛。得妻訶額侖,【一作諤楞。】產下一男,手握凝血,色如赤石,巧值也速該攻塔塔兒部,擒住敵目鐵木真,遂以鐵木真名子。 也速該被塔塔兒人毒死,鐵木真母子相依,非常艱苦,幸賴訶額侖智藝軼群,撫育孤兒,得成偉器。好容易東剿西略,破了泰赤烏部,泰赤烏【一作泰楚特。】平了蔑裡吉部,又滅克烈部及塔塔兒部。鄰境乃蠻部最強,【乃蠻一作奈曼。】部酋太陽汗率眾來爭,複被鐵木真擒住,殺死了事,以此遠近諸部落,相率恐慌,爭來歸附,情願奉他為大汗。【汗字是外國主子的通稱,】取名成吉思汗,就是最大的意義。 鐵木真既即汗位,【事在甯宗開禧二年。】又用兵西南,出攻西夏。西夏自李乾順歿後,子仁孝嗣。仁孝庸懦,為相臣任得敬所制,虧得金世宗扶助仁孝,討平亂事,國乃不亡。仁孝遂一意服金,與南宋罕通往來。【見八十二回。】仁孝病歿,子純佑繼立,為從弟安全所篡,內亂相尋,勢且衰弱,哪裡敵得過威棱初震的鐵木真?鐵木真率兵亟進,連下數城,擒住夏將高令公、明威令公,及太傅西璧氏,長驅至夏都。 李安全惶急萬分,飛使至金邦乞援。偏偏援師不至,敵兵反晝夜猛攻,那時沒有別法,只好城下乞盟。湊巧鐵木真遣使額特,入城招諭,遂與他議定和約,並將愛女察合獻與鐵木真。鐵木真平時最愛人家婦女,見察合嫵媚可人,樂得賣些情誼,撤兵回國。【敘入鐵木真事,筆甚簡約,蓋此系《宋史》,不是《元史》,看官欲知詳細,請閱作者所編之《元史演義》可也。】 李安全因金援不出,動了怒意,竟轉攻葭州。葭州為金國邊地,守將慶山奴,一鼓擊退夏人,安全憤無可泄,因北訴蒙古,慫恿伐金。鐵木真也想南下,造箭制盾,練兵養馬,為攻金計。適值金主永濟,遣使至蒙古,布即位詔敕,令鐵木真南向拜受。鐵木真先問金使道:「新天子是何人?」 金使答是衛王。鐵木真唾了一口,複正色道:「我道中原皇帝,是天上人做的,哪知此等庸奴,也做了皇帝,還想要我下拜麼?」 即令攆出金使,金使怏怏而返。先是永濟為衛王時,鐵木真曾至靜州,獻納歲幣,與永濟相見,知他柔弱,所以藐視得很。此時既不受命,遂趁著秋高馬肥的時候,帶著長子赤【一作卓齊特】、次子察合台【一作察罕台】三子窩闊台【一作諤格德依】統兵數萬,纛出發,浩浩蕩蕩的殺奔金國來了。小子有詩歎道: 金源浩蕩契丹亡,誰料蒙人又代昌。 黃雀捕蟬方飽欲,他人彈雀已擎槍。 未知勝負如何,試看下回便知。 *==*==* 史彌遠非可與有為者也,當其定計誅奸,一再被泄,非韓侂胄之惡貫滿盈,應遭誅殛,則彼必先發制人,彌遠等早身首異處矣。侂胄死而貪天之功,以為己有,濫叨厚賞,幸列高官,且函韓、蘇二人之首,以獻金人,試思侂胄系宋之罪臣,于金何與?刑賞乃宋之國典,于金何關?豈可冀和議之速成,不顧國威之褻辱耶?況蒙古初興,金患方亟,控北且不暇,何暇南侵?誠能據理相爭,亦何至再屈如此。故以誅奸和鄰為彌遠功,無惑乎奸偽益滋,而國且日弱也。彼鐵木真崛起朔方,所向無敵,考其所為,徒以兵力屈人,絕無仁義之足言。而後來開國十傳,混一區宇,豈真老氏所謂天道不仁耶?本書敘元事從略,已於細評中注明,姑不贅述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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