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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回 岳家軍克復襄漢 韓太尉保障江淮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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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士應令,隨世忠出發。世忠相視形勢,隨地設伏,少約百人,多約千人,計自大儀以北,設伏二十餘處。自置營五座,令各伏兵,聞營中鼓聲,一同出擊,違令者斬!籌畫既定,專等金兵到來。【是謂好謀而成。】 金前將軍聶兒孛堇【一譯作聶哷貝勒】正擬遣派偵騎,探悉宋軍所向,巧值魏良臣馳至,即問明宋軍消息。良臣自述所見,孛堇大喜,急引兵至江口,距大儀不過數裡。別將撻不野一譯作托蔔嘉。擁著鐵騎,驟馬向前,經過韓世忠五營東首。世忠早已瞧著,忙令營中擂鼓,鼓聲一響,伏兵四起,各奮力突入金兵陣中。撻不野雖然驍悍,怎奈一人不能四顧,東塞西決,南防北潰,霎時間四面八方,統夾入宋軍旗幟,幾乎目眩神迷,無從指揮。驀見有一隊健卒,橫入陣中,人持一斧,斧柄甚長,上掐人胸,下斫馬足,眼見得金兵大亂,人馬迭僕。 撻不野到了此時,也顧不得許多了。三十六著,走為上著,也想覓路逃生,偏偏退了數步,竟陷入泥淖中,怎禁得宋軍四至,圍裹與鐵桶相似,所有騎士,統被擒去,撻不野也只好束手待斃,坐受捆縛罷了。世忠既擒住撻不野,再進軍攻金兵,一面遣偏將成閔,率騎卒數千,往援解元。解元到了承州,也是設伏待著,且決河阻住金兵。金兵涉水攻城,將至北門,解元即放起號炮,呼召伏兵,伏兵一齊殺出,金兵怯退。既而又至,再戰再卻,卻而又進,一日至十三次。解元也自覺疲乏,但總相持不退。【總算勍敵。】遙聽東北角上,鼓聲大震,一彪軍遠遠殺到,解元疑是金軍,卻也未免心驚,忽見金兵陣腳已動,似有慌亂的情狀。解元登高瞭望,見是韓字旗幟,便大呼道:「韓元帥到了!」 大眾聞韓元帥三字,仿佛是天兵天將,前來相助,頓時精神倍奮,統鼓勇殺上。金兵腹背受敵,當然支撐不住,一哄兒逃走了。解元追將過去,正遇著前來的援師,仔細一瞧,乃是統領成閔,便問道:「韓元帥到未?」 成閔道:「元帥已親追金兵去了,派我前來援應。」 解元聽著,已知成閔一軍,是冒著韓字旗號,恐嚇金人,明人不消細說,遂與成閔合軍,追躡金兵。沿途俘獲甚多,直追到三十裡外,方才回軍。 成閔自往世忠處報捷,世忠已至淮上,大敗金將聶兒孛堇等,金兵渡淮遁去。世忠得勝回營,見成閔進謁,方知承州並捷,遂將詳情奏報行在。群臣相率稱賀,高宗道:「世忠忠勇,朕知他必能成功。」 沈與求奏道:「自建炎以來,我朝將士,未嘗與金人迎敵,今世忠連捷,功勳卓著,要算是中興第一功臣了。」 高宗點首道:「朕當格外優獎,卿可為朕擬賞哩。」 與求奉命,將應賜世忠帛馬,及世忠部將解元、成閔等,俱一一加秩。高宗自然照行。趙鼎更勸高宗親征,借作士氣,高宗至此,也自覺膽大起來,居然下親征詔命,孟庾為行宮留守,指日督兵臨江。鼎退朝,僚屬喻樗語鼎道:「六龍臨江,兵氣百倍,但公自料此舉,果否萬全,還是孤注一擲呢?」 鼎慨然道:「中國累年退避,士氣不振,敵情益驕,義不可以更屈,所以勸帝親征。成敗由天,非我所敢逆料。」 樗答道:「據此說來,公應先籌歸路。張德遠有重望,若令宣撫江、淮、荊、浙、福建,募諸道兵赴闕,他的來路,就是朝廷歸路呢。」 鼎不禁稱善,乃入白高宗,請起用張浚。高宗准奏,召浚為資政殿學士。浚奉旨入朝,高宗與語親征事,浚極力贊同,乃手詔為浚辯誣,覆命知樞密院事。浚拜命退朝,往見趙鼎,與鼎握手道:「此行舉措,頗合人心。」 鼎笑道:「這是喻子才【喻樗字】的功勞,他尚思推賢任能,難道鼎敢蒙蔽麼?」【歸功喻樗,不愧相度。】 浚遜謝。鼎又道:「公既複任,應即執殳赴敵,為王前驅。」 浚即答道:「明日即當陛辭,出赴江上。」 鼎喜撫浚背道:「如此才可杜人口呢!」 浚遂告別。越宿入辭高宗,即赴江上視師。 高宗也啟蹕臨安,劉錫、楊沂中率禁兵扈駕,趙鼎當然隨行。途次飭劉光世移軍太平州,為韓世忠聲援。光世與世忠有私隙,不願移兵,且遣人諷鼎道:「相公既受命入蜀,何事為他人任患?」 韓世忠也有傳言,謂趙丞相真是敢為。鼎聞韓、劉等言,請高宗即日遣使勸勉韓、劉,並面奏道:「陛下養兵千日,用兵一時,若少加退沮,人心立渙。長江雖險,不足恃了。」 高宗乃命禦史魏矼往諭韓、劉,劉光世乃移駐太平州,高宗亦進次平江,始下詔暴劉豫罪,整厲六師,且欲渡江決戰。鼎恐勝負難料,不堪一挫,乃諫阻高宗道:「敵眾遠來,利在速戰,驟與爭鋒,恐屬非計。且逆豫尚且遣子,陛下何必親自臨陣,但中途調度,已足聲明天討了。」 高宗乃止。【想是巴不得有此語。】 會聞廬州告警,飛劄令嶽飛往援,嶽飛提兵趨廬,命牛皋為先鋒,徐慶為副。皋至廬州城下,見偽齊兵已圍住城北,金兵且陸續繼至,便一馬當先,遙呼金將道:「敵將聽著!我乃岳元帥部下先鋒牛皋是也!能戰即來,可與我鬥三百合。」【仿佛《三國演義》中張翼德口吻。】 金將聞聲相顧,果見嶽字旗幟,飛揚城南,便語部眾道:「岳家軍不可犯,我等不如退回罷!」言已遂去。偽齊兵見金人退走,也不戰自潰。牛皋待嶽飛到來,與飛相見。飛語皋道:「快快追去!我若不追,便自回軍,恐他又再來了。」 皋乃追擊三十余裡,金、齊兩軍,還疑嶽飛親自追到,慌忙潰退,互相踐踏,並被宋軍殺死,不可勝計。 金兵返屯泗州竹墩鎮。撻懶領泗州軍,兀朮領竹墩鎮軍,為韓世忠所扼,貽書幣約戰。世忠遣麾下王愈及兩伶人,報以橘茗,且傳言張樞密在鎮江,已頒下文事,命決戰期,兀朮道:「聞張樞密已貶嶺南,何從在此?你不要欺我!」 愈持浚文書出示,兀朮不覺變色,半晌才答道:「汝國嘗遣使議和,現在魏良臣方自北歸南,曾由我朝與約,擬在建州以南,封汝國為藩屬,免得爭戰不休,汝國尚以為未足,乃欲與我開戰,將來兵敗國亡,恐尺寸地,非汝有了。」【魏良臣使事,即借兀朮口中敘過。】 愈答道:「我國非不願與貴國議和,但貴國逼我太甚,奪我兩河、三鎮,羈我二帝,尚欲逞兵江、淮,冊立叛逆,試問如何和得?自來國家存亡,半由天命,半由人事,人定亦能勝天,姑與貴國再決勝負,請看我朝,果毫無能為否?」【理直氣壯。】 兀朮幾無詞可答,但說道:「要戰就戰,難道我朝怕汝不成?」 言畢遣還王愈等,世忠得愈歸報,正擬調兵遣將,隔宿出發。到了翌晨,由偵卒來報,金兵已經夜遁,偽齊兵亦逃去了。世忠亟飭兵往追,途中只收得輜重若干,統是偽齊兵所棄,那人馬早已去遠,料知追趕不及,因即回營。 看官道金、齊二軍,何故速退?原來是時為紹興四年暮冬,天大雨雪,餉道不通,軍中殺馬代糧,各有怨言,撻懶、兀朮見部眾已無鬥志,宋軍又防禦甚嚴,料知不能深入,且因金主病篤,不得不趕緊退回。金兵一退,劉麟、劉猊哪裡還敢獨留?連輜重都不及攜去,急急的遁走了。 世忠奏達平江,高宗喜語趙鼎道:「各路將士,翕然效命,所以得卻強敵,但皆由卿一人之力。」 鼎拜謝道:「事出聖斷,臣何力可言?惟強寇今雖遁歸,他日未必不來,須博采群言,為善後計。」【實是要著。】 高宗稱善。乃詔令宰執以下,會議攻戰備禦的方法。侍御史魏矼等,奏請罷「講和」二字,代以「攻守」,飭厲諸將,力圖攘敵。所以魏良臣持來金約,簡直不復,命韓世忠屯鎮江,劉光世屯太平,張俊屯建康,搜兵閱乘,協力防禦。召張浚還行在,扈蹕回臨安,進趙鼎、張浚為左右僕射,並同平章事,兼知樞密院事,都督各路軍馬,時在紹興五年二月。隨時點清年月,以清眉目。小子有詩詠道: 將相同逢濟世才,六飛一出敵人回。 當年廟算能長定,大業胡為不再恢? 嗣聞金主晟已殂,兄孫亶繼立,免不得又要遣使了。欲知所使何人,待至下回再詳。 *==*==* 得趙鼎、張浚為相,得岳飛、韓世忠為將,此正天子高宗以恢復之機,令其北向以圖中原,不致終淪江左也。觀嶽飛之一出襄、漢,而六郡即平,觀韓世忠之獨扼江、淮,而二寇屢敗,高宗亦嘗褒獎嶽飛,嘉許韓世忠,似非不知韓、岳之忠勇者。迨下詔親征,出次平江,而金、齊二軍,又即遠颺,雖未必因戰敗而去,然亦可借此以作士心,挽國脈,此後能決定廟謨,用賢禦寇,安知中原之不可複?詎必鰓鰓然議和為哉?本回所敘,實南宋轉捩之機關,宋之所以不即亡者,賴有此爾。一陽初長,剝極而複,奈何高宗之得此已足乎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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