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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回 幫源峒方臘揭竿 梁山泊宋江結寨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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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宣和二年,睦州清溪民方臘作亂。方臘世居清溪縣堨村,托詞左道,妖言惑眾,愚夫愚婦,免不得為他所惑。但方臘本意尚不過借此斂錢,並沒有甚麼帝王思想。惟清溪一帶,有梓桐、幫源諸峒,山深林密,民物殷阜,凡漆楮杉樟諸木,無不具備,富商巨賈,嘗往來境內,購取材料。臘有漆園,每年值價,數達百金,自蘇、杭設置應奉局及花石綱,朱勔倚勢作威,往往擅取民間,不名一錢,臘亦屢遭損失,漆被取去,無從索價,所以怨恨甚深。當下煽惑百姓,倡議誅勔,百姓正恨勔切骨,巴不得立時捕到,將他碎屍萬段,聊快人心。既得方臘為主,當然一唱百和,陸續引集,請他舉事。 臘尚恐眾心未固,乃假託唐袁天罡、李淳風的推背圖,編成四語道: 十千加一點,冬盡始稱尊。縱橫過浙水,顯跡在吳興。 十千是隱寓萬字,加一點便成方字,冬盡為臘,稱尊二字,無非是南面為君的意思,從來童謠圖讖,多半由臨時捏造,誘惑愚民。縱橫二語,更是明白瞭解,沒甚奧義。觀此二語,見得方臘本意,不過欲擾亂蘇、杭,並無燎原之志。還有睦州遺傳,說有甚麼天子台、萬年樓,從前唐高宗永徽年間,曾有女子陳碩真叛據睦州,自稱文佳皇帝,後來不成而死。 方臘謂這道王氣,應在已身方驗,巾幗當不及鬚眉。一時信為真話,哄動至數千人,遂削木揭竿,公然造起反來。根據地就是幫源峒,自稱聖公,建元永樂,也設官置吏,以頭巾為別,自紅巾而上,分作六等。急切無弓矢甲胄,專恃拳毆棒擊,出峒四擾。又編給符籙,謂有神效,可得冥助。【大約與清季之拳匪相似。】於是毀民廬,掠民財,所有婦人孺子,一律擄至峒中,臘自擇美婦孌童,供奉朝夕,餘盡賞給黨羽,作為僕妾,不到半月,脅從且至數萬,乃勒為部伍,出攻清溪。 兩浙都監蔡遵、顏坦率兵五千人,星夜往討,到了息坑,正值方臘前隊到來,軍士望將過去,先不禁驚訝起來。原來方臘前隊,並不見有武夫,又不見有利械,只有婦女若干,童稚若干,婦女仍搽脂抹粉,惟服飾多系道裝,手中各執拂塵,仿佛是戲劇中的師姑。童子面上統加塗飾,紅黃藍白,無奇不有,或梳發作兩丫髻,或翦發成沙彌圈,遙對官軍,嬉笑憨跳,並不像打仗的樣子。【恰是奇怪,非特見所未見,並且聞所未聞。】 官軍面面相覷,還道他有甚麼妖法,不敢前進。蔡遵恰也驚疑,顏坦本是粗率,便詰蔡遵道:「這是惶惑我軍的詭計,有何足怕?看我驅軍殺盡了他。」 言已,便督軍進擊。兵戈所指,那婦孺嚇得倒躲,沒命的亂竄了去。【只耐肉戰,哪禁兵刃。】 坦放膽殺入,一逃一追,但見前面的婦孺,均穿林越澗,四散奔逸,一行數裡,連婦孺都不見了。此外也並無一人,惟剩得空山寂寂,古木陰陰。【爭戰時,插此二語,倍增趣味。】坦不管好歹,再向前力追,突聽得一聲號炮,震得木葉戰動,不由的毛骨悚然。至舉頭四顧,又不見什麼動靜,煞是可怪。【故曲一筆。】大眾捏著一把冷汗,足雖急行,面惟四望,不防撲蹋撲蹋的好幾聲,一大半跌入陷坑,連顏坦也墜了下去。 兩旁山谷中,跳出許多大漢,手執巨梃,一半亂搗陷穽,一半掃蕩餘軍,可憐顏坦以下千餘人,一古腦兒埋死坑穀。後隊統領蔡遵聞前軍得手,也依次趕上,但與前軍相隔已遠,未得確實消息,漸漸的行入山谷中,猛聞後面一陣鼓噪,料知不佳,急忙令軍士返步,退將出來。還至穀口,頓覺叫苦不迭,那穀口已被木石塞斷了。山上幾聲炮響,即有無數大石,拋擲下來,軍士不被擊死,也多受傷。蔡遵還督令軍士,移徙木石,以便通道,那後面的匪黨,已持梃追到,衝殺官軍,官軍大亂,任他左批右抹,一陣橫掃,個個倒斃,遵亦死於亂軍之中。 臘眾奪得甲仗,才有刀械等物,遂乘勝搗入青溪,且進攻睦州,揭示脅誘軍民,只稱:「有天兵相助,趕緊投誠,否則蔡、顏覆轍,即在目前」云云。是時江、浙一帶,承平已久,不識兵革,就是郡縣守吏,汛地將弁,也只知奉迎欽差,保全祿位,並未嘗修浚城濠,整繕兵甲,一聞方臘到來,好似天篷下降,無可與敵,都逃得一個不留。方臘遂破陷睦州,又西攻歙州,守將郭師中,忙調兵禦寇,甫經對陣,那匪黨裡面,忽突出一班披髮仗劍的人物,向空一指,即橫劍齊向官軍,並力沖入。 官兵本不知戰,更防他有妖法,哪個敢去攔阻?霎時間旗亂轍靡,如鳥獸散。師中禁遏不住,反落得一命嗚呼,眼見得歙縣被陷。臘複麾眾東趨,大掠桐廬、富陽諸縣,直抵杭州城下,知州趙霆,登城西望,遙見寇來如檣,已是驚慌得很,驀地裡沖出幾個長人,約高丈許,首戴神盔,身披氅衣,左手持矛,右手執旗,面目猙獰可怕,頓嚇得魂不附體。其實這種長人,統是大木雕成,中作機關,用人按捺,所以兩手活動,遠望如生。【方臘算會欺人。】 趙霆膽小如鼷,曉得什麼真假,當即下城還署,躊躇一會,三十六著,逃為上著,便收拾細軟,挈了一妻一妾,趁著城中驚擾的時候,改裝出衙,一溜煙的奔出城外。【恰是見機。】置制使陳建,廉訪使趙約,趨入州署,想與趙霆會商守禦,不意署中已空空洞洞,並無一人,慌忙退出署門,那匪黨已一擁入城,兩人逃避不及,同時被縛。方臘煞是兇狠,既入城中,令黨羽遍捕官吏,統共獲得若干名,一一綁住州署門前,自己高坐堂上,置酒縱飲,飲一杯,殺一人,最凶的是不令全屍,或臠割肢體,或剜取肺腸,或熬煮膏油,或叢鏑亂射,備極慘酷,反說是為民除害,足紓公憤。一面令黨徒縱火,滿城屠掠,除有姿色的婦女取供淫樂外,多半殺死,六日方止。 東南大震,警報與雪片相似,投入京中。太宰王黼因朝廷方整師北伐,無暇顧及小寇,竟將警奏擱起,並不上聞。至淮南發運使陳遘直接奏陳徽宗,乃始知亂事,命童貫為江、淮、荊、浙宣撫使,【滿朝只一媼相,愧煞宋臣。】譚稹為兩湖制置使,王稟為統制,分率禁旅,即日南下。又因陳遘疏中,謂浙兵無用,須調集外旅,速平匪亂,乃複飛飭陝西六路精兵,同時南征。 於是邊將辛興忠、楊惟忠統熙河兵,劉鎮統涇原兵,楊可世、趙明統環慶兵,黃迪統鄜延兵,馬公直統秦鳳兵,冀景統河東兵,六路兵馬,共歸都統制劉延慶節制。總計內外各軍,調赴東南,約得十五萬人。各軍陸續南下,免不得費時需日。至童貫等至金陵,已是宣和三年孟春月中。方臘轉陷婺州,又陷衢州。衢守彭汝方被執,罵賊遇害,賊屠衢城,未幾又陷處州,縉雲尉詹良臣率數十人出禦,為賊所擒,誘降不屈,也被殺死。嗣又令杭州守賊方七佛引眾六萬,陷崇德縣,轉攻秀州,虧得統軍王子武號召兵民,登陴力禦,鬥大的秀州城,兀自守住。【與杭州成一反映。】 童貫留偏將劉鎮守金陵,進次鎮江,聞秀州被圍,急檄王稟馳援,可巧熙河將辛興宗、楊惟忠亦領兵到來,兩路夾攻方七佛,七佛支持不住,只好卻走,秀州解圍。方臘東攻不克,轉圖西略,連陷甯國、旌德諸縣,官軍為所牽制,又只得分軍西援,一時顧不到浙西。 那時淮南複出一大盜,姓宋名江,糾黨三十六人,橫行河朔,轉掠十郡,京東又複戒嚴,害得宋廷諸臣,議剿議撫,急切想不出甚麼法兒。【宋江亦一渠魁,應特筆提醒。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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