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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回 囑後事賢後升遐 紹先朝奸臣煽禍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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畏舉章惇、安燾、呂惠卿、鄧潤甫、李清臣等,各加褒美,且言:「神宗建立新政,與王安石創行新法,實是明良交濟,足致富強。今安石已歿,只有章惇才學,與安石相似,請即召為宰輔。」 哲宗卻很是信從,當下傳出中旨,複章惇、呂惠卿官。尋用李清臣為中書侍郎,鄧潤甫為尚書左丞。至宣仁太后葬畢,呂大防回都,聞侍御史來之邵,已有彈章,即上書辭職,哲宗立即准奏。【拔去首輔,好算辣手。】 於是彼言繼志,此言述事,哄得這位哲宗皇帝,居然想對父盡孝,一心一意的紹述神宗。元祐九年三月,廷試進士李清臣,發策擬題,題雲: 今複詞賦之選,而士不知勸,罷常平之官,而農不加富,可差可募之說雜,而役法病,或東或北之論異,而河患滋,賜土以柔遠也,而羌夷之患未弭,弛利以便民也,而商賈之路不通。夫可則因,否則革,惟當之為貴,聖人亦何有必焉! 原來元祐變政,曾禁用王氏經義字說,科試仍用詩賦,【補上文所未及。】所以李清臣發策,看作甚重。第一條便駁斥詞賦,第二條陰主青苗法,第三條指免役,第四條論治河,第五條斥還夏四寨事,第六條譏鹽鐵弛禁事。 門下侍郎蘇轍抗言上奏道: 伏見策題曆詆行事,有詔複熙甯、元豐之意。臣謂先帝設施,蓋有百世不可易者。元祐以來,上下奉行,未嘗失墜,至於事或失當,何世無之?父作于前,子救於後,前後相繼,此則聖人之孝也。漢武帝外事四夷,內興宮室,財用匱竭,於是修鹽鐵榷酤均輸之政,民不堪命,幾至大亂。昭帝委任霍光,罷去煩苛,漢室乃定。光武、顯宗,以察為明,以讖決事,上下恐懼,人懷不安。章帝深鑒其失,代之寬厚,愷悌之政,後世稱焉。本朝真宗天書,章獻臨禦,攬大臣之議,藏之梓宮,以泯其跡,仁宗聽政,絕口不言。英宗濮議,朝廷洶洶者數年,先帝寢之,遂以安靜。夫以漢昭帝之賢,與吾仁宗、神宗之聖,豈其薄於孝敬而輕事變易也哉?陛下若輕變九年已行之事,擢任累歲不用之人,懷私忿而以先帝為辭,則大事去矣。 哲宗接閱奏章,竟勃然大怒道:「轍敢比先帝為漢武麼?」【我謂神宗尚不及漢武。】言下即欲逐轍。 轍下殿待罪,眾莫敢救。 范純仁從容進言道:「武帝雄才大略,史家並無貶詞,轍引比先帝,不得為謗。陛下甫經親政,待遇大臣,也不當似奴僕一般,任情呵斥。」 正說著,有一人越次入奏道:「先帝法度,都被司馬光、蘇轍等壞盡。」 純仁視之,乃是新任尚書左丞鄧潤甫,遂抗聲道:「這語是說錯了。法本無弊,有弊必改。」 哲宗道:「秦皇、漢武,古所並譏。」 純仁便接奏道:「轍所論是指時事言,非指人品言。」 哲宗顏色少霽,乃不復發語,當即退朝。 轍前時曾附呂大防,與純仁議多不合,至是方謝純仁道:「公乃佛地位中人,轍仗公包涵久了。」 純仁道:「公事公言,我知有公,不知有私。」【名副其實,是乃謂之純仁。】 轍又申謝而退。越日,竟下詔降轍官職,出知汝州。 及進士對策,考官評閱甲乙,上第多主張元祐。嗣經楊畏複勘,悉移置下第,把贊成熙豐的策議,拔置上列。第一名乃是畢漸,竟比王、呂為孔、顏,仿佛王、呂二人的孝子順孫。自是紹述兩字,喧傳中外,曾布竟用為翰林學士,張商英進用為右正言。未幾,即任章惇為尚書左僕射,兼門下侍郎。 章惇既相,憸人當道,還管什麼時局?什麼名譽?貶蘇軾知英州,尋複安置惠州。罷翰林學士范祖禹,出知陝州。范純仁當然不安,連章求去,也出知潁昌府。召蔡京為戶部尚書,安石婿蔡卞為國史修撰,林希為中書舍人,黃履為禦史中丞。 先是元豐末年,履曾官中丞,與蔡確、章惇、邢恕相交結。惇與確有所嫌,即遣恕語履。履盡情排擊,不遺餘力,時人目為四凶,因被劉安世劾奏,降級外調。昪再得志,立即引用,那時報復私怨,日夕羅織,元祐諸君子,都要被他陷入阱中了。【去惡務盡,元祐諸賢,不知此義,遂致受殃。】 當下由曾布上疏,請複先帝政事,下詔改元,表示意向。哲宗准奏,即於元祐九年四月,改稱紹聖元年,【半年都不及待,何性急乃爾?】遂複免役法,免行錢、保甲法,罷十科舉士法,令進士專習經義,除王氏字說禁令。黃履、張商英、上官均、來之邵等,乘勢修怨,迭毀司馬光、呂公著妄改成制,叛道悖理。章悖、蔡卞且請掘光、公著墓塚。 適知大名府許將,內用為尚書左丞,哲宗問及掘墓事。許將對道:「掘墓非盛德事,請陛下三思!」 哲宗乃止,惟追奪司馬光、呂公著贈諡,僕所立碑。貶呂大防為秘書監,劉摯為光祿卿,蘇轍為少府監,並分司南京。 章惇複鉤致文彥博等罪狀,得三十人,列籍以上,請盡竄嶺表。李清臣獨進言道:「變更先帝法度,雖不能無罪,但諸人多累朝元老,若從惇言,恐大駭物聽,應請從寬為是!」 哲宗點首。 看官閱過前文,應知李清臣是主張紹述,仇視元祐諸臣,為何反請哲宗從寬呢?原來清臣本思為相,至章惇起用,相位被他奪去,於心不甘,所以與惇立異,有此奏請。哲宗乃頒詔道:「大臣朋黨,司馬光以下,各以輕重議罰,餘悉不問,特此佈告天下。」 會章惇複薦用呂惠卿,詔命知大名府,惇未以為然。監察禦史常安民上言:「北都重鎮,惠卿且未足勝任,試思惠卿由王安石薦引,後竟背了安石,待友如此,事君可知。今已頒詔命,他必過闕請對,入見陛下,臣料他將泣述先帝,感動陛下,希望留京了。」 哲宗也似信非信。及惠卿到京,果然請對,果然述先朝事,作涕泣狀,哲宗正色不答。惠卿只好辭退,出都赴任。惇聞此事,隱恨安民,可巧安民複劾論蔡京、張商英,接連數奏,末疏竟斥章惇專國植黨,乞收回主柄,抑制權奸。 惇挾嫌愈甚,潛遣親信進語道:「君本以文學聞名,奈何好談人短,甘心結怨?能稍自安靜,當以高位相報。」 安民正色呵斥道:「爾乃為當道做說客麼?煩爾傳語,安民只知忠君,不知媚相。」【傲骨棱棱。】 看官!試想章惇不立排安民,尚是留些餘地,有意籠絡,偏安民一味強硬,教章惇如何相容?遂嗾使禦史董敦逸,彈斥安民,說他與蘇軾兄弟,素作党援,安民竟被謫滁州,令監酒稅。門下侍郎安燾上書救解,毫不見效,反為惇所讒間,出知鄭州。蔡卞重修神宗實錄,力翻前案,前史官范祖禹,及趙彥若、黃庭堅等,並坐詆誣降官,安置永、澧、黔州,並因呂大防嘗監修神宗實錄,亦應連坐,徙至安州居住。 範純仁請釋還大防,大忤章惇,竟貶純仁知隨州。惇且記念蔡確,惜他已死,囑確子渭叩閽訴冤,即追複確官,並贈太師,予諡忠懷。一面與蔡京定計,勾通閹寺,密結劉婕妤為內援,把滅天害理的事情,逐漸排惇出來。小子有詩歎道: 宵小無非誤國媒,胡為視作濟時才? 堪嗟九載宣仁力,都被奸邪一旦摧。 究竟章惇等作何舉動,容至下回表明。 *==*==* 宋代賢後,莫如宣仁,元祐年間,號稱極治,皆宣仁之力也。但吾觀宣仁彌留時,乃對呂、范二大臣,丁甯嗚咽,勸以宜早引退,並謂明年社飯,應思念老身,意者其豫料哲宗之不明,必有蔑棄老成,更張新政之舉耶?且哲宗甫經親政,奸黨即陸續進用,是必其少年心性,已多昧,宣仁當日,有難言之隱,不過垂簾聽政,大權在握,尚足為無形之防閑;至老病彌留,不忍明言,又不忍不言,丁甯嗚咽之時,蓋其心已不堪酸楚矣。宣仁固仁,而哲宗不哲,呂、范退,章、蔡進,宋室興衰之關鍵,意在斯乎!意在斯乎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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