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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五回 泄機謀鴆死許後 爭座位怒斥中官(2)


  惟方進既死,丞相出缺,成帝選擇廷臣,還是廷尉孔光,居官恭謹,可使為相。因先擢為左將軍,再命有司擬定策文,鑄成侯印,指日封拜孔光。是時梁王立系梁王揖七世孫。楚王衍宣帝孫,即楚王囂子。入朝,已由成帝召見數次,預備翌旦辭行。成帝午後無事,便至少嬪館餐宿,夜間不知為何歡娛,到了天色大明,趙昭儀合德先起,成帝也即起坐,才把襪帶系就,忽然撲倒床上,不言不語,竟爾歸陰。合德尚不知何因,連呼不應,用手微按,已無氣息,不由的神色慌張,急命內侍宣召御醫。等到醫官入視,已是脈絕身僵,還有甚麼回生妙方?那時只好報知太后,及內外要人。

  太后急忙趨視,親撫帝體,肌冷如冰,當然號啕大哭,皇后趙飛燕等,陸續走集,統皆陪哭一場。及大眾止哀,辦理棺殮,太后召入三公,獨缺丞相。當由王莽稟明,謂丞相已擇定孔光接任,於是複召孔光,就靈前拜為丞相,封博山侯。好在策文印綬,俱已辦就,即付與孔光領受。光拜謝後,即與王莽等料理大喪。

  越宿由太后下詔,令王莽孔光,會同掖庭令查明皇帝起居,及暴病一切原因。莽接奉詔旨,樂得從嚴究治,迭派屬吏至少嬪館調查,細詰趙昭儀合德,氣焰逼人。合德雖未嘗毒死成帝,自思從前虧心各事,若一經逮問,斷難隱諱,且要連累姊弟,一同坐罪。沈吟多時,覺得除死以外,已無別法,遂召集貼身侍婢,各給賞賜,囑令毋談前愆,自己仰藥斃命。一縷芳魂,總算趕上鬼門關,往尋成帝去了。【也是顯報。】

  成帝在位二十六年,改元七次,壽終四十五歲。本來是體質強壯,狀貌魁梧,儼然象個尊嚴天子,怎奈酒色過度,斲喪本元,遂致樂極亡陽,霎時暈死,後來奉葬延陵。太子欣入宮嗣位,是謂哀帝。尊太后王氏為太皇太后,皇后趙氏為太后。太皇太后王氏,喜諛寡斷,傅昭儀謀立孫兒,常至長信宮伺候,竭力趨奉,就是丁姬也承歡獻媚,孝敬有加,因此哀帝嗣位,太皇太后王氏,便令傅昭儀丁姬兩人,十日一至未央宮,與帝相見。又傳旨詢問丞相孔光,及大司馬何武,謂定陶太后應居何宮?

  孔光素聞傅昭儀權略過人,若得入居宮中,將來必干預政事,挾制嗣君,所以覆議上去,請另擇地築宮。何武未知光意,謂不如北宮居住,省得勞費。太皇太后依了武言,遂使哀帝詔迎定陶太后,入居北宮。傅昭儀即日移入,丁姬亦隨同進去。北宮有紫房複道,與未央宮相通,傅昭儀得日夕往來,屢向哀帝要求,欲稱尊號,並封外家親屬。哀帝甫經嗣阼,不敢自出主張,所以遊移未決。巧有高昌侯董宏,得聞消息,意欲乘間迎合,上書引秦莊襄王故事,謂莊襄王本夏氏所生,過繼華陽夫人;即位以後,兩母並稱太后,今宜據以為例,尊定陶共王后為帝太后。 【虧他尋出佐證。】

  哀帝得書,正想依議下詔,偏大司馬王莽,左將軍師丹,聯名劾宏。略言皇太后名號至尊,有一無二;宏乃引亡秦敝政,盅惑聖明,應以大不道論罪。哀帝雖然不快,究因王莽為太皇太后從子,未便梗議,乃免宏為庶人。傅昭儀聞信大怒,立到未央宮,面責哀帝,定要速上尊號。哀帝無奈,入白太皇太后,太皇太后允如所請,乃尊定陶共王為共皇,定陶太后傅氏為定陶共皇太后,共皇妃丁姬為定陶共皇后。

  傅太后系河內溫縣人,早年喪父,母又改嫁,無親兄弟,只有從弟三人,一名晏,一名喜,一名商。哀帝為定陶王時,傅太后欲親上加親,特取晏女為哀帝妃,至是即立晏女傅氏為後,封晏為孔鄉侯。又追封傅太后父為崇祖侯,丁皇后父為褒德侯。丁皇后有兩兄,長兄忠,已經去世,忠子滿也得受封平周侯,次兄明方值中年,並封為陽安侯。哀帝的本生外家,已經加封,只好將皇太后趙氏弟欽,晉封新城侯,欽兄子為成陽侯。王趙丁傅四家子弟,並膺顯爵,朱輪華轂,雜遝都中。

  太皇太后王氏,置酒未央宮,擬邀集傅太后趙太后丁皇后等,一同會宴,共敘歡忱。國喪才畢,不宜大開筵宴,王政君也是多事。筵席且備,應設坐位,太皇太后坐在正中,自無疑義,第二位輪著傅太后,即由內者令官名。在正座旁,鋪陳位置,預備傅太後坐處。此外趙太后丁皇后等,輩分較卑,當然置列左右兩旁。位次既定,忽來了一位貴官,巡視一周,便怒目視內者令道:「上面如何設有兩座?」

  內者令答道:「正中是太皇太后,旁坐是定陶傅太后。」

  道言未絕,便聽得一聲怪叫道:「定陶太后,乃是藩妾,怎得與至尊並坐?快與我移下座來!」

  內者令不好違慢,只好將座位移列左偏。看官道是何人動怒?原來是大司馬王莽。莽見座位改定,方才出去。已而太皇太后王氏,及趙太后丁皇后等,俱已到來就席,哀帝亦挈同皇后傅氏,共來侍宴。只有傅太后不至,當下差人至北宮催請,好幾次俱被拒絕,顯見得傅太后為了坐位,已有所聞,不肯前來赴席。

  太皇太后不暇久待,乃囑令大家飲酒。天廚肴饌,比不得吏民酒席,自然豐盛得很。但因傅太后負氣不來,反累得滿座不歡,飲不多時,當即散席,各歸本宮。傅太后余怒未平,免不得迫脅哀帝,叫他攆逐王莽。哀帝尚未下詔,莽已得知風聲,自請辭職。當即奉詔批准,特賜黃金五百斤,安車駟馬,罷令就第。朔望仍得朝請,禮如三公。公卿大夫,尚稱莽持正不阿,進退以義,有古大臣風。【又入王莽彀中。】

  莽既免職,輿情都屬望傅喜,喜已任右將軍,學行純正,志操清潔,傅家子弟,要算他最有令名。偏傅太后因喜常有諫諍,與己未協,不欲令他輔政,乃進左將軍師丹為大司馬,封高樂侯,喜亦托疾辭官,繳還右將軍印綬,有詔賜金百斤,令食光祿大夫俸祿,歸第養屙。大司空何武,尚書令唐林,皆上書留喜,謂喜行義修潔,忠誠憂國,不應無故遣歸,致失眾望。哀帝亦知喜賢良,一時為祖母所制,不能不留作後圖。過了數日,接閱司隸校尉解光奏牘,乃是一本彈章,指斥著名權戚兩人。正是:

  由來仕路多艱險,益信人心好詭隨。

  欲知解光彈劾何人,容俟下回發表。

  *==*==*

  財能買命,亦足傷命;色可迷人,實足害人。試觀淳於長之貪財得賂,複舍財請留,兩罪併發,卒致殺身。王融貪財而死,許後舍財而死,財之誤人生命,寧不大哉!成帝好色,得遇兩美,其樂何如?然絕嗣由此,喪生亦由此,色之為害,最酷最烈。故財色二字,為古今之大戒,一為所盅,其不至亡身滅種者幾希!

  傅昭儀固嘗以色進矣,為孫謀承正統,幸得逞志,顧所欲無厭,稱尊號,爭坐次,藉一己之幸遇,為種種之請求,婦德無極,信而有征。王莽命移坐位,似兢兢於嫡庶之分,言之成理,但窺其私意,仍不外為身家計。外戚爭權,不顧王室,劉氏庸有幸乎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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