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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回 失儉德故人燭隱 慶凱旋大將承恩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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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無端推薦仲舒,亦是有心加害,偏仲舒到了膠西,劉端卻慕他大名,特別優待,反令仲舒聞望益崇。不過仲舒也是知機,奉職年餘,見端好飾非拒諫,不如退位鳴高,乃即向朝廷辭職,仍然回家。【不愧賢名。】著書終老,發明春秋大義,約數十萬言,流傳後世。所著《春秋繁露》一書,尤為膾炙人口,這真好算一代名儒呢。【收束仲舒,極力推崇。】 大中大夫張湯,平時嘗契慕仲舒,但不過陽為推重,有名無實。他與公孫弘同一使詐,故脾氣相投,很為莫逆。弘稱湯有才,湯稱弘有學,互相推美,標榜朝堂。武帝遷湯為廷尉,景帝時嘗改稱廷尉為大理,武帝仍依舊名。湯遇有疑讞,必先探察上意,上意從輕,即輕予發落,上意從重,即重加鍛煉,總教武帝沒有話說,便算判決得宜。 一日有讞案上奏,竟遭駁斥,湯連忙召集屬吏,改議辦法,仍複上聞。偏又不合武帝意旨,重行批駁下來,弄得忐忑不安,莫名其妙。再向屬吏商議,大眾統面面相覷,不知所為。延宕了好幾日,尚無良法,忽又有掾史趨入,取出一個稿底,舉示同僚。眾人見了,無不歎賞,當即向湯說知。湯也為稱奇,便囑掾屬交與原手,使他繕成奏牘,呈報上去,果然所言中旨,批令照辦。究竟這奏稿出自何人?原來是千乘人倪寬。【倪寬頗有賢名,故從特敘。】 寬少學尚書,師事同邑歐陽生。歐陽生表字和伯,為伏生弟子,【伏生事見前文。】通尚書學,寬頗得所傳。武帝嘗置五經博士,公孫弘為相,更增博士弟子員,令郡國選取青年學子,入京備數。寬幸得充選,草草入都。是時孔子九世孫孔安國,方為博士,教授弟子員,寬亦與列。無如家素貧乏,旅費無出,不得已為同學司炊。又乘暇出去傭工,博資度活,故往往帶經而鋤,休息輒讀。受了一兩年辛苦,才得射策中式,補充掌故。嗣又調補廷尉文學卒史,廷尉府中的掾屬,多說他未諳刀筆,意在蔑視,但派他充當賤役,往北地看管牲畜,寬只好奉差前去。好多時還至府中,呈繳畜簿,巧值諸掾史為了駁案,莫展一籌。當由寬問明原委,據經折獄,援筆屬稿。為此一篇文字,竟得出人頭地,上達九重。【運氣來了。】 武帝既批准案牘,複召湯入問道:「前奏非俗吏所為,究出何人手筆?」 湯答稱倪寬。 武帝道:「我亦頗聞他勤學,君得此人,也算是一良佐了。」 湯唯唯而退,還至府舍,忙將倪寬召入,任為奏讞掾,寬不工口才,但工文筆,一經判案,往往有典有則,要言不煩。湯自是愈重文人,廣交賓客,所有親戚故舊,凡有一長可取,無不照顧,因此性雖苛刻,名卻播揚。 只汲黯見他紛更法令,易寬為殘,常覺看不過去,有時在廷前遇湯,即向他詰責道:「公位列正卿,上不能廣先帝功業,下不能遏天下邪心,徒將高皇帝垂定法律,擅加變更,究是何意?」 湯知黯性剛直,也不便與他力爭,只得無言而退。嗣黯又與湯會議政務,湯總主張嚴劾,吹毛索瘢。三句不離本行。黯辯不勝辯,因發忿面斥道:「世人謂刀筆吏,不可作公卿,果然語不虛傳!試看張湯這般言動,如果得志,天下只好重足而走,側目而視了!這難道是致治氣象麼?」 說畢自去。已而入見武帝,正色奏陳道:「陛下任用群臣,好似積薪,後來反得居上,令臣不解。」 武帝被黯一詰,半晌說不出話來,只面上已經變色。俟黯退朝後,顧語左右道:「人不可無學,汲黯近日比前益憨,這就是不學的過失呢。」 原來黯為此官,是明指公孫弘張湯兩人,比他後進。此時反位居己上,未免不平,所以不嫌唐突,意向武帝直陳。武帝也知黯言中寓意,但已寵任公孫弘張湯,不便與黯說明,因即含糊過去,但譏黯不學罷了。黯始終抗正,不肯媚人,到了衛青封為大將軍,尊寵絕倫,仍然見面長揖,不屑下拜。或謂大將軍功爵最隆,應該加敬,黯笑說道:「與大將軍抗禮,便是使大將軍成名,若為此生憎,便不成為大將軍了!」 這數語卻也使乖。衛青得聞黯言,果稱黯為賢士,優禮有加。 惟衛青何故得升大將軍?查考原因,仍是為了征虜有功,因得超擢。自從朔方置郡,匈奴右賢王連年入侵,欲將朔方奪還。元朔五年,武帝特派車騎將軍衛青,率三萬騎出高闕,銳擊匈奴,又使衛尉蘇建為遊擊將軍,左內史李沮為強弩將軍,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,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,俱歸衛青節制,並出朔方。再命大行李息,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,出右北平,作為聲援,統計人馬十余萬,先後北去。匈奴右賢王,探得漢兵大舉來援,倒也自知不敵,退出塞外,依險駐紮。一面令人哨探,不聞有甚麼動靜,總道漢兵路遠,未能即至,樂得快樂數天。況營中帶有愛妾,並有美酒,擁嬌夜飲,趣味何如。 不料漢將衛青,率同大隊,星夜前來,竟將營帳團團圍住。胡兒突然遇敵,慌忙入報,右賢王尚與愛妾對飲,酒意已有八九分,驀聞營帳被圍,才將酒意嚇醒,令營兵出寨禦敵,自己抱妾上馬,帶了壯騎數百,混至帳後。待至前面戰鼓喧天,殺聲不絕,方一溜煙似的逃出帳外,向北急遁。 漢兵多至前面廝殺,後面不過數百兵士,擒不住右賢王,竟被逃脫。還是忙中有智。惟前面的胡兵,倉皇接仗,眼見是有敗無勝,一大半作為俘虜,溜脫的甚屬寥寥,漢兵破入胡營,擒得裨王即小王。十余人,男女一萬五千餘人,牲畜全數截住,約有數十百萬,再去追捕右賢王,已是不及,乃收兵南還。 這次出兵,總算是一場大捷,露布入京,盈廷相賀。武帝亦喜出望外,即遣使臣往勞衛青,傳旨擢青為大將軍,統領六師,加封青食邑八千七百戶,青三子尚在繈褓,俱封列侯。青上表固辭,讓功諸將,武帝乃更封公孫賀為南窌侯,李蔡為樂安侯,餘如屬將公孫敖、韓說、李朔、趙不虞、公孫戎奴等,也並授侯封。及青引軍還朝,公卿以下,統皆拜謁馬前,就是武帝,也起座慰諭,親賜禦酒三杯,為青洗塵。曠古恩遇,一時無兩,宮廷內外,莫不想望豐儀,甚至引動一位孀居公主,也居然貪圖利欲,不惜名節,竟與衛大將軍願結絲蘿,成為夫婦。小子有詩歎道: 婦道須知從一終,不分貴賤例相同; 如何帝女淫癡甚,也學文君卓氏風! 究竟這公主為誰,試看下回續敘。 *==*==* 主父偃謂日暮途窮,故倒行逆施,卒以此罹誅夷之禍。彼公孫弘之志,亦猶是耳。胡為偃以權詐敗,而弘以名位終?此無他,偃過橫而弘尚自知止耳。高賀直揭其偽,而弘聽之,假使偃易地處此,度未必有是寬容也。 即如汲黯之為右內史,董仲舒之為膠西相,未免由弘之故意推薦,為嫁禍計。但黯與仲舒,在位無過,而弘即不復生心,以視偃之逼死齊王,固相去有間矣。夫天道喜謙而惡盈,偃之致死,死於驕盈,弘固尚不若偃也。 彼衛青之屢戰得勝,超遷至大將軍,而汲黯與之抗禮。反且以黯為賢,優待有加,青其深知持滿戒盈之道乎?弘且倖免,而青之考終,宜哉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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