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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 竇太主好淫甘屈膝 公孫弘變節善承顏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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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帝默然不應,良久方答說道:「此次不妨暫行,後當改過。」 朔正色道:「不可,不可!宣室為先帝正殿,非正人不得引入,自來篡逆大禍,多從淫亂釀成,豎刁為淫,齊國大亂;慶父不死,魯難未平。陛下若不預防,禍胎從此種根了!」 武帝聽說,也覺悚然,當即點首稱善,移宴北宮,命董偃從東司馬門入宴,改稱東司馬門為東交門。【改名曰交,適自增醜。】惟武帝天姿聰穎,一經旁人提醒,便知董偃不是好人,賜朔黃金三十斤,不復寵偃。後來竇太主年逾六十,漸漸的頭童齒豁,不合濃妝,董偃甫及壯年,怎肯再顧念老嫗,不去尋花問柳?竇太主怨偃負情,屢有責言,武帝乘機罪偃,把他賜死。偃年終三十,竇太主又活了三五年,然後病歿。武帝竟令二人合葬霸陵旁。【霸陵即文帝陵,見前文。】 只廢後陳氏,心尚未死,暗思老母做出這般歹事,尚能巧計安排,不致獲譴,自己倘能得人斡旋,或即挽回主意,亦未可知,猶記從前在中宮時,嘗聞武帝稱讚相如,因此不惜重金,買得一賦,命宮人日日傳誦,冀為武帝所聞,感動舊念。那知此事與乃母不同,乃母所為,無人作梗,自己有一衛氏在內,做了生死的對頭,怎肯令武帝再收廢後?所以「長門賦」雖是佳文,挽不轉漢皇恩意,不過陳氏的飲食服用,總由有司按時撥給,終身無虧。到了竇太主死後,陳氏愈加悲鬱,不久亦即病死了。【收束淨盡。】 話分兩頭,且說陳廢後巫盅一案,本來不至株連多人,因有侍御史張湯參入治獄,主張嚴酷,所以鍛煉周納,連坐至三百餘名。 湯系杜陵人氏,童年敏悟,性最剛強。乃父嘗為長安丞,有事外出,囑湯守舍。湯尚好嬉戲,未免疏忽。至乃父回來,見廚中所藏食肉,被鼠齧盡,不禁動怒,把湯笞責數下。湯為鼠遭笞,很不甘心,遂熏穴尋鼠。果有一鼠躍出,被湯用鐵網罩住,竟得捕獲。穴中尚有餘肉剩著,也即取出,戲做一篇讞鼠文,將肉作證,處他死刑,磔斃堂下。父見他讞鼠文辭,竟與老獄吏相似,暗暗驚奇,當即使習刑名,抄寫案牘。久久練習,養成一個法律家。嗣為中尉甯成掾屬。 甯成為有名酷吏,湯不免效尤,習與性成,尚嚴務猛。及入為侍御史,與治巫盅一案,不管人家性命,一味羅織,害及無辜。武帝還道他是治獄能手,升任大中大夫,同時又有中大夫趙禹,亦尚苛刻,與湯交好,湯嘗事禹如兄,交相推重,武帝遂令兩人同修律令,加添則例,特創出見知故縱法,鉗束官僚。凡官吏見人犯法,應即出頭告發,否則與犯人同罪,這就是見知法。問官斷獄,寧可失入,不可失出,失出便是故意縱犯,應該坐罪,這叫作故縱法。自經兩法創行,遂致獄訟繁苛,赭衣滿路。湯又巧為迎合,見武帝性好文學,就附會古義,引作獄辭。又請令博士弟子,分治《尚書》《春秋》。 《春秋》學要算董仲舒,武帝即位,曾將他拔為首選,出相江都。見前文。江都王非,本來驕恣不法,經仲舒從旁匡正,方得安分終身。那知有功不賞,反且見罰,竟因別案牽連,被降為中大夫。無非是不善逢迎。建元六年,遼東高廟及長陵高園殿兩處失火,仲舒援據春秋,推演義理。屬稿方就,適辯士主父偃過訪,見著此稿,竟覷隙竊去,背地奏聞。武帝召示諸儒,儒生呂步舒,本是仲舒弟子,未知稿出師手,斥為下愚。偃始說出仲舒所作,且劾他語多譏刺,遂致仲舒下獄,幾乎論死。偃之陰險如此,怎能善終?幸武帝尚器重仲舒,特詔赦罪,仲舒乃得免死。但中大夫一職,已從此褫去了。 先是菑川人公孫弘,與仲舒同時被征,選為博士,嗣奉命出使匈奴,還白武帝,不合上意,沒奈何託病告歸。至元光五年,複征賢良文學諸士,菑川國又推舉公孫弘。弘年將八十,精神尚健,筋力就衰,且經他前次蹉跌,不願入都,無奈國人一致慫恿,乃襆被就道,再至長安,謁太常府中對策。 太常先評甲乙,見他語意近迂,列居下第,仍將原卷呈入。偏武帝特別鑒賞,擢居第一,隨即召入,面加諮詢。弘預為揣摩,奏對稱旨,因複拜為博士,使待詔金馬門。齊人轅固,時亦與選,年已九十有餘,比弘貌還要高古。弘頗懷妒意,側目相視。轅固本與弘相識,便開口戒弘道:「公孫子,務正學以立言,毋曲學以阿世!」 弘佯若不聞,掉頭徑去。轅固老不改行,前為竇太后所不容,見前文。此次又為公孫弘等所排斥,仍然罷歸。獨公孫弘重入都門,變計求合,曲意取容,第一著是逢迎主上,第二著是結納權豪。他見張湯方得上寵,屢次往訪,與通聲氣。又因主爵都尉汲黯,為武帝所敬禮,亦特與結交。 汲黯籍隸濮陽,世為卿士,生平治黃老言,不好煩擾,專喜諒直。初為謁者,旋遷中大夫,繼複出任東海太守,執簡禦民,臥病不出,東海居然大治。武帝聞他藉藉有聲。又詔為主爵都尉。名列九卿。當田蚡為相時,威赫無比,僚吏都望輿下拜,黯不屑趨承,相見不過長揖,蚡亦無可如何。武帝嘗與黯談論治道,志在唐虞,黯竟直答道:「陛下內多私欲,外施仁義,奈何欲效唐虞盛治呢!」【一語中的。】 武帝變色退朝,顧語左右道:「汲黯真一個憨人!」 朝臣見武帝驟退,都說黯言不遜,黯朗聲道:「天子位置公卿,難道叫他來作諛臣,陷主不義麼?況人臣既食主祿,應思為主盡忠,若徒愛惜身家,便要貽誤朝廷了!」 說畢,夷然趨出。武帝卻也未嘗加譴,及唐蒙與司馬相如,往通西南夷,黯獨謂徒勞無益,果然治道數年,士卒多死,外夷亦叛服無常。適公孫弘入都待詔,奉使往視,至還朝奏報,頗與黯議相同。偏武帝不信弘言,再召群臣會議,黯也當然在列。他正與公孫弘往來,又見弘與已同意,遂在朝堂預約,決議堅持到底,弘已直認不辭。 那知武帝升殿,集眾開議,弘竟翻去前調,但說由主聖裁。頓時惱動黯性,厲聲語弘道:「齊人多詐無信,才與臣言不宜通夷,忽又變議,豈非不忠!」 武帝聽著,便問弘有無食言? 弘答謝道:「能知臣心,當說臣忠;不知臣心,便說臣不忠!」【老奸巨猾。】 武帝頷首退朝,越日便遷弘為左內史。未幾又超授御史大夫。小子有詩歎道: 八十衰翁待死年,如何尚被利名牽! 豈因宣聖遺言在,求富無妨暫執鞭? 欲知後事如何,且至下回分解。 *==*==* 竇太主以五十歲老嫗,私通十八歲弄兒,瀆倫傷化,至此極矣。武帝不加懲戒,反稱董偃為主人翁,是導人淫亂,何以為治?微東方朔之直言進諫,幾何不封偃為堂邑侯也。張湯趙禹,以苛刻見寵,無非由迎合主心。 公孫弘則智足飾奸,取容當世,以視董子轅固之守正不阿,固大相徑庭矣。然笑駡由他笑駡,好官我自為之,古今之為公孫弘者,比比然也。于公孫弘乎何誅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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