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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回 迎母姊親馳御駕 訪公主喜遇歌姬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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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見金女服飾粗劣,不甚雅觀,便借更衣為名,叫金女一同入內。俗語說得好,佛要金裝,人要衣裝,自從金女隨入更衣,由宮女替她裝飾,搽脂抹粉,貼鈿橫釵,服霞裳,著玉舃,居然象個現成帝女,與進宮時大不相同。待至裝束停當,複隨太后出來,可巧三公主陸續趨入。當由太后武帝,引她相見,彼此稱姊道妹,湊成一片歡聲。這三公主統是武帝胞姊,均為王太后所出,見五十六回。長為平陽公主,次為南宮公主,又次為隆慮公主,已皆出嫁,不過並在都中,容易往來,所以一召即至。既已敘過寒暄,便即一同入席,團坐共飲,不但太后非常高興,就是武帝姊弟,亦皆備極歡愉,直至更鼓頻催,方才罷席。金女留宿宮中,餘皆退去。 到了翌日,武帝記著前言,即將面許金女的田宅財奴,一併撥給,複賜號為修成君。金女喜出望外,住宮數日,自去移居。偏偏禍福相因,吉凶並至,金女驟得富貴,乃夫遽爾病亡,【想是沒福消受。】金女不免哀傷,猶幸得此厚賜,還好領著一對兒女,安閒度日。有時入覲太后,又得邀太后撫恤,更覺安心。 惟武帝迎姊以後,竟引動一番遊興,時常出行,建元二年三月上巳,親幸霸上祓祭。還過平陽公主家,樂得進去休息,敘談一回。平陽公主,本稱陽信公主,因嫁與平陽侯曹壽為妻,故亦稱平陽公主。曹壽即曹參曾孫。公主見武帝到來,慌忙迎入,開筵相待。飲至數巡,卻召出年輕女子十餘人,勸酒奉觴。看官道平陽公主是何寓意?她是為皇后陳氏久未生子,特地采選良家女兒,蓄養家中,趁著武帝過飲,遂一併叫喚出來,任令武帝自擇。偏武帝左右四顧,略略評量,都不過尋常脂粉,無一當意,索性回頭不視,儘管自己飲酒。 平陽公主見武帝看了諸女,統不上眼,乃令諸女退去,另召一班歌女進來侑酒,當筵彈唱。就中有一個嬌喉宛轉,曲調鏗鏘,送入武帝目中,不由的凝眸審視,但見她低眉斂翠,暈臉生紅,已覺得嫵媚動人,可喜可愛。尤妙在萬縷青絲,攏成蛇髻,黑油油的可鑒人影,光滑滑的不受塵蒙。端詳了好多時,尚且目不轉瞬,那歌女早已覺著,斜著一雙俏眼,屢向武帝偷看,口中複度出一種靡曼的柔音,暗暗挑逗,直令武帝魂馳魄蕩,目動神迷。色不醉人人自醉。平陽公主複從旁湊趣,故意向武帝問道:「這個歌女衛氏,色藝何如?」 武帝聽著,才顧向公主道:「她是何方人氏?叫做何名?」 公主答稱籍隸平陽,名叫子夫。武帝不禁失聲道:「好一個平陽衛子夫呢!」 說著,佯稱體熱,起座更衣。公主體心貼意,即命子夫隨著武帝,同入尚衣軒。【公主更衣室名尚衣軒。】好一歇不見出來,公主安坐待著,並不著忙。又過了半晌,才見武帝出來,面上微帶倦容,那衛子夫且更閱片時,方姍姍來前,星眼微餳,雲鬟斜嚲,一種嬌怯態度,幾乎有筆難描。【怕武帝耶?怕公主耶?】 平陽公主瞧著子夫,故意的瞅了一眼,益令子夫含羞俯首,拈帶無言。【好容易乞求得來,何必如此!】武帝看那子夫情態,越覺銷魂,且因公主引進歌姝,發生感念,特面允酬金千斤。公主謝過賞賜,並願將子夫奉送入宮。武帝喜甚,便擬挈與同歸,公主再令子夫入室整妝。待她妝畢,席已早撤,武帝已別姊登車。公主忙呼子夫出行。子夫拜辭公主,由公主笑顏扶起,並為撫背道:「此去當勉承雨露,強飯為佳!將來得能尊貴,幸勿相忘!」 子夫諾諾連聲,上車自去。 時已日暮,武帝帶著子夫,並驅入宮,滿擬夜間,再續歡情,重諧鸞鳳,偏有一位貪酸吃醋的大貴人,在宮候著,巧巧冤家碰著對頭,竟與武帝相遇,目光一瞬,早已看見那衛子夫。急忙問明來歷,武帝只好說是平陽公主家奴,入宮充役。誰知她豎起柳眉,翻轉桃靨,說了兩個好字,掉頭竟去。這人究竟為誰?就是皇后陳阿嬌。 武帝一想,皇后不是好惹的人物,從前由膠東王得為太子,由太子得為皇帝,多虧是後母長公主,一力提攜。況幼年便有金屋貯嬌的誓言,怎好為了衛子夫一人,撇去好幾年夫妻情分?於是把衛子夫安頓別室,自往中宮,陪著小心。陳皇后還要裝腔作態,叫武帝去伴新來美人,不必絮擾。嗣經武帝一再溫存,方與武帝訂約,把衛子夫錮置冷宮,不准私見一面。武帝恐傷後意,勉強照行,從此子夫鎖處宮中,幾有一年余不見天顏。陳後漸漸疏防,不再查問,就是武帝亦放下舊情,蹉跎過去。 會因宮女過多,武帝欲察視優劣,分別去留,一班悶居深宮的女子,巴不得出宮歸家,倒還好另行擇配,免誤終身,所以情願見駕,冀得發放。衛子夫入宮以後,本想陪伴少年天子,專寵後房,偏被正宮妒忌,不准相見,起初似罪犯下獄,出入俱受人管束,後來雖稍得自由,總覺得天高日遠,毫無趣味,還不如乘機出宮,仍去做個歌女,較為快活,乃亦粗整烏雲,薄施朱粉,出隨大眾入殿,聽候發落。 武帝親禦便殿,按著宮人名冊,一一點驗,有的是准令出去,有的是仍使留住。至看到衛子夫三字,不由的觸起前情,留心盼著。俄見子夫冉冉過來,人面依然,不過清瘦了好幾分,惟鴉鬟蟬鬢,依然漆黑生光。【子夫以美髮聞,故一再提及。】及拜倒座前,逼住嬌喉,嗚嗚咽咽的說出一語,願求釋放出宮。武帝又驚又愧,又憐又愛,忙即好言撫慰,命她留著。子夫不便違命,只好起立一旁,待至余人驗畢,應去的即出宮門,應留的仍返原室。子夫奉諭留居,沒奈何隨眾退回,是夕尚不見有消息。到了次日的夜間,始有內侍傳旨宣召,子夫應召進見,亭亭下拜。武帝忙為攔阻,攬她入懷,重敘一年離緒。 子夫故意說道:「臣妾不應再近陛下,倘被中宮得知,妾死不足惜,恐陛下亦許多不便哩!」 武帝道:「我在此處召卿,與正宮相離頗遠,不致被聞。況我昨得一夢,見卿立處,旁有梓樹數株,梓與子聲音相通,我尚無子,莫非應在卿身,應該替我生子麼?」 【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,武帝自解夢境,未免附會。】 說著,即與子夫攜手入床,再圖好事。一宵湛露,特別覃恩,十月歡苗,從茲布種。小子有詩詠道: 陰陽化合得生機,年少何憂子嗣稀? 可惜昭陽將奪寵,禍端從此肇宮闈。 子夫得幸以後,便即懷妊在身,不意被陳後知曉,又生出許多醋波。欲知後事,且看下回。 *==*==* 武帝與金氏女,雖為同母姊,然母已改適景帝,則與前夫之恩情已絕,即置諸不問,亦屬無妨。就令武帝曲體親心,顧及金氏,亦惟有密遣使人,給彼粟帛,令無凍餒之虞,已可告無愧矣。必張皇車駕,麾騎往迎,果何為者?名為孝母,實彰母過 。是即武帝喜事之一端,不足為後世法也。 平陽公主,因武帝之無子,私蓄少艾,乘間進禦,或稱其為國求儲,心堪共諒,不知武帝年未弱冠,無子寧足為憂?觀其送衛子夫時,有貴毋相忘之囑,是可知公主之心,無非徼利,而他日巫盅之獄,長門之錮,何莫非公主階之厲也!武帝迎金氏女,平陽公主獻衛子夫,跡似是而實皆非,有是弟即有是姊,同胞其固相類歟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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