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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移花接木計獻美姬 用李代桃歡承淫後(2)


  這一席話,說得夫人如夢初醒,非常感佩。當夜轉告太子,用著一種含顰帶淚的柔顏,宛轉陳詞,不由太子不從。彼此破符為約,決立異人為嗣子。夫人得自姊言,知由不韋替他畫策,便囑使不韋歸傅異人,並贈他厚贐。已經賺得利息。不韋返報異人,異人自然欣慰,從此與異人交誼,又加添了一層。

  不韋更懷著鬼胎,隨時訪覓美人兒,湊巧趙都中有一歌妓,生得嫋娜娉婷,楚楚可愛,遂不惜重資,納為簉室,憑著那天生精力,交歡數次,居然種下了一點靈犀,不韋預先窺測,料是男胎,【這是何術?想是不韋蓄有種子秘方。】便去引那異人進來,開筵相待。酒到半酣,才令趙姬盛妝出見,從旁勸酒。異人不瞧猶可,瞧著那花容月貌,禁不住目眩心迷,一時神情失主,儘管偷眼相窺。偏那趙姬也知湊趣,轉動了一雙秋波,與他對映【想是不韋已經授意,但此姬本來狂蕩,當然愛及少年。】,惹得異人心癢難熬,躍躍欲動。可巧不韋似有酒意,就在席間假寐,把手枕頭,略有鼾聲。異人色膽如天,便去牽動翠袖,涎臉乞憐。那美姬若嗔若喜,半就半推,正要引人入勝,不防座上拍的一聲,接連便聞呵叱道:「你——!你敢調戲我姬人麼?」

  異人慌忙回顧,見不韋已立起座前,面有怒容,頓嚇得魂飛天外,只好在不韋前做了矮人,長跪求恕。不韋又冷笑道,「我與君交好有年,不應這般戲侮,就使愛我姬人,也可直言告我,何必鬼鬼祟祟,作此伎倆呢?」

  異人聽了,轉驚為喜,便向不韋叩頭道:「果蒙見惠,感恩不淺,此後如得富貴,誓必圖報。」

  不韋複道:「交友貴有始終,我便將此姬贈君,但有條約二件,須要依我。」

  異人道:「除死以外,無不可從。」

  不韋即說出兩大條件:一是須納此姬為正室,二是此姬生子,應立為嫡嗣。

  異人滿口應承,方由不韋將他扶起,索性囑使趙姬,坐在異人座側,緩歌侑觴,直飲到夜色倉黃,才喚入一乘輕輿,使趙姬陪伴異人上車,同返客館。這時趙姬的身孕,已經兩閱月了。美眷如花,流光似水,異人與趙姬日夕綢繆,約莫過了八個月,本來是腹中兒胎,應該分娩,偏偏這個異種,安然藏著,不見震動,又遲延了兩月,方才坐蓐臨盆,生下一個男兒。說也奇怪,巧遇是日為正月元旦,因取名為政,寄姓趙氏。【非呂非嬴,不如姓趙。】異人總道是十月生男,定由己出,那知是呂氏種下的暗胎,已有以呂代嬴的默兆了。【特筆表明。】

  越三年秦趙失和,邯鄲被圍,趙欲殺害異人,虧得呂不韋陰賂守吏,把他縱去,逃赴秦軍,妻子由不韋引匿。待至魏兵救趙,秦軍西還,異人原得歸國,不韋也將異人妻子,送入咸陽,俾他完聚。華陽夫人見了異人,異人當即下拜,涕泣陳情,敘那數年離別的思慕,引起夫人的感情。他又因夫人本是楚女,特地改著楚服,取悅親心。果然夫人悲感交並,也揮淚與語道:「我本楚人,汝能曲體我心,便當養汝為子,汝可改名為楚罷。」

  異人唯唯從命,自是晨昏定省,格外殷勤。【想又是不韋所教。】就是趙姬母子,得入秦宮,見了華陽夫人,也是致敬盡禮,不敢少疏,因此華陽夫人,喜得佳兒佳婦,便與孝文王再申前約,決不負盟。既而昭襄王病歿,孝文王嗣位,即立楚為太子。喪葬才畢,升殿視事,才閱三日,便即逝世。太子楚安然繼統,得為秦王,報德踐約的期限,居然如願以償。當下尊嫡母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后,生母夏姬為夏太后,立趙姬為王后,子政為嗣子,進呂不韋為相國,封文信侯,食河南洛陽十萬戶,一番大交易,至此成功。

  會東周君聯合諸侯,謀欲伐秦,為秦王楚所聞,遂遣相國呂不韋督兵往攻。東周君地狹兵單,那裡敵得過秦軍,諸侯複觀望不前,眼見是周家一脈,不得再延。東西周詳情,應載入周史中,故本回從略。呂不韋大出風頭,滅了東周,把東周君遷錮陽人聚,周朝八百多年的宗祚,反被一個陽翟賈人,鏟滅無遺,文武成康,恐也不免餘恫呢。【明《翦姬篆》:暗移嬴祚,凶狡如呂不韋,怎得久存?】不韋班師還朝,飲至受賞,不勞細說。

  轉眼間又是四年,秦王楚春秋鼎盛,坐享榮華,總道是來日方長,好與那正宮王后,白頭偕老,畢世同歡。誰料到二豎為災,膏肓受厄,終落得嗚呼哀哉,伏惟尚饗,年才三十有六。子政甫十三歲,繼承秦祚,追諡父楚為莊襄王,尊母為王太后,名目上雖是以子承父,暗地裡實是以呂易嬴。畫龍點睛。政未能親政,國事俱委任呂不韋,號為仲父。應該呼父。不韋大權在握,出入宮廷,時常與秦王母子,見面敘談。

  只這位莊襄太后,尚不過三十歲左右,驟遭大故,竟作孀姝,她本是個送舊迎新的歌姬,怎禁得深宮寂寂,孤帳沈沈?空守了好幾月,終有些忍耐不住,好在不韋是個舊歡,樂得再與勾引,申續前盟。不韋也未免有情,因同她重整旗鼓,演那顛鳳倒鸞的老戲文。宮娥彩女,統是太后心腹,守口如瓶,秦王政究竟少年,未識個中情景,所以兩口兒暗地往來,仍然與伉儷相似。

  一年二年三四年,秦王政已將弱冠了,不韋年亦漸老了。偏太后淫興未衰,時常宣召不韋,入宮同夢。不韋未免愁煩,一則恐精力浸衰,禁不住連宵戕賊,一則恐少主浸長,免不得瞧破機關,於是想出一法,私擬薦賢自代。湊巧有個浪子嫪毐【讀若愛】,陽道壯偉,嘗戲禦桐木小車,不假手力,但用那活兒插入輪軸,也能轉捩運行。【見不韋列傳。】(注:嫪毐lào ǎi)

  事為不韋所聞,立即召為舍人,先向太后關說,極稱嫪毐絕技。太后果然歆羨,親欲一試,當由不韋令人告訐,誣毐有罪,當置宮刑,一面厚賄刑吏,但將毐拔去鬚眉,並未割勢,便使冒作閹人,入侍太后。太后即引登臥榻,實地試驗,果然堅強無比,久戰不疲,惹得太后樂不可支,如獲至寶,朝朝暮暮,我我卿卿,老淫嫗又居然有娠了。【多年不聞生育,至此又複懷妊。畢竟嫪毐有力。】

  會值夏太后病逝,嫪毐遂與太后密商,買通蔔人,詐言宮中不利母后,應該遷居避禍。秦王政不知有詐,就請母后徙往雍宮,嫪毐當然從往。嗣是母子離居,不必顧忌,一索得男,再索複得男,保抱鞠育,視若尋常,且封嫪毐為長信侯,食邑山陽,尋且加封太原郡國。凡宮室車馬衣服,及苑囿馳獵等情,均歸嫪毐主持,毐至此真快活極了。小子有詩歎道:

  宮闈廝養得封侯,肉戰功勞也厚酬。
  若使雄狐長得志,人生何憚不淫偷!

  欲知嫪毐後事,且待下回說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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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本回第一段文字,揭出皇帝專制四字,是籠罩全書之大宗旨。秦造成之,漢沿襲之,是秦漢本一脈相關,無甚區別,此著書人之所以並為一編不煩另提也。且秦皇漢武,為後人連語之口頭禪,兩兩相較,不期而合,即秦即漢,會心固不遠耳。敘事以後,即寫秦政出世之來歷,見得嬴呂相代,暗寓機關。後來政母複通呂不韋,並淫及嫪毐,母既不貞,子安得不流為暴虐?演述之以示後人,亦一儆世之苦心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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