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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回 太子勇遭讒被廢 庶人秀幽錮蒙冤(3)


  轉眼間已過了三月,奉柩出葬泰陵,追諡文獻。這泰陵地域,是由上儀同三司蕭吉所擇,奏雲:「卜年三千,蔔世二百。」

  隋主說道:「吉凶由人,不關墓兆。」

  話雖如此,意中實喜得嘉地,竟從吉言。【言不由衷,無怪生兒更詐。】

  吉密語知友道:「前太子嘗遣宇文左率,囑我善擇山陵,令太子早日得立,必當厚報。我答言地已擇就,不出四年,太子必禦天下。實告諸君,太子嗣位,隋必致亡。我所雲三千年,乃系三十,二百世乃系二傳。諸君記著!看我言果有驗否?」

  【吉為梁長沙王蕭懿孫,既有此技,何前此無救國亡?】

  吉友聞言,也似信非信,擱過一邊。

  且說隋主第四子蜀王秀,容貌壯偉,很有膽力,年未及壯,即多須髯,常為朝臣所側目。隋主嘗語獨孤後道:「秀將來恐不令終,我在尚可無慮,至兄弟時必反無疑。」

  獨孤後以秀無他過,置諸不理。隋主乃命秀鎮蜀,秀蒞治益州,奢侈逾制,車馬衣服,僭擬天子。隋主稍有所聞,即語群臣道:「壞我家法,必在子孫。」

  因遣使齎敕譴責,秀終未肯改。及太子勇遭讒被廢,晉王廣得為太子,秀意甚不平。廣亦防秀有變,陰令楊素進讒,構成罪狀。隋主乃召秀還朝,秀入都進謁,但見隋主滿面怒容,不與一言。秀再拜而出,隋主乃使朝臣責秀,秀答謝道:「臣忝荷國恩,出臨藩嶽,不能奉法,罪當萬死。」

  太子廣聞秀被責,很是欣慰,外面裝出愛弟形狀,邀同諸王入宮,替秀解免。隋主反加怒道:「從前秦王縻費,我以父道相責,今秀蠹害生民,我當以君道相繩。汝等不必多言,我自有法處治呢。」

  說著,即令將秀付諸法司。開府儀同三司慶整進諫道:「庶人勇既廢,秦王已薨,秦王俊病歿,【見八十六回。】陛下兒子無多,奈何屢加嚴譴?且蜀王性甚耿介,今被重責,或且不願生全,也是可慮。」

  隋主大怒道:「你敢來多嘴麼,我且斷你舌根!」

  隨即顧群臣道:「當斬秀市中,以謝百姓。」

  群臣俱跪伏殿庭,代為乞免,乃令楊素、蘇威、牛弘、柳述等,再加按治。太子廣陰作木偶,縛手釘心,上書隋主及漢王姓名,下署數語雲:「請西嶽慈父聖母,速遣神兵,收系楊堅、楊諒神魂。」

  令人埋諸華山下。一面使楊素發掘,作為罪證。又雲:「秀妄造圖讖,迭言京師妖異,捏稱蜀地禎祥。」

  並有檄文草稿,略雲:「逆臣賊子,專弄威福,當盛甲陳兵,指期問罪」等語。罪證已具,一併上奏。隋主見了,拍案盛怒道:「天下有這等不肖子麼?」

  便令廢秀為庶人,幽錮內侍省,不得與妻孥相見,但給獠婢二人,充當役使。且緣秀連坐,計百餘人。【又中了逆子奸相的詭計。】秀上表稱謝,表文中有雲:「伏願慈恩,垂賜矜憫。今茲殘息未盡,願與瓜子相見,請賜一穴,令骸骨有歸。」

  「瓜子」二字,是指自己的愛子言。

  隋主反下詔數秀十罪,略雲:

  汝地居臣子,情兼家國。庸蜀重要,委以鎮之。汝乃干紀亂常,懷惡樂禍,睥睨二宮,佇望災釁,我有不和,汝便覘候,望我不起,便有異心。皇太子汝兄也,次當建立,汝假託妖言,乃雲不終其位。自言骨相非人臣,德業堪承重器,詐稱益州龍現,托言吉兆,重述木易之姓,更治成都之宮。妄說禾乃之名,以當八千之運,橫生京師妖異,以證父兄之災,妄造蜀地禎祥,以符己身之籙。鳩集左道,符書厭鎮。漢王於汝,親則弟也,乃畫其形像,書其姓名。縛手釘心,妄雲請西嶽華山慈父聖母,收楊諒魂神。我之於汝,親則父也,又畫我形像,縛首撮頭,仍雲請西嶽神兵,收楊堅魂神,如此悖謬,我不知楊堅、楊諒,果是汝何親也。包藏凶慝,圖謀不軌,逆臣之跡也。希父之災,以為身幸,賊子之心也。懷非分之望,肆毒心于兄,悖弟之行也。嫉妒于弟,無惡不為,無孔懷之情也。違犯制度,壞亂之極也。多殺不辜,豺狼之暴也。剝削民庶,酷虐之甚也。唯求財貨,市井之業也。專事妖邪,頑嚚之性也。弗克負荷,不材之器也。凡此十者,滅天理,逆人倫,汝皆為之,不祥之甚也。欲免禍患,長守富貴,其可得乎?

  庶人秀得見此詔,嚇得莫名其妙,自思詔書所言,純是冤誣,不知被何人構造出來,鍛成這般大罪。禁門深遠,無從申訴,只好飲恨泣血,靜坐囹圄。貝州長史裴肅獨遣使上書,謂:「二庶人得罪已久,寧不革心,願陛下弘君父之慈,顧天性之義,各封小國,再觀後效,若能遷善,漸更增益,如或不悛,貶削未遲。」

  這書奏入,隋主顧楊素道:「裴肅憂我家事,也是一片誠心。」

  素默然不答。【不劾裴肅,還算厚道。】於是征肅入朝,面諭二庶人不能曲恕,且罷肅原官,放歸田裡。惟庶人秀諸子,聽令同處。小子有詩歎道:

  讒言蔽主益神昏,父子相夷最賊恩;
  一摘已稀偏再摘,可憐皇嗣兩含冤!

  二庶人不得出頭,太子廣得步進步,更要做出逆天害理的大事來了。欲知他如何行事,請看下回便知。

  *==*==*

  太子勇非無過失,誤在無正人以輔導之。如洗馬李綱言,最為剴切。然有獨孤後之偏愛,與晉王廣之詭謀,就使勇無失德,亦必致廢黜,況更有楊素之助桀為虐耶?隋主堅懲高歡覆轍,自謂不致縱子,而抑知妻兒譖愬,墮彼術中,其惑且比高歡為尤甚也。蜀王秀雖未免僭踰,而較諸廢太子勇,更屬無甚大罪,乃廣、素相毗,百端構陷,複被廢為庶人。自來陰賊險狠,莫如楊廣,而隋主堅屢為所欺,溺愛不明,一至於此,有子者尚其鑒諸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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