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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江上墮謀親王授首 殿中醉寢狂豎飲刀(2)


  惠朗敗走,杜黑騾正來攻撲,勢甚慓勁,虧得道成督兵死拒,兀自支撐得住。由晡達旦,矢石不息,天又大雨,鼓角不復相聞。將士不暇寢食,馬亦覺得饑乏,亂觸亂號,城中頓時鼎沸,徹夜未絕。獨道成秉燭危坐,厲聲呵禁,併發臨時軍令,亂走者斬,因此嘩聲漸息,易危為安。【可見為將之道,全在鎮定。】

  黑騾尚未知休範死耗,努力從事,忽聞丁文豪已破台城軍,向朱雀桁進發,遂也舍去新亭,趨向朱雀桁。右軍將軍王道隆,領著羽林精兵,駐紮朱雀門內,驀聞叛軍大至,急召劉勔助守,勔馳至朱雀門,命撤桁斷截叛軍。道隆怒道:「賊至當出兵急擊,難道可撤桁示弱麼?」

  勔乃不敢複言,遽率眾出戰。甫越桁南,尚未列陣,杜黑騾已麾眾進逼,與丁文豪左右夾攻,勔顧彼失此,竟至戰死。道隆聞勔已陣亡,慌忙退走,被黑騾長驅追及,一刀殺斃。【害人適以自害。】

  張永、沈懷明各接敗報,俱棄去泛地,逃回宮中。撫軍長史褚澄,開東府門迎納叛軍。叛眾劫住安成王准,使居東府,且偽稱休範教令道:「安成王本是我子,休得侵犯!」

  中書舍人孫千齡,也開承明門出降,宮省大震。

  皇太后王氏,皇太妃陳氏,因庫藏告罄,搜取宮中金銀器物,充作軍賞,囑令並力拒賊。賊眾漸聞休範死音,不禁懈體。丁文豪厲聲道:「我豈不能定天下,何必借資桂陽!」

  許公輿且詐稱桂陽王已入新亭,惹得將吏惶惑,多至新亭壘間,投刺求見,名達千數。道成自登北城,俯語將吏道:「劉休范父子,已經伏誅,暴屍南岡下,我是蕭平南,請諸君審視明白,勿得自誤!」

  說至此,即將所投名刺,焚毀城上,且指示道:「諸君名刺,今已盡焚,不必憂懼,各自反正便了。」【正好權術。】將吏等一哄散去,道成複遣陳顯達、張敬兒等,率兵入衛。

  袁粲慷慨語諸將道:「今寇賊已逼,眾情尚如此離沮,如何保得住國家!我受先帝付託,不能安邦定國,如何對得住先帝?願與諸公同死社稷,共報國恩!」

  說著,披甲上馬,縱轡直前,諸將亦感激願效,相隨並進。可巧陳顯達等亦到,遂共擊杜黑騾,兩下交戰,流矢及顯達目,顯達拔箭吮血,忍痛再鬥,大眾個個拚死,得將黑騾擊走。黑騾退至宣陽門,與丁文豪合兵,尚有萬餘人,越日天曉,張敬兒督兵進剿,大破叛眾,斬黑騾,戰文豪,收復東府,叛黨悉平。

  蕭道成振旅還都,百姓遮道聚觀,同聲歡呼道:「保全國家,全賴此公!」

  【為將來篡宋張本。】

  道成既入朝堂,即與袁粲、褚淵、劉秉會著,同擬引咎辭職。表疏呈入,當然不許,升授道成為中領軍,兼南兗州刺史,留衛建康,與袁粲、褚淵、劉秉三相,更日入直決事,都中號為四貴。

  荊州刺史沈攸之曾接休範書劄,並不展視,具報朝廷,且語僚佐道:「桂陽必聲言與我相連,我若不起兵勤王,必為所累了!」

  乃邀同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,郢州刺史晉熙王燮,湘州刺史王僧虔,雍州刺史張興世,同討休範。

  休範留中兵參軍毛惠連等守尋陽,為郢州參軍馮景祖所襲,惠連等不能固守,開門請降。休范尚有二子留著,一體伏誅。有詔以叛亂既平,令諸鎮兵各還原地,兵氣銷為日月光,又有一番升平景象了。【語婉而諷。】

  宋主昱素好嬉戲,八九歲時,輒喜猱升竹竿,離地丈餘,自鳴勇武。明帝在日,曾飭陳太妃隨時訓責,撲作教刑,怎奈江山可改,本性難移,到了繼承大統,內有太后、太妃管束,外有顧命大臣監製,心存畏憚,未敢縱逸。

  元徽二年冬季,行過冠禮,三加玄服,遂自命為成人,不受內外羈勒,時常出宮遊行。起初尚帶著儀衛,後來竟舍去車騎,但與嬖幸數人,微服遠遊,或出郊野,或入市廛。陳太妃每乘青犢車,隨蹤檢攝,究竟一介女流,管不住狂童馳騁。

  昱也惟恐太妃蹤跡,駕著輕驕,遠馳至數十裡外,免得太妃追來。有時衛士奉太妃命,追蹤諫阻,反被昱任情呵斥,屢加手刃,所以衛士也不敢追尋,但在遠山瞻望,遙為保護。昱得恣意遊幸,且自知為李道兒所生,嘗自稱為李將軍,或稱李統。營署巷陌,無不往來,或夜宿客舍,或晝臥道旁,往往與販夫商婦,貿易為戲,就使被他揶揄,也是樂受如飴,一笑了事。【直是一個無賴子。】平生最多小智,如裁衣制帽等瑣事,過目即能,他如笙管簫笛,未嘗學吹,一經吹著,便覺聲韻悠揚,按腔合拍。

  蹉跎蹉跎,倏過二年。荊襄都督沈攸之威望甚盛,蕭道成防他生變,特使張敬兒為雍州刺史,出鎮襄陽。世子賾出佐郢州,防備攸之。攸之未曾發難,京口卻先已起兵。

  原來建平王景素,時為南徐州刺史,他是文帝義隆孫,為故尚書令宣簡王弘長子。弘為文帝第七子,見前文。好文禮士,聲譽日隆。適宋主昱兇狂失德,朝野頗屬意景素,時有訛言。楊運長、阮佃夫等,貪輔幼主,不願立長,密唆防閤將軍王季符,誣訐景素反狀,俾便出討。

  蕭道成、袁粲窺破陰謀,替他解免,阻住出師,景素亦遣世子延齡,入都申理。楊、阮等還未肯干休,削去景素征北將軍職銜,景素始漸覺不平,陰與將軍黃回,羽林監垣祗祖通書,相約為變。

  醞釀了好幾個月,忽由垣祗祖帶了數百人,奔至京口,說是京師亂作,台城已潰,請即乘間發兵。景素信為真言,即據住京口,倉皇起事。楊、阮聞報,立遣黃回往討。蕭道成知回蓄異圖,特派將軍李安民為前驅,夜襲京口,一鼓破入,擒斬景素,所有叛黨,統共伏誅。

  宋主昱因京口告平,驕恣益甚,無日不出,夕去晨返,晨去夕歸,令隨從各執鋌矛,遇有途人家畜,即命攢刺為戲,民間大恐,商販皆息,門戶晝閉,道無行人。有時昱居宮中,針椎鑿鋸,不離左右,侍臣稍稍忤意,便加屠剖,一日不殺,便愀然不樂。因此殿省憂惶,幾乎不保朝暮。

  阮佃夫與直閤將軍申伯宗、朱幼等,陰謀廢立,擬俟昱出都射雉,矯太后命,召還隊仗,派人執昱,改立安成王准。事尚未發,為昱所聞,立率衛士拿住阮佃夫、朱幼,下獄勒斃。【佃夫也有此日耶!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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