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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殺弟兄宋帝濫刑 好佛老魏主禪統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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適巴陵王休若,到了京口,聞得休仁死耗,驚懼交並,正在進退兩難的時候,接到朝廷手敕,調任江州,惟促令入都相見,定期七夕會宴。休若不得已入朝,宋主尚握手殷勤,敘家人誼。到了七夕宴期,休若入座,主臣歡飲,並沒有什麼嫌疑。宴罷歸第,時已入夜,偏有朝使隨到,齎酒賜死。休若無可奈何,只好一飲而盡,轉眼間已是畢命。追贈侍中司空,命子沖襲封,總算敷衍表面,瞞人耳目。 又調休范刺江州,休范在兄弟中,最為朴劣,宋主彧嘗語王景文道:「休範材具庸弱,不堪出鎮,只因我承大統,令他富貴,釋氏謂願生王家,便是此意。」 【承情之至。】 景文唯唯而退。其實文帝十九子,除宋主彧外,此時只休范尚存,不過因他庸愚寡識,尚得苟延殘喘,但也是死多活少,命在須臾了。【文帝十九子,已見前文,故本回不再複述。】 宋主既猜忌骨肉,複迷信鬼神,特辟故第為湘宮寺,備極華麗。新安太守巢尚之,罷職還朝,宋主與語道:「卿可往湘宮寺否?這是朕生平一大功德。」 尚之還未及答,旁有一官閃出道:「這都由百姓賣兒貼婦錢,充作此費,佛若有靈,當暗中嗟歎,有甚麼功德可言!」 宋主聞言,怒目顧視,乃是散騎侍郎虞願,便喝令左右,驅願下殿。願從容趨出,毫不動容。過了數日,宋主與彭城丞王抗弈棋,抗本善弈,遠出宋主上,只因天威咫尺,不便爭勝,往往故意遜讓,且弈且言道:「皇帝飛棋,使臣抗不能下手。」 這句話明明是不願與弈,那宋主還自得其樂,愈嗜弈棋,虞願又進諫道:「堯嘗用弈教丹朱,非人主所應留意。」 宋主只聽得兩語,已經怒起,便揮手使退,但因他是個文人,不足為虞,所以未嘗加罪,始終含容過去。獨屯騎校尉壽寂之,孔武有力,豫州都督吳喜,智計過人,均陰中上忌,先後賜死。【寂之手刃子業,應死已久;吳喜且有大功,奈何賜死!】 蕭道成出鎮淮陰,為人所譖,也被召入朝。將佐等勸勿就征,道成慨然道:「死生自有定數,我若淹留,乃足致疑;況朝廷摧殘骨肉,禍必不遠,方當與卿等戮力圖功,有甚麼顧慮呢!」 隨即偕使入朝。果然到了闕下,並無危禍,惟改官散騎常侍,兼太子左衛率,不令還鎮罷了。【能殺他人,不能殺蕭道成,豈非天數?】 宋主又欲規複淮北,命北琅琊、蘭陵太守垣崇祖出師,當時北琅琊、蘭陵兩郡,已被魏陷沒,崇祖僑駐鬱洲,只率數百人襲入魏境,據住蒙山。魏人聞信出擊,崇祖恐眾寡不敵,仍然引還。 魏自拓跋弘即位,第一年改元天安,第二年又改元皇興。皇興元年,後宮李夫人生下一子,取名為宏,由馮太后取入己宮,勤加撫養,一面把政權付還魏主。魏主弘始親國事,追尊生母李貴人為元皇后,向例魏立太子,即將生母賜死。弘冊為太子時,李貴人應依故事,條記事件,付託兄弟,然後自盡。【此等秕政,實屬無謂。】弘回憶生初,當然傷感,因追尊為後。自親政後,大小必察,賞不濫,刑不苛,黜貪尚廉,保境息民,十五六歲的北朝天子,居然能移易風俗,整肅紀綱,中書令高允,卻也竭誠輔導,知無不言。所以皇興年間,魏國稱治。 惟馮太后尚在盛年,不耐寡居,巧值尚書李敷弟奕,入充宿衛,太后見他年少貌美,遂引入宮中,賜以禁臠。宮女等素憚雌威,不敢竊議,所以李奕得出入無忌,嘗與馮太后交歡,只瞞著魏主弘一人。 魏主弘性好釋老,做了三五年皇帝,已不耐煩,就將那繈褓嬰兒,冊為儲貳。到了皇興五年,太子宏年僅五歲,一時不便禪授,意欲傳位京兆王子推。子推系文成帝弟,與魏主弘為叔父行,弘因他器宇深沉,故欲推位讓國,令他主治,自己可以養性參禪。【匪夷所思。】 當下召集公卿,議禪位事,公卿等聽作奇聞,莫敢應對。獨子推弟任城王子雲,抗言進諫道:「陛下方坐致太平,君臨四海,怎得上違宗廟,下棄兆民!必欲委置塵務,亦應傳位儲君,方不亂統。」 【不私所親,卻是一個正人。】 太尉源賀,尚書陸馛,亦相繼應聲道:「任城所言甚是,請陛下採納!」 魏主弘不禁變色,似有怒意,中書令高允插口道:「臣不敢多言,但願陛下上思宗廟付託,何等重大,追念周公抱成王事,也是從權辦法,陛下擇一而行,才不致驚動中外!」 魏主弘乃徐徐道:「據卿等奏議,甯立太子,不過太子幼弱,全仗卿等扶持。」 高允等尚未及答,魏主弘又道:「陸馛素來正直,必能保全我子。」 馛聞言即叩首謝獎,魏主即授為太保,令與太尉源賀,準備禪位事宜。 宏生有至性,上年魏主病癰,由宏親為吮毒,至是得受禪信息,向父泣辭。魏主弘問為何因?宏答道:「臣兒幼弱,怎堪代父承統,中心憂切,因此淚下!」 【五歲小兒,卻能如此,恐未免史筆誇張。】 魏主弘歎道:「爾能知此,必可君人。我意已決定了!」 遂令陸馛等整繕冊文,即日傳位。文中略雲: 昔堯、舜之禪天下也,皆由其子不肖,若丹朱、商均,果能負荷,豈必搜揚側陋而授之哉!爾雖沖弱,有君人之表,必能恢隆主道,以濟兆民。今使太保建安王陸馛,太尉源賀,持節奉皇帝璽綬,致位於爾躬。爾其踐升帝位,克廣洪業,以光祖宗之烈,使朕優遊履道,頤神養性,可不善歟! 五齡太子,出受冊文,也被服帝衣,登上御座,受文武百官朝謁,改年為延興元年。禮畢還宮,又由公卿大夫,引漢高帝尊奉太上皇故事,奉魏主弘為太上皇帝,仍總國家大政。魏主弘准如所請,自徙居崇光宮,采椽不斵,土階不堊,差不多有太古風。又仿西印度傳聞,特在宮苑中建造鹿野浮圖,引禪僧同住,研究佛學。惟國有大事,始令上聞。這也是別有心腸,非人情所得推測呢。這且慢表。 且說北朝禪位以後,遣使告宋,宋亦遣使報聘,南北又複通好,暫息兵爭。只宋主屢次抱病,骨瘦如柴,【無非漁色所致。】漸漸的支撐不住。自恐一旦不諱,子昱尚幼,不能親政,勢必由皇后臨朝,王景文為皇后兄,必進為宰相,大權在握,易生異圖。乃特書手敕,遣人齎付。景文方與客圍棋,見有敕至,啟函閱畢,徐置局下。及棋局已終,斂子納奩,乃取敕示客道:「有敕賜我自盡。」 客不覺大驚,景文卻神色自若,自書墨啟致謝,從容服毒而死。使人得啟返報,宋主方才安心。是夜又夢人告語道:「豫章太守劉愔謀反了!」 宋主突然驚寤,俟至天明,便發使持節,馳至豫章,殺死劉愔。 嗣是心疾日甚,精神越加恍惚,每當夜靜更闌,輒見有無數冤魂,環集榻旁,爭來索命。他亦無法可施,特命改泰始八年為泰豫元年,暗取安豫的意思。【也是癡想。】又命在湘宮寺中,日夕懺醮,祈福禳災。可奈神佛無靈,鬼魂益迫,休仁、休祐,索命愈急,宋主囈語不絕,嘗雲司徒恕我,或說是驃騎寬我。模模糊糊的說了幾日,略覺有些清醒,便命桂陽王休范為司空,褚淵為護軍將軍,劉祐為右僕射,與尚書令袁粲,僕射兼鎮東將軍蔡興宗,及鎮軍將軍郢州刺史沈攸之,入受顧命,囑令夾輔太子。淵等受命而出。複由淵保薦蕭道成,說他材可大任,乃加授道成為右衛將軍,共掌機事。 是夕宋主彧病劇歸天,享年三十四歲。改元二次,在位共八年。太子昱即皇帝位,大赦天下,命尚書令袁粲,護軍將軍褚淵,左右輔政,尊諡先帝彧為明皇帝,廟號太宗。嫡母王氏為皇太后,生母陳氏為皇太妃。昱時年僅十齡,居然有一個妃子江氏,妻隨夫貴,也得受冊定儀,正位中宮。一對小夫妻,統治內外,眼見是宮廷紊亂,要收拾那宋室的江山了。小子有詩歎道: 乏嗣何妨竟擇賢,如何借種便相傳! 十齡天子癡狂甚,兩小甯能把國肩? 還有阮佃夫、王道隆等,依舊用事,攪亂朝綱。欲知後來變亂情形,俟小子下回再敘。 *==*==* 休仁為兄弟計,議殺諸侄;宋主彧為嗣子計,並殺兄弟,而休仁亦不得免。休仁不能保身,而宋主彧不能保子,且不能保國,天下未有自殘骨肉,而尚能庇其身世者也!夫同姓不可恃,遑問異姓?觀後來之蕭齊篡宋,盡滅劉氏,何莫非宋主彧好殺之報乎? 若夫魏主弘之禪位,亦出不經,考魏主踐阼之年,僅十二齡,越年改元天安,又越年改元皇興,禪位時年僅十有九歲。太子宏雖聰睿夙成,究屬五齡童子,未能禦宇;況馮太后內行不正,穢瀆深宮,不知先事防閑,乃迷信佛老,遽棄塵務,是亦為取禍之媒,不至殺身不止。王道不外人情,蔑情者必亡,矯情者必危,觀宋魏遺事而益恍然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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