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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騁辯詞張暢報使 貽溲溺臧質複書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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臧質得書,亦複報道: 省示具悉奸懷!爾自恃四足,屢犯邊境,王玄謨退于東,申坦散於西,爾知其所以然耶?爾獨不聞童謠之言乎?蓋卯年未至,故以二軍開飲江之路耳!冥期使然,非複人事。我受命掃虜,期至白登,師行未遠,爾自送死,豈容複令爾生全,饗有桑幹哉!爾有幸得為亂兵所殺;不幸則生遭鎖縛,載以一驢,直送都市耳!我本不圖全,若天地無靈,力屈於爾,齏之粉之,屠之裂之,猶未足以謝本朝。爾智識及眾力,豈能勝苻堅耶!今春雨已降,兵方四集,爾但安意攻城,切勿遽走!糧食乏者可見語,當出廩相遺。得所送劍刀,欲令我揮之爾身耶?各自努力,毋煩多言! 魏主接閱複書,當然大怒,特製鐵床一具,上置許多鐵鑱,仿佛與尖刀山相似。且咬牙切齒,指床示眾道:「破城以後,誓生擒臧質,叫他坐在鑱上,嘗試此味!」 臧質得知消息,亦寫著都中賞格,有斬佛狸首封萬戶侯等語。魏主益怒,麾兵猛攻,並用鉤車鉤城樓。臧質將計就計,命守卒數百人,各執巨絙,將他來鉤系住,反令車不得退。相持至夜間,質見魏兵少懈,縋桶懸卒,出截各鉤,悉數取來。次日辰刻,魏主改用沖車攻城,城土堅密,頹落不多。魏兵即肉薄登城,更番相代,前仆後繼,質與沈璞分段扼守,飭用長矛巨斧,或戳或斫,一些兒沒有放鬆。可憐魏兵只有下墜,不能上升,究竟性命是人人所惜,死了幾十百個,餘外亦只好退休。今日攻不下,明日又攻不下,好容易過了一月,仍然不下,魏兵倒死了萬餘人。 春和日暖,屍氣薰蒸,免不得釀成疫癘,魏兵多半傳染,均害得骨軟神疲。探得宋都消息,將遣水軍自海入淮,來援盱眙,並飭彭城截敵歸路,魏主知不可留,乃毀去攻具,向北退走。 盱眙守將欲追躡魏兵,沈璞道:「我軍不過二三千名,能守不能戰,但教佯整舟楫,示欲北渡,能使虜眾速走,便無他慮了!」 【可行則行,可止則止,是謂良將。】 魏主聞盱眙具舟,果然急返,路過彭城,也無暇住足,匆匆馳去。彭城將佐,勸義恭出兵追擊,謂虜眾驅過生口萬餘,當乘勢奪回。義恭很是膽怯,不肯允議。 越日詔使到來,命義恭盡力追虜,是時魏兵早已去遠,就使有翅可飛,也是無及。義恭但遣司馬檀和之馳向蕭城,總算是奉詔行事,沿途一帶,並不見有魏兵,但見屍骸累累,統是斷脰截足,狀甚可慘。途次遇著程天祚,乃是由虜中逃歸,報稱南中被掠生口,悉數遭屠,丁壯都斬頭斬足,嬰兒貫諸槊上,盤舞為戲,所過郡縣,赤地無餘,連春燕都歸巢林中,說將起來,真是可歎!【誰生厲階,一至於此?】還有王玄謨前戍碻磝,也由義恭召還,碻磝仍被魏兵奪去。 看官聽著!這廢王劉義康,就在這戰鼓聲中了結生命。當時故將軍胡藩子誕世,擬奉義康為主,糾集羽党二百餘人,潛入豫章,殺死太守桓隆之,據郡作亂。適值交州刺史檀和之卸職歸來,道出豫章,號召兵吏,擊斬誕世,傳首建康。 太尉江夏王義恭,引和之為司馬。且奏請遠徙義康,宋主乃擬徙義康至廣州。先遣使人傳語,義康答道:「人生總有一死,我也不望再生,但必欲為亂,何分遠近?要死就死在此地,已不願再遷了!」 宋主得來使返報,很是介意。及魏兵入境,內外戒嚴,太子劭及武陵王駿等,恐義康乘隙圖逞,屢把大義滅親四字,申勸宋主。宋主遂遣中書舍人嚴龍,持藥至安成郡賜義康死。【如前誓何?】義康不肯服藥,蹙然道:「佛教不許自殺,願隨宜處分。」 【零陵王曾有此語,不意於此複得之,劉裕有知,亦當悔弑零陵。】 嚴龍遂用被掩住義康,將他扼死。【死法亦與零陵相同。】 太尉江夏王義恭、徐州刺史武陵王駿俱因禦虜無功,致遭譴責,義恭降為驃騎將軍,駿降為北中郎將。青、冀刺史蕭斌,將軍王玄謨,亦坐罪免官。自經此次宋、魏交爭,南兗、徐、兗、豫、青、冀六州,邑裡為墟,倍極蕭條。元嘉初政,從此濅衰了。小子有詩歎道: 自古佳兵本不祥,況聞將帥又非良; 六州殘破民遭劫,畢竟車兒太不明!【車兒系宋主義隆小字。】 兵為禍始,身且凶終。過了一兩年,南北俱有重大情事,出人意表。小子當依次演述,請看官續閱下回。 *==*==* 觀張暢之出報魏使,措詞敏捷,可稱為外交家。觀臧質之複答魏書,下筆詼諧,可稱為滑稽派。但吾謂甯效張暢,毋效臧質。張暢所說,不亢不卑,能令魏使李孝伯自然心折,三寸舌勝過十萬師,張暢有焉。臧質以溲代酒,殊出不情,所致複書,語語挑動敵怒,曩令沈璞無備,區區孤城,豈能長守!且使魏主無意北歸,誓拔此城,彭城又不敢發兵相救,則援絕勢孤,終有陷沒之一日,恐虜主所設之鐵床,難免質之一坐耳。 然則張暢之卻敵也,得之于鎮定;臧質之卻敵也,得之于僥倖,鎮定可恃,僥倖不可恃,臧質一試見效,至欲再試三試,宜後來之發難江州,一跌赤族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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