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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射蛇首興王呈預兆 睹龍顏慧婦忌英雄(2)


  裕起床炊爨,奉過繼母早膳,自己亦草草進食,已覺果腹,便向繼母稟白,往瞻父墓,繼母自然照允。裕即出門前行,途次遇著一個堪輿先生,叫作孔恭,與裕略覺面善。裕乘機扳談,方知孔恭正在遊山,擬為富家覓地,當下隨著同行,道出候山,正是裕父翹葬處。裕因家貧,為父築墳,不封不樹,只聳著一杞黃土,除裕以外,卻是沒人相識。裕戲語孔恭道:「此墓何如?」

  恭至墓前眺覽一周,便道:「這墓為何人所葬,當是一塊發王地呢。」

  裕詐稱不知,但問以何時發貴?恭答道:「不出數年,必有徵兆,將來卻不可限量。」

  裕笑道:「敢是做皇帝不成?」

  恭亦笑道:「安知子孫不做皇帝?」

  彼此評笑一番,恭是無心,裕卻有意,及中途握別,裕欣然回家,從此始有意自負,不過時機未至,生計依然,整日裡出外勞動,不是賣履,就是斫柴;或見了飛禽走獸,也就射倒幾個,取來充庖。

  時當秋日,洲邊蘆荻蕭森,裕腰佩弓矢,手執柴刀,特地馳赴新洲,伐荻為薪。正在俯割的時候,突覺腥風陡起,流水齊嘶,四面八方的蘆葦,統發出一片秋聲,震動耳鼓。裕心知有異,忙跳開數步,至一高澗上面,凝神四望,驀見蘆荻叢中,竄出一條鱗光閃閃的大蛇,頭似巴鬥,身似車輪,張目吐舌,狀甚可怖。

  裕見所未見,卻也未免一驚,急從腰間取出弓箭,用箭搭弓,仗著天生神力,向蛇射去,颼的一聲,不偏不倚,射中蛇項,蛇已覺負痛,昂首向裕,怒目注視,似將跳躍過來,接連又發了一箭,適中蛇目分列的中央,蛇始將首垂下,滾了一周,蜿蜒而去,好一歇方才不見。裕懸空測量,約長數丈,不禁失聲道:「好大惡蟲,幸我箭幹頗利,才免毒螫。」

  說至此,複再至原處,把已割下的蘆荻,捆做一團,肩負而歸。【漢高斬蛇,劉裕射蛇,遠祖裔孫,不約而同。】

  次日,複往州邊,探視異跡,隱隱聞有杵臼聲,越加詫異,隨即依聲尋覓,行至榛莽叢中,得見童子數人,俱服青衣,圍著一臼,輪流杵藥。裕朗聲問道:「汝等在此搗藥,果作何用?」

  一童子答道:「我王為劉寄奴所傷,故遣我等采藥,搗敷患處。」

  裕又道:「汝王何人?」

  童子複道:「我王系此地土神。」

  裕囅然道:「王既為神,何不殺死寄奴?」

  童子道:「寄奴後當大貴,王者不死,如何可殺?」

  裕聞童子言,膽氣益壯,便呵叱道:「我便是劉寄奴,來除汝等妖孽,汝王尚且畏我,汝等獨不畏我麼?」

  童子聽得劉寄奴三字,立即駭散,連杵臼都不敢攜去。裕將臼中藥一齊取歸,每遇刀箭傷,一敷即愈。裕曆得數兆,自知前程遠大,不應長棲隴畝,埋沒終身,遂與繼母商議,擬投身戎幕,借圖進階。繼母知裕有遠志,不便攔阻,也即允他投軍。

  裕辭了繼母,竟至冠軍孫無終處,報名入伍。無終見他身材長大,狀貌魁梧,已料非庸碌徒,便引為親卒,優給軍糧,未幾即擢為司馬。

  晉安帝隆安三年,會稽妖賊孫恩作亂,晉衛將軍謝琰,及前將軍劉牢之,奉命討恩,牢之素聞裕名,特邀裕參軍府事。裕毅然不辭,轉趨入牢之營。牢之命裕率數十人,往偵寇蹤,途次遇賊數千,即持著長刀,挺身陷陣,賊眾多半披靡。牢之子敬宣,又帶兵接應,殺得孫恩大敗虧輸,遁入海中。

  既而牢之還朝,裕亦隨返,那孫恩無所顧憚,複陷入會稽,殺斃謝琰。再經牢之東征,令裕往戍勾章。裕且戰且守,屢敗賊軍,賊眾退去,恩複入海。嗣又北犯海鹽,由裕移兵往堵,修城築壘。恩日來攻城,裕募敢死士百人,作為前鋒,自督軍士繼進,大破孫恩。恩轉走滬瀆,又浮海至丹徒。

  丹徒為裕故鄉,聞警馳救,倍道趨至,途次適與恩相遇,兜頭痛擊。恩眾見了裕旗,已先退縮,更因裕先驅殺入,似生龍活虎一般,哪裡還敢抵擋?彼逃此竄,霎時跑散。恩率余眾走鬱州。晉廷以裕屢有功,升任下邳太守。裕拜命後,再往剿恩。恩聞風竄去,自鬱州入海鹽,複自海鹽徙臨海,徒眾多被裕殺死,所擄三吳男女,或逃或亡。臨海太守辛景,乘勢逆擊,殺得孫恩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,只好自投海中,往做水妖去了。【孫恩了。】

  恩有妹夫盧循,神采清秀,由恩手下的殘眾,推他為主,於是一波才平,一波又起。荊州刺史桓玄,方都督荊、江八州軍事,威焰逼人。安帝從弟司馬元顯,與玄有隙,玄遂舉兵作亂,授盧循為永嘉太守,使作爪牙。安帝即令元顯為驃騎大將軍,征討大都督,並加黃鉞,調兵討玄。遣劉牢之為先鋒,裕為參軍,即日出發。

  行至曆陽,與玄相值,玄使牢之族舅何穆來作說客,勸牢之倒戈附玄。牢之也陰恨元顯,意欲自作卞莊,姑與玄聯絡,先除元顯,後再除玄,裕聞知消息,與牢之甥何無忌,極力諫阻,牢之不從。裕再囑牢之子敬宣,從旁申諫,牢之反大怒道:「我豈不知今日取玄,易如反掌?但平玄以後,內有驃騎,猜忌益深,難道能保全身家麼?」

  聯絡桓玄,亦未必保身。遂遣敬宣齎著降書,投入玄營。

  玄收降牢之,進軍建康。即晉都。元顯毫無能力,奔入東府,一任玄軍入城。玄遂派兵捕住元顯,及元顯黨羽庾楷、張法順,與譙王尚之,一併殺死,自稱丞相,總百揆,都督中外。命劉牢之為會稽內史,撤去兵權。牢之始驚駭道:「桓玄一入京城,便奪我兵柄,恐禍在旦夕了!」

  【嗟何及矣。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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