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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回 籌軍餉恢復捐官法 結內應端賴美人兵(3)


  孫寶琦道:「這怕是謠言罷。」

  那幕僚道:「在先我也這般想,更可笑的,還有一件大肉麻事,真叫我學說也學不上來。」

  孫寶琦急問又是什麼話?

  幕僚道:「這種話,慕老不能當作真話聽的。大概請七姑太太去運動定侯,是一件事實,他們既然接洽這麼一件秘密大事,少不得要避避別人的目光,在暗地裡秘密接洽進行,因此引起了別人的疑竇,造出了一大段謠言,不過我也不能不秉著闕疑的主張,向你學說一番。【這實是作者之言耳,卻借用恰當】。據一般謠言說:七姑太太得了乃兄的手書以後,便以定侯為目標,著著進行。

  七姑太太在西湖中,本已流傳不少的風流豔跡,定侯早已十分留心,並且同席過好幾次了,只因自己的丰韻不佳,不能動美人的憐愛,因此幾次三番,都不能勾引到手。如今見她居然降尊紆貴,玉趾親臨,這一喜,真個非同小可,立刻問長問短,擠眉弄眼的,向她打撞。七姑太太原系有求於他而來,少不得假以詞色,有說有笑的,十分敷衍著他。那種溫柔和悅的態度,和往日的冷心冷臉,截然如出兩人。定侯認為美人垂青,歡喜得手舞腳蹈,早不覺醜態畢露,肉麻得一個不知所云。從此以後,定侯便天天要到西湖去看七姑太太。七姑太太也不時進城來看定侯,兩人竟一天比一天的要好起來。

  那天定侯又去看七姑太太,七姑太太見事機已熟,便向他說道:「你的心倒很平,年年做警務處長,也不想生髮生髮的,大概做一輩子的警務處長,也就心滿意足咧。』這幾句話,打動了定侯的心事,便慨然長歎起來。

  七姑太太又笑道:『你歎什麼氣?難道還不滿足嗎?我勸你也別三心兩意罷。論起你的才幹來,固然。句。休說區區一個警務處長,便做一個督軍巡閱,也並非分外。都只因你自己心太平了,不肯做,做到現在,還是一個警務處長,便再過三年五載,恐怕也還是這麼一回事兒。既然自己不肯做,還怪誰?唉聲歎氣,又有什麼用呢?』定侯這時觸動心事,禁不住又歎了一口氣道:『哪裡是我自甘雌伏,不過沒有機會,不能不這般耐守罷咧!』被女將軍勾出真心話來了。七姑太太笑道:『你別吹牛,便有天大的機會到你眼前來,也不見得你會乘機發展呢。』恐其念之不堅,更作反激辭以試探之,可謂妙甚。定侯正色道:『胡說!你幾時看我那般沒出息?果真有機會,我難道是呆子,肯死守著小小前程,一點不動嗎?』七姑太太笑道:『如此說,我就給你一個機會,看你敢動不敢動?』定侯以為她說的是笑話,便也笑道:『好,好,好,姑太太,就請你給我一個機會,看我敢不敢動?』七姑太太笑道:『你別亂吹,我這法子,不是賣給沒出息人的,你真能用,我就講出來,講了出來,你要是不能用,不肯用,我這妙計,就算丟在糞窖裡。這種天大的損失,誰負責任?』再敲一句,不怕不著實。定侯笑道:『你別瞎吹!要是你真有好機會給我,我不敢動,罰在你床前跪三千年如何?』

  七姑太太正色道:『我不是和你說笑話,真有個極好的機會給你呢!你瞧我雖是女子,可同那批專事胡調、不知大體的下流女子一般身分麼?』定侯見她說得十分正經,連忙挨進一步,悄悄說道:『是了,姑太太,曉得你的厲害了,究是什麼機會,請你說出來,讓我斟酌斟酌,看行得行不得?』七姑太太笑道:『你看!一聽說是正經話,便又變成那種浪樣兒,什麼斟酌不斟酌,要講斟酌,仍是遊移不定之談罷了。老實說,我這機會,是必靈必效、無容遲疑的,你若有一絲一毫不信任之心,我就不肯說了。』定侯見她說得這樣剪截,不覺又氣又笑,因道:『你別盡鬧玩笑,說真是真,說假是假,這樣真不象真,假不象假,豈不令人難過?』真是難過。七姑太太笑道:『你別嚷!我就老實告訴你罷。』因湊過頭去,悄悄的說了一陣。她說一句,定侯點一點頭,說完了,一口應允道:『行,行,行!這很行!我有辦法,你只管替我回復玉帥,我准定照辦罷咧。』七姑太太道:『你別掉槍花,說過的話兒不應口,我可不依你呢……』」

  那幕僚剛演說到這裡,孫寶琦已忍不住笑著插嘴道:「得咧得咧,別說了罷。這種秘密事兒,人家如何聽得見?可見這些話,完全是造謠的了,你還是給我擬一個給玉帥的電稿罷。」

  那幕僚也禁不住笑道:「那原是笑話,但是吳大帥教王克敏寫信給七姑太太這件事,實在是千真萬確的,就是電請吳大帥制止,也不過是盡盡人事而已。」

  孫寶琦道:「就是說人事也不可不盡。」

  那幕僚見孫寶琦固執要擬,當然不敢再說,當下擬了一個電稿,大略道:

  東南形勢,又日益緊張,人民呼籲無門,流離載道。寶琦顧念桑梓,憂懷莫釋,務懇憐憫此凋敝民生,不堪重荷鋒鏑之苦,實力制止,使戰事不至實現。庶東南半壁,猶得保其完膚。民國幸甚!人民幸甚!

  這電報拍出以後。過了一個禮拜,方才得了洛陽的複電,大略道:

  盧、何抗命,稱兵犯蘇,甘為戎首,雖佩孚素抱東南完膚之旨,而職責所在,亦豈能含垢忍辱,壞我國家綱紀,不稍振飭?倘盧、何果能悔禍,自戢野心,即日束兵待罪,則佩孚又何求焉?

  電報到達的第二天,黃渡、瀏河、長興等處,都已接觸,和平調停的聲浪,也就由微而絕了。其時奉天方面,因為響應浙江,已有大舉入關之勢。吳佩孚方面,也少不得積極備戰。直隸的人民,無日不在奔走呼號之中。東南戰事實現後十天,奉、直兩軍,也在朝陽方面接觸了。正是:

  鼙鼓聲聲聽不斷,南方未已北方來。

  未知究竟如何結果,且待以後詳續。

  *==*==*

  本回所記,與上回江、浙之戰,同時發生,而又互有關係,故為補記之筆。夫民國肇造,首在與民更始,而更始之道,尤莫先於革除秕政。賣官鬻爵,歷代之秕政也。滿清知之,而蹈其覆轍,毒盡天下,誤盡蒼生,不圖時至民國,尚欲效其所尤,此真飲鴆止渴之下策,堂堂內閣,赫赫總統,竟敢放膽而行,肆無忌憚,何怪仕途愈濫,奔競愈多。《傳》曰:「惟器與名,不可以假人。」

  名器之不慎如此,國事尚可問乎?雖然,彼總統閣員,果以何項資格,登此高位?蓋《語》有之曰:「己身不正,而能正人者,未之有也。」

  (全書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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