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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彭家珍狙擊宗社黨 段祺瑞倡率請願團(1)


  卻說臨時大總統孫文,致電袁世凱,有虛位以待等語。袁總理才放下了心,只表面上不便遽認,當複致一電道:

  孫逸仙君鑒:電悉。君主共和問題,現方付國民公決,無從預揣。臨時政府之說,未敢預聞。謬承獎誘,愧不克當。惟希諒鑒為幸!

  這電文到了南京,孫總統又有複電雲:

  電悉。文不忍南北戰爭,生靈塗炭,故於議和之舉,並不反對。雖君主民主,不待再計,而君之苦心,自有人諒之。倘由君之力,不勞戰爭,達國民之志願,保民族之調和,清室亦得安樂,一舉數善,推功讓能,自有公論。文承各省推舉,誓詞俱在,區區此心,天日鑒之。若以文為誘致之意,則誤會矣。

  袁總理既得此電,料知孫文決意讓位,並非虛言,遂至慶親王私邸,密商多時。略謂:「全國大勢,傾向共和,民軍勢力,日甚一日,又值孫文來滬,挈帶鉅資,並偕同西洋水陸兵官數十員,聲勢越盛。現在南京政府,已經組織完備,連外人統已贊成。多半是烏有情事,老袁豈真相信?無非是恫嚇老慶。試思戰禍再延,度支如何?軍械如何?統是沒有把握。前數日議借外款,外人又無一答應,倘或兵臨城下,君位貴族,也怕不能保全,徒鬧得落花流水,不可收拾。若果到了這個地步,上如何對皇太后?下如何對國民?這正是沒法可施哩。」

  老慶聞到此言,也是皺眉搓手,毫無主意;隨後又問到救命的方法。袁總理即提出「優待皇室」四字,謂:「皇太后果俯順輿情,許改國體,那革命軍也有天良,豈竟不知感激?就是百世以後,也說皇太后皇上為國為民,不私天下。似王爺等贊成讓德,當亦傳頌古今,還希王爺明鑒,特達官廷。」

  前恫嚇,後趨承,老慶輩安得不入彀中?老慶躊躇一會,方道:「事已至此,也沒有別的法子,且待我去奏聞太后,再行定奪。」

  袁總理乃告別出邸。

  過了一日,即由隆裕太后宣召袁總理入朝。袁總理奉命即往,謁見太后,仍把變更國體的好處,說了一番,太后淚落不止。袁總理帶嚇帶勸,絮奏了好多時,最後聞得太后嗚咽道:「我母子二人,懸諸卿手,卿須好好辦理,總教我母子得全,皇族無恙,我也不能顧及列祖列宗了。」

  【淒慘語,不忍卒讀。】

  袁總理乃退了出來,時已晌午,乘輿出東華門,衛隊前擁後護,警備甚嚴;兩旁站著兵警,持槍鵠立,一些兒不敢出聲。至行到丁字街地方,忽從路旁茶樓上面,拋下一物,約離袁總理乘車數尺,一聲爆響,火星直迸,晦氣了一個衛隊長,一個巡警,兩匹坐馬,轟斃地上。還有兵士十二人,行路三人,也觸著煙焰,幾乎死去。無妄之災。袁總理的馬車,幸尚不損分毫,他坐在馬車上面,雖亦覺得驚駭,面目上卻很鎮靜,只喝令快拿匪徒。衛隊不敢少慢,即似狼似虎的,跑入茶樓,當場拿往三人,移交軍警衙門,即日審訊,一叫楊禹昌,一叫張先培,一叫黃之萌,直供是拋擲炸彈,要擊死袁總理。待問他何人主使,他卻不發一語,隨即正法了案。閱者細思此三人,果屬何黨?或謂由宗社黨主使,或謂由革命黨主使。迄今尚屬存疑。

  袁總理始終不撓,遂擬定優待皇室等條件,一份內呈,一份外達。隆裕太后再開皇族會議,老慶等已無異辭。獨良弼憤憤不從,定要主戰。那時袁總理得了此信,頗費躊躇,暗忖了半天,不由的自慰道:「如此如此,管教他死心塌地。」

  遂暗暗的設法佈置,內外兼施。過了數天,忽由民政大臣趙秉鈞,趨入通報道:「軍諮使良弼,已被人擊傷了。」

  袁總理道:「已死麼?」

  開口即問他死否,其情可見。秉鈞道:「現尚未死,聞已轟去一足,料也性命難保了。」

  袁總理又道:「敢是革命黨所為麼?」

  秉鈞道:「大約總是他們黨人。」

  袁又問曾否捉住?秉鈞又道:「良弼未死,拋擲炸彈的人,卻已死了。」

  袁總理歎道:「暗殺黨煞是厲害,但良弼頑固異常,若非被人擊死,事體也終辦不了。」

  言下明明有喜慰意。秉鈞道:「此人一死,國體好共和了。」

  袁總理又道:「你道中國的國體,究竟是專制的好,共和的好?」

  秉鈞道:「中國人民,只配專制,但目下情勢,不得不改從共和,若仍用專制政體,必須仍然君主。清帝退位,何人承接?就是有承接的人也離不了莽、操的名目。依愚見想來,只好順水推舟,到後再說。」

  袁總理不禁點首,又與秉鈞略談數語,彼此握手告別。【趙秉鈞系袁氏心腹,故特從此處插入。】

  看官!你道這清宗室良弼,究系為何人所擊?相傳是民党彭家珍。家珍四川人,曾在本省武備學堂畢業,轉學東洋,歸充四川、雲南、奉天各省軍官,久已有志革命,至武昌起義,他複奔走南北,鼓吹軍士。既而潛入京師,賃居內城,購藥自製炸彈,為暗殺計。適良弼統領禁衛軍,銳意主戰,乃決計往擊良弼。自寫絕命書一函,留存案上,然後改服新軍標統衣飾,徐步出門,遙看天色將晚,徑往投金台旅館,佯稱自奉天進京,有要公進內城,命速代雇馬車,赴良弼家,投刺求見。閽人見名刺上面,寫著「崇恭」兩字,旁注「奉天標統」四字,當將名刺收下,只複稱:「大人方入宮議事,俟明晨來見便了。」

  家珍道:「我有要事,不能少待,奈何?」

  一面說著,一面見閽人不去理倸,複躍上馬車,至東華門外靜待。約過半小時,見良弼乘車出來,兩旁護著衛隊,無從下手,乃讓良弼車先行,自驅車緊隨後面,直至良弼門首,見弼已下車,慌忙躍下,取出「崇恭」名片搶步求見。良弼詫異道:「什麼要公,夤夜到此?明日敘談罷。」

  說時遲,那時快,良弼正要進門,猛聽得一聲怪響,不禁卻顧,可巧彈落腳旁,把左足轟得烏焦巴弓,呼痛未終,已是暈倒。只有這些本領,何苦硬要主戰。衛士方擬搶護,又是豁喇一聲,這彈被石反激,轉向後炸,火光亂迸,轟倒衛士數名,連家珍也不及逃避,霎時殞命。良弼得救始醒,奈足上流血不止,急延西醫施救,用刀斷足,血益狂湧,翌日亦死。死後無嗣,惟遺女子三人。且家乏遺貲,蕭條得很。度支部雖奉旨優恤,賻金尚未頒發,清帝即已退位,案成懸宕,良女未得分文,後由故太守廉泉夫人吳芝瑛,為良女慰男請恤。呈詞中哀楚異常,才博得數金贍養。良弼雖反抗共和,然究是清室忠臣,且廉潔可敬,故特筆表明。這且擱下不提。

  且說良弼被炸,滿廷親貴,聞風膽落,躲的躲,逃的逃,多半走離北京,至天津、青島、大連灣,托庇外人租界,苟延生命;所有家資,統儲存外國銀行,經有心人確實調查,總數得四千萬左右。不肯餉軍,專務私蓄,仿佛明亡時形狀。大家逍遙海上,單剩了一個隆裕太后,及七歲的小皇帝,居住深宮,危急萬狀。小皇帝終日嬉戲,尚沒有甚麼憂愁。獨隆裕後日夕焦煩,再召皇族會議,竟不見有人到來。接連又來了一道催命符,由內閣呈入,慌忙一瞧,但見紙上寫著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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