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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回 入荊州驅除異党 奪長安翦滅後秦(2)


  泓乃嗣位,改元永和。北地太守毛雍,起兵叛泓,泓命東平公紹往討,將雍擒斬。長樂公宣,未知雍敗,遣將姚佛生等,入衛長安。佛生既行,宣參軍韋宗好亂,勸宣乘勢自立,宣竟為所誤,也即發難。再由東平公紹移軍往擊,大破宣兵。宣詣紹歸罪,為紹所殺。既而西秦王熾磐,仇池公楊盛,夏主勃勃,先後交侵,秦土日蹙。再經晉劉裕引著大軍,得步進步,姚氏宗祚,從此要滅亡了。

  劉裕既興兵討秦,加領征西將軍,兼司豫二州刺史。世子義符為中軍將軍,留監府事。左僕射劉穆之,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,入居東府,總攝內外。司馬徐羨之為副,左將軍朱齡石守衛殿省,徐州刺史劉懷慎守衛京師。部署既定,然後西討軍出都,分作數路。

  龍驤將軍王鎮惡,冠軍將軍檀道濟,自淮淝向許洛,新野太守朱超石,甯朔將軍胡藩趨陽城,振武將軍沈田子,建威將軍傅弘之入武關,建武將軍沈林子,彭城內史劉遵考,率水軍出石門,自汴達河,又命冀州刺史王仲德為征虜將軍,督領前鋒,開钜野入河。劉穆之語鎮惡道:「劉公委卿伐秦,卿宜努力!」

  鎮惡道:「我若不克關中,誓不復渡江。」

  當下各路出發,陸續西進。裕亦徐出彭城,連接前軍捷報。王鎮惡收服漆邱,檀道濟降項城,拔新蔡,下許昌,沈林子克倉垣,王仲德亦入滑台,好算是勢如破竹,先聲奪人了。

  惟滑台系是魏地,守將尉建,驟見晉軍到來,不明虛實,便即遁去。魏主拓跋嗣聞報,即遣部將叔孫建公孫表等,引兵渡河。途遇尉建返奔,就將他縛住,押往滑台城下,一刀斬首,投屍河中。隨即問城上晉兵,責他何故入犯?

  仲德使司馬竺和之答語道:「劉太尉遣王征虜將軍,自河入洛,清掃山陵,並未敢侵掠魏境,不過魏將棄城自去,王征虜暫借空城,休息兵士,緩日即當西去,便將原城奉還。」

  不假道而入城,究屬牽強。叔孫建不便啟釁,使人飛報魏主。魏主嗣又令建致書劉裕,裕婉詞答覆道:「洛陽系我朝舊都,山陵具在,今為西羌所掠,幾至陵寢成墟,且我朝叛犯,均由羌人收納,使為我患,我朝因此西討,假道貴國,想貴國好惡從同,定無違言。滑台一軍,便當令彼西引,斷不久留。」

  這一席話,答將過去,魏人倒也無詞可駁,只好按兵待著,俟仲德他去,收復滑台。

  那晉將檀道濟,進拔秦陽滎陽二城,直抵成皋。秦征南將軍姚洸,屯戍洛陽,急向關中乞援。秦主泓遣武衛將軍姚益男,越騎校尉閻生,合兵萬三千人,往救洛陽。又令並州牧姚懿,南屯陝津,作為聲援。姚益男等尚未到洛,晉軍已降服成皋,進攻柏穀。秦甯朔將軍趙玄,勸洸據險固守,靜待援師,怎知司馬姚禹,已暗通晉軍,但請洸發兵出戰。洸即令趙玄,領兵千餘,出堵柏穀塢,廣武將軍石無諱,出守鞏城。玄臨行時,泣語洸道:「玄受三帝重恩,理當效死。但公誤信奸人,必貽後悔。」

  說畢,即與司馬騫鑒,馳往柏谷,正值晉軍攻入,便與交鋒。晉軍越來越多,玄兵只有千餘,又無後繼,如何攔截得住?玄拚命沖入,身中十餘創,力不能支,據地大呼。司馬騫鑒,抱玄泣下。玄淒聲道:「我死此地,君宜速去。」

  鑒泣答道:「將軍不濟,鑒將何往?」

  遂相偕戰死。不愧為姚氏忠臣。無諱至石闕奔還,姚禹逾城降晉。晉軍直逼洛陽,四面圍攻。姚洸待援不至,只好出降。檀道濟俘得秦兵四千餘名,或勸他悉加誅戮,封作京觀。道濟道:「伐罪吊民,正在今日,怎得多殺哩?」【是極。 】

  因皆釋縛遣歸,入城安民,秦人大悅。

  姚益男等聞洛陽失陷,不敢再進,折回關中。劉裕使冠軍將軍毛修之往鎮洛陽,再飭道濟等前進。適西秦王熾磐,遣使詣裕,願擊秦自效。裕即表封熾磐為平西將軍河南公,自引水軍發彭城,接應前軍。秦主泓方惶急得很,不防並州牧姚懿,到了陝津,誤聽司馬孫暢計議,意圖篡立,反倒戈還攻長安。

  秦主急遣東平公姚紹等,引兵擊懿。懿敗被擒,孫暢伏誅。接連是征北將軍齊公姚恢,複自稱大都督,托言入清君側,自北雍州還趨長安,再由姚紹移軍攻恢,恢方敗死。懿為泓弟,恢為泓叔,不思共救國危,反相繼謀逆,真是姚氏氣數。

  姚紹得進封魯公,升官太宰,都督中外諸軍事,率同武衛將軍姚鸞等,擁兵五萬,東援潼關。別遣副將姚驢守蒲阪。晉將王鎮惡入澠池,進薄潼關,檀道濟沈林子,自陝北渡河,進攻蒲阪。蒲阪城堅難下,林子謂不若會同鎮惡,合攻潼關。道濟依議,便與林子回軍,共至潼關下寨。姚紹開關搦戰,被道濟等縱兵奮擊,喪亡千人,不得已退保定城,據險固守,再令姚鸞出擊晉軍糧道,偏為晉將沈林子所料,夤夜襲鸞,把鸞擊斃。紹又使東平公姚讚,截晉水軍,亦被沈林子擊敗,奔回定城。

  秦主泓連接敗報,倉皇失措,只好向魏乞援。晉劉裕泝河西上,亦使人向魏借道。魏主拓跋嗣集眾會議,多說秦魏方通婚媾,理應拒晉援秦。【秦女西平公主為魏夫人事,見上文。】

  獨博士祭酒崔浩,謂:「秦已垂亡,往救無益,不如假裕水道,聽他西上,然後發兵堵塞東路。裕若勝秦,必感我惠,否則我亦有救秦的美名,這乃是一舉兩得的上計。」

  拓跋嗣不能無疑,再經宮內的拓跋夫人,勸嗣拒晉,嗣乃遣司徒長孫嵩等屯兵河北,遏住裕軍。裕引軍入河,魏兵隨裕西行。裕遣親兵隊長丁旿,率勇士七百人,堅車百乘,登岸列陣。再命朱超石領著弓弩手二千,登車環射魏兵,且射且進。再用大錘短槊,左右猛擊,連斃魏兵無數。魏兵大潰,魏將阿薄幹陣亡,裕軍遂安然向西去了。

  魏主嗣始悔不聽崔浩,再與浩商議軍情,欲截裕軍歸路。浩答道:「裕能得秦,不能守秦,將來關中終為我有,何必目前勞兵?臣嘗私論近世將相,王猛佐秦,乃是苻堅的管仲,慕容恪輔燕,乃是慕容暐的霍光,劉裕相晉,乃是司馬德宗的曹操,彼欲立功震世,篡代晉室,豈肯長留關中麼?」【料事如神。】

  嗣乃大喜,不再出兵。晉將王鎮惡,久駐潼關,糧食將盡,意欲棄去輜重,還赴大軍。沈林子拔劍擊案道:「今許洛已定,關右將平,前鋒為全軍耳目,奈何自沮銳氣,功敗垂成呢?」

  鎮惡乃自至弘農,曉諭百姓,勸送義租,百姓應命輸糧,軍食複振。林子複擊破河北秦軍,斬秦將姚洽姚墨蠡唐小方。姚紹愧憤成疾,嘔血而亡。秦兵失了姚紹,越加驚心,無心戰守。晉將沈田子傅弘之等,領著偏師千餘騎,襲破武關,進屯青泥。秦主泓率眾數萬,前來抵禦,弘之欲退,田子獨慷慨誓眾,鼓噪奮進。姚泓素未經大戰,驀見晉軍各執短刀,冒死沖來,好似虎狼一般,不由的驚心動魄,急忙返奔,餘眾當然披靡,統皆潰散,所有乘輿麾蓋,拋棄殆盡。

  沈林子恐田子有失,亟往馳救,見秦主已經敗去,便相偕追入,再加劉裕到了潼關,令王鎮惡自河入渭,亟搗長安。裕軍繼進,斬姚強,走姚難,直達渭橋。姚丕扼守渭橋,由鎮惡舍舟登岸,身先士卒,大破不軍。姚泓引兵援丕,反被丕敗卒還沖,自相踐踏,不戰即潰。泓匹馬奔還,鎮惡追入平朔門,長安已破,急得泓不知所為,挈妻子奔往石橋。姚讚還救姚泓,眾皆散去,胡翼度走降晉軍。泓無法可施,只得輸款乞降。後秦自姚萇僭號,共曆三世,凡三十二年而亡。小子有詩歎道:

  霸踞關中卅二年,如何豆釜竟相煎!
  內憂外侮侵尋日,莫怪姚宗不再延。

  姚泓出降,獨有一幼子涕泣諫阻,墜城殉國。欲知詳情,下文還有一回,請看官仔細看明。

  *==*==*

  司馬休之,晉宗室之強者也。劉裕既殺劉毅與諸葛長民,甯能再容休之?其所由使鎮荊州者,亦一調虎離山之秘計耳。文思有罪,廢之可也,乃必送交休之,令其處死,是明知休之之不忍殺子,可聲罪以討之。休之不能敵裕,卒致兵敗西走,而魯宗之父子,亦隨與同行,裕之驅除異己,從此垂盡矣。

  後秦主姚興父子,其惡皆不若姚萇,興得倖免,泓竟速亡,禍實由萇貽之。內有諸子之相爭,外有強鄰之相逼,雖曰人事,亦由天道。如姚萇之狡鷙,猶得傳祚三世,不可謂非幸事。姚泓以仁孝聞,卒致失國隕身,乃知凶人之必歸無後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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