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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一回 蒙江洲馮遷誅逆首 陷成都譙縱害疆臣(2)


  劉敬宣豫儲糧食,撥給各軍,所以無忌等雖然敗退,不致大挫。休養數日,複從尋陽出發,前往復口。桓振遣馮該守東岸,孟山圖據魯山城,桓仙客守偃月壘。共計萬人,水陸互援。劉毅攻孟山圖,道規攻偃月壘,無忌遏住中流,抵禦馮該,自辰至午,晉軍大勝,擒住山圖仙客,獨馮該走往石城。毅等進拔巴陵,軍令嚴整,不准侵掠,百姓安堵如常。

  劉裕覆命毅為兗州刺史,規複江陵。時益州刺史毛璩,從白帝城引兵出發,襲破漢中,得誅桓希。桓氏勢力日蹙,惟荊襄尚為所據。桓振令桓蔚駐守襄陽,勉強過了殘年。一交正月,南陽太守魯宗之,起兵討逆,掩入襄陽城。桓蔚走還江陵,劉毅並集各軍,再攻馬頭。

  桓振挾安帝出屯江津,遣使求割江荊二州,然後送還天子。劉毅不許。振正欲拒戰,不防魯宗之殺入柞溪,擊破振將桓楷,進駐紀南。振不得不還防宗之,留桓謙馮該卞範之守住江陵,監視安帝兄弟。謙令馮該堵截豫章口,為劉毅等所擊敗,再奔石城。毅等直至江陵城下,縱火焚門,謙等棄城西遁。惟卞范之遲走一步,被晉軍攔住,拿下處斬。隨即撲滅餘火,麾軍入城。卞範之到此才死,總算桓氏的異姓忠臣。

  桓振到了紀南,殺退魯宗之軍,返救江陵,途中望見火起,料知城已被陷,部眾潰散,振無路可歸,逃往溳川。安帝再得正位,改元義熙,複下赦詔,惟桓氏仍不得赦。前豐城公桓沖,有功王室,特赦免沖孫胤一人,徙居新安。進劉毅為冠軍將軍,所有行宮政令,悉歸毅主持。授魯宗之為雍州刺史,毛璩為征西將軍,都督益梁秦涼寧五州軍事。璩弟瑾為梁秦二州刺史,瑗為甯州刺史,遣建威將軍劉懷肅,追剿桓氏餘黨,陣斬馮該。桓謙桓蔚桓楷何澹之等,都西奔後秦。

  會建康留台,備齊法駕,來迎安帝。何無忌奉帝東還,留劉毅劉道規居守夏口,江陵歸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入守,不意桓振再收遺眾,又從溳川進襲江陵。司馬休之未曾豫備,倉皇出敵,吃了一個敗仗,奔往襄陽。振再入江陵,自稱荊州刺史。

  建威將軍劉懷肅,急引軍救江陵城,劉毅又遣廣武將軍唐興為助,夾攻桓振。振出戰沙橋,還靠著一把大刀,盤旋飛舞,亂劈晉軍。懷肅素知桓振厲害,早備著強弓硬箭,與他對敵,兵刃初交,便令軍士彎弓迭射,箭如驟雨一般。振眾死了一半,逃去一半,那時振亦沒法支持,拍馬欲逃,偏偏馬已中箭,掀倒地上,振亦墜馬。懷肅急搶前一步,手起刀落,把振剁作兩段。桓氏後起悍將,至此才盡。江陵城當然奪還。

  惟益州刺史征西將軍毛璩,得了江陵再陷消息,集眾三萬,東出討振。使弟瑗出外水,參軍譙縱出涪江,偏蜀人不樂遠征,多有怨言,縱將侯暉,與巴西人陽昧聯謀,逼縱為主。縱不敢承受,自投水中,又為暉等撈起,再三固請,脅縱登車,往攻秦梁二州刺史毛瑾。瑾在涪城,聞變調兵,一時無從召集,即被侯暉等陷入,把瑾殺死,遂推縱為梁秦二州刺史。

  毛璩行至略城,才知縱等為亂,慌忙趕還成都。亟使參軍王瓊,率三千人討縱,又令弟瑗領兵四千,作為後應。瓊至廣漢,適值侯暉引眾攔阻,當由瓊麾兵殺去,擊斃暉眾數十名,暉即引退。瓊乘勝急追,瑗亦從後趨進,馳至綿竹,不意譙縱弟明子,奉了兄命,暗設兩重伏兵,悄悄待著。

  瓊陷入第一重伏中,尚然未覺,及深入第二重,前後胡哨大作,伏兵齊起,把瓊困在垓心,瓊拚命衝突,竟不得出。至毛瑗兵到,殺開血路,救瓊出國,瓊眾已十死八九,就是毛瑗麾下,也戰死了一半。瑗與瓊奔還成都,侯暉譙明子等追至成都城下,日夕攻撲。

  益州營戶李騰,潛開城門,引入外寇,毛璩及瑗,不及逃避,均為所戕。侯暉譙明子,遂據住成都,迎縱為主。縱令從弟洪為益州刺史,明子為征東將軍,領巴州刺史,使率部眾五千,出屯白帝城,於是全蜀大亂,漢中空虛。氐帥仇池公楊盛,得遣兄子楊撫,乘虛襲據漢中,餘地多歸入譙氏。晉廷方搜捕桓氏餘孽,不遑西顧,譙縱得安然為成都王,霸佔一隅了。譙縱據蜀,不在十六國之列。

  且說晉安帝東還建康,留台諸官,詣闕待罪,有詔令一律複職,命琅琊王德文為大司馬,武陵王遵為太保,劉裕為侍中,兼車騎將軍,都督中外諸軍事,領青徐二州刺史。劉毅為左將軍,何無忌為右將軍,分督揚州豫州諸軍事。劉道規為輔國將軍,督淮北諸軍事。魏詠之為征虜將軍,兼吳國內史。餘官亦進職有差。

  惟劉裕固讓不受,安帝還道他未足償願,優詔慰勉,再加裕錄尚書事。裕又表辭,且懇請歸藩。安帝複遣百僚敦勸,並親幸裕第,面加勸諭,裕仍不受命,始終請調任外鎮。居心可知。乃改授裕都督荊司梁益甯秦雍涼諸州軍事,並前時揚徐等八州,合成十六州都督,駐守京口,裕始拜命而去。已將東晉江山,一大半歸諸掌握了。

  先是,劉毅嘗為劉敬宣寧朔參軍,時人或稱毅為雄傑,獨敬宣說他「內寬外忌,誇己輕人,將來得志,必致陵上取禍」云云。毅得聞此言,銜恨甚深。及敬宣因功加賞,擢任江州刺史,毅使人白裕道:「敬宣未預義謀,授為郡守,已屬過優,今超任至江州刺史,豈不令人駭愕麼?」

  是即誇己輕人之一斑。裕卻未依毅議。敬宣已稍有所聞,自請解職,乃召還為宣城內史。毅複與何無忌等,分討桓氏餘黨,所有桓亮桓玄等遺孽,一概蕩平。荊湘江豫四州,從此肅清。有詔命毅都督淮南五郡,無忌都督江東五郡,晉室粗安。

  惟永安何皇后自巴陵還都後,年已六十有六,累經跋涉,飽受虛驚,便即一病去世,追諡為章皇后。了結何後,筆不滲漏。當時,宮廷雖經喪亂,但大憝已除,人心自然思治,共望升平。

  惟有一個彭澤令陶潛,系是故大司馬陶侃曾孫,表字元亮,一字淵明,獨因郡中遣到督郵,縣吏謂應束帶出迎。潛慨然太息,謂不能為五斗米折腰,遂於義熙二年,解印去縣,歸隱栗裡,自作《歸去來辭》表明高志。後來詩酒自娛,屢征不起;到了劉宋開國,還去徵召,仍然不就,竟得壽終,這也是危邦不居,無道則隱的意思。不沒高士。小子有詩贊道:

  擺脫塵纓且掛冠,何如歸隱尚堪安。
  北窗醉臥東皋嘯,能效陶公始達觀。

  陶潛歸隱,寓有深衷,實在是江左亂端,未曾平定,試看下回盧循等事,便可分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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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桓玄無赫赫之功,足以名世,但乘會稽父子之亂政,闖入建康,竊取大位,其為輿情之不服也可知。劉裕劉毅何無忌等,奮臂一呼,玄即敗潰,始則猶挾安帝為奇貨,及一失所挾,即被誅於枚回洲。計其僭位之期,不過半年,其亡也忽,誰曰不宜?論者謂玄挾主而不敢弑主,至桓振再起,欲弑主矣,而卒為桓謙所阻,是桓氏猶有敬主之心,雖曰為逆,尚可少原。不知彼欲借主以逃死,並非活主以鳴恭,假使玄得在位一二年,安帝甯尚得再生平?

  惟毛璩首先倡義,不愧為忠,至聞桓振複陷江陵,又率眾東下,報主之心,可謂摯矣。乃其後卒為叛徒所戕,禍及滅門,忠而構難,是亦當與劉越石同一嘆惜也。然觀於譙縱之速亡,璩亦可無遺恨也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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