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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回 察鈐音異僧獻技 失軍律醉漢遭擒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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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閱一年,劉氏又病不能起,留有遺言,請納從妹劉芳。芳女姿色,比姊秀美,年甫十三,已長七尺八寸,垂手過膝,發與身齊。曜當然納入,即冊為繼後,時已為光初十一年。光初為劉曜年號,見三十二回。曜命驃騎將軍劉述為大司徒,侍中劉昶為太保,召公卿以下子弟,入闕親選,見有材武出眾,便使為親禦郎,被甲乘馬,隨同出入。尚書郝述,都水使者支當等,謂人主不宜日近武人,致觸曜怒,勒令服毒自盡。 是夕,曜夢見空中降下三神,統是金面丹唇,東向逡巡,不言即退。當下恍惚前追,屈身下拜,俯履三人足跡。俄而驚寤,細思夢兆,辨不出什麼吉凶。翌晨,召入公卿,令他詳夢。一班諧臣媚子,無非曲意獻諛,交口稱賀,惟太史令任義,謂夢兆不祥,列陳見解,大略說是: 三者曆運統之極也,東為震位,王者之始次也。金為兌位,物衰落也。丹唇不言,事之畢也。逡巡揖讓,退舍之道也。為之拜者,屈服於人也。履跡而行,慎勿出疆也。東井,秦之分也,五車,趙之分也,秦兵必大起,亡主喪師,留敗趙地,遠至三年,近七百日,其應不遠,幸熟思而慎防之! 曜聞言大懼,即親祀二郊,修繕神祠,遍禱名山大川,大赦死罪以下,減免百姓半租。徒務表面,有何益處?越年,春令大旱,好幾月不見甘霖,曜偏分兵襲仇池,攻涼州,略河南,一些兒不加軫恤,但令出掠境外,奪得子女玉帛,還充府實。國人遇有旱災,令他四出縱掠,不可謂非理財妙訣。又越年出敗石虎,便是圍攻金墉城一役。【補敘劉曜數年間事,使知敗亡之由來。】 後趙主石勒,自救金墉。至大堨渡河,時當仲冬,寒風似刀,河濱更甚。及勒軍將渡,忽天氣轉為晴和,風靜冰泮,安然得濟。濟畢又狂風大起,沉陰如故。勒大喜道:「這是天神我哩。」【此番才喜有天了。】 遂改名大堨為靈昌津。參軍徐光,亦隨勒南行,勒顧語光道:「劉曜聞我出兵,若移兵成皋,據關拒我,方為上策;依洛為營,負水自固,乃是下策;坐守洛陽,束手待擒,便成無策了。」 既而勒至成皋,會集諸軍,得步兵六萬,騎兵二萬七千,鼓行而進,一路無阻,並不見有曜軍。勒舉手上指,又自指額,連聲呼天,天何言哉。複令兵士卷甲銜枚,從間道出鞏訾間,晝夜不休,直至洛水,遙見曜兵俱退駐對岸,連營十餘裡,差不多有十多萬人,更不禁大喜道:「曜真庸奴,為我所料,諸將士已好賀我了。」 大眾聞言,統向勒道賀。勒揚鞭得意,督步騎入宣陽門,由守將石生出接,迎入故太極前殿,升座勞眾,休息一宵。越宿,乃部署兵馬,整頓器械,准期明日出戰。命石虎率步卒三萬人,自城北趨西,攻曜中軍,石堪石聰各領騎兵八千人,自城西趨北,擊曜前鋒。三人領命歸營。勒又預戒親卒,五更造飯,黎明飽餐,開城助戰。 這一邊已安排就緒,那一邊尚雜亂無章。劉曜圍攻金墉,已過了三月有餘,他見堅城難下,索性置諸度外,鎮日與群臣飲博,酣醉無度,不恤士卒。左右或進言相規,曜斥為妄語,連殺數人。及聞勒渡河親至,方擬遣兵增戍,堵截勒兵。議尚未定,勒兵已抵洛水,前驅諜使,被曜候騎獲得一人,獻入營中。曜親問道:「大胡自來麼?率眾幾何?」 諜使答道:「大王自來,兵勢甚盛。」 曜聞言不禁失色,便下令撤圍,退營洛水西岸。敘出曜軍情形,方與上文接筍。到了勒兵入城,曜尚無佈置,仍然拚命飲酒。臨戰的早晨,已聞石虎石堪等兩路殺來,還要飲酒數鬥,喝得醉意醺醺,方披甲上馬。馬無故悲鳴,立住不動,經曜揮了數鞭,反見馬倒退下去,一前一卻,幾乎把曜掀落,虧得左右將曜扶住,倉猝下馬,改乘他騎。已兆不祥。曜疑是酒力未足,致馬作怪,再命左右進酒一鬥,一氣喝幹,乃策馬出營,徑詣西陽門。 說時遲,那時快,石虎從左殺到,石堪石聰從右殺來。曜兵抵擋不住,紛紛潰亂。曜已爛醉如泥,不知進退,但向西陽門馳去,不防石勒帶著親兵,由閶闔門繞至西陽門,迎頭擊曜。曜醉眼蒙矓,望不出甚麼石勒,惟聽得一聲大喝道:「劉曜快來受死!」 這一語傳入耳鼓,才把十分酒意,嚇退三分。又見前面兵士,好幾個滾下頭顱,乃拍馬返奔,忙不擇路,只管沿洛水邊亂跑。又聽背後有人叫道:「劉曜休走!」 曜也不敢回頭,飛馬奔逃。那後面的箭鏃,接連射來,可恨背上不生眼睛,無從閃避,徒受了三處箭傷。馬亦中了數箭,負痛亂躍,高低不辨,竟致陷入石渠。曜慌忙提韁,馬足雖得拔出,馬力已竭,墜倒水濱,曜亦當然同墜。可巧水結成冰,將人馬一同擱住,不致沈溺。【還是溺死的好。】奈左右俱已逃散,無人相救。 俄而追兵馳到,用著撓鉤等件,將曜鉤起。曜身上又受創十餘,臥在地上,由他捆縛,勉強開眼一瞧,面前立著一馬,馬上坐著一員大將,正是後趙都尉石堪。堪見曜西奔,率馬追來,用箭射倒劉曜,遂得擒曜報功。 曜兵一半逃去,一半被殺。勒乃下令道:「我只欲擒獲一人,今已得擒住,將士等可抑鋒止銳,毋得再加殺戮,有傷天仁。」 於是收軍入城,牽曜至河南丞廨,把他拘住。一面宰牛設饗,大犒將士。一連三日,方班師北還襄國,使征東將軍石邃,押曜同行。曜創痕未痊,不能行動,因用馬車載曜,令金創醫李永,與曜同載,沿途療治。既至北苑市,三老孫機,請諸勒前,願一見曜,勒即允諾。機持酒一大觥,進白劉曜道:「僕谷王,關右稱帝王,當持重,保土疆;輕用兵,敗洛陽,祚運窮,天所亡;開大量,進一觴。」 曜見機龐眉皓首,鬚髮似銀,乃接觥答語道:「老翁年當近百,尚這般康健麼?我當為公滿飲此觴。」 說著,一吸立盡。適配胃口。孫機乃退。勒聞機言,也為悵然道:「亡國奴,應該使老叟數罪哩。」 及馳入襄國,勒令曜居永豐小城,遣還伎妾,與曜為伴,惟派兵監守,不准曜出入自由。 先是兩趙連歲交兵,互有擒獲,勒將石佗,為曜軍所擒,便即殺死。曜將劉岳劉震,為勒軍所擒,尚未被殺,至此嶽震等,得奉勒命,許令見曜。曜瞿然道:「我道卿等久為灰土,不意石王仁厚,全宥至今,我驟殺石佗,有愧石王,無怪今日遭禍呢。」 乃留嶽震等同宴,終日始別。此時已近死期,樂得痛飲數杯。勒使人語曜,令致彼太子熙書,囑使速降。曜不從勒意,但飭熙與群臣維持社稷,不必為我易慮云云。勒因此嫉曜,尋即將曜害死。曜僭位十三年,歲次戊子,兵敗被擒,正與劉均言相符。小子有詩歎道: 讖緯遺文寧足憑?荒耽才是國亡征。 古今多少滄桑感,無道保邦得未曾。 曜子熙居守長安,能否保全宗祀,且看下回自知。 *==*==* 佛圖澄之種種秘術,俱載前史,相傳至今,是否確鑿,亦無從證實。即果有其事,亦不過如張陸于吉之流耳。律以治國平天下之大道,澄固未足語此也。劉曜少時,以聰慧聞,劉淵嘗稱為千里駒;及長尤多奇略,自比樂毅蕭曹,劉聰又以世祖魏武擬之;及靳准篡漢,仗義討賊,再興劉氏,似乎劉淵父子之言,不為無見,乃觀其金墉一役,醉態昏迷,毫無軍謀,倉猝一戰,便為所擒,豈其天奪之魄,使汩性靈?抑亦由沉湎酒色,乃有此昏庸之結果也!世間自有大丈夫,特淫婦人之媟詞耳。曜顧信之不疑,釀成驕態,其曷能免滅亡之禍哉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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