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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 誅逆登基羊後專寵 乘釁獨立石勒稱王(2)


  於是自稱大趙,複以匈奴大單于為太祖,冒頓【讀若墨特,見《前漢演義》。】配天,淵配上帝,牲牡尚黑,旗幟尚玄,頒令大赦。且使侍中郭氾,持節署石勒為太宰,領大將軍,進爵趙王。

  勒已入平陽,修復淵聰二墓,收瘞劉粲以下百餘屍骸,並將渾儀樂器,徙至襄國,一面遣左長史王修,至長安獻捷,且賀曜即位。修謁曜稱臣,呈上勒表,曜見表文中多恭遜語,很是欣慰,便留修館宴,待遇甚優。勒有舍人曹平樂,前由勒遣至長安,應對皆如曜意。

  曜使侍左右,未曾遣歸,至是獨向曜進言道:「大司馬遣修到此,外表輸誠,內覘強弱,待修一返,報明虛實,彼必將潛兵西來,輕襲乘輿。羯人無信,不可不防!」

  曜矍然道:「卿言甚是,朕幾為他所算。」

  遂發輕騎追還郭氾,且將王修牽出斬首。修隨吏劉茂逃歸,報明修被殺情形,勒遂回襄國,捕誅平樂家人,夷及三族,追贈修為太常,並下令示眾道:

  孤兄弟之奉劉家,人臣之道過矣。若微孤兄弟,豈能南面稱朕哉?根基既立,便欲相圖。天不助惡,使假手靳准,孤惟事君之體,當資舜求瞽瞍之義,故複推崇令主,齊好如初。何圖長惡不悛,殺奉誠之使,帝王之起,複何常耶?趙王趙帝,孤自取之,名號大小,豈其所節耶?此後與劉氏絕好,俾眾周知!

  自勒下此令後,與曜交惡,遂成仇敵,這便是胡羯分離的張本,也就是劉曜滅亡的禍根了。夷狄原無信義,但曜勒交惡,曲在曜,不在勒。秦州刺史陳安,即晉南陽王保都尉,他本是個反復無常的小人,曾叛保附漢,叛保事,見前回。尋複降成。及劉曜即位,又遣人至曜處奉表,為保復仇。

  原來保聞湣帝凶耗,便欲稱尊,好容易過了一年,竟自稱晉王,改元建康,分置官屬。保體極肥大,相傳重量至八百斤。想非十六兩秤。平居嗜睡,暗弱無能。部將張春楊次,觸怒被責,因忿懟不平,相謀殺保。陳安嘗逼攻上邽,偏此次上表劉曜,自稱秦州刺史,託名討賊。曜權詞答覆,安即引兵攻殺楊次,張春遁去。當下檢出保屍,用天子禮安葬,私諡曰元,因即向曜告捷。曜授安為大將軍,使鎮上邽。嗣是晉又失去秦州。

  還有蓬陂塢主陳川,嘗自號甯朔將軍,兼陳留太守。晉豫州刺史祖逖,遣人招撫,川願效指揮。逖攻張平樊雅時,川曾撥部將李頭往助,力戰有功,得逖優待,贈給駿馬。頭感歎道:「若得此人為主,雖死無恨。」

  及平誅雅降,均見前回。頭仍返蓬陂,不意陳川疑頭歸逖,將頭殺死。頭党馮寵,率親屬四百人,投奔逖軍。川得報益怒,竟入掠豫州諸郡,大獲子女車馬,滿載而歸,行至谷水,突有一彪人馬,從斜刺裡殺出,截住川眾,不許飽揚。川眾顧命不遑,亂奔亂竄,還管甚麼輜重。那時子女車馬,仍得重歸。看官欲問這支人馬的來歷,便是由祖逖差來,統將叫做衛策。策既截還所掠,還報祖逖。逖命將子女車馬,各歸原主,一無所私,百姓大悅。

  獨川恐逖進討,思借外援,自忖長安太遠,未便通使,不如就近依附石勒,或得呼應較靈,乃奉書襄國,乞降求救。石勒即遣從子石虎,率兵五萬,往援陳川。可巧祖逖亦引兵來攻,彼此相見,免不得一場大戰。逖兵寡失利,退駐梁國。既而勒將桃豹,複率精騎至蓬關,遂與石虎陳川,共擊祖逖。逖設伏待著,敗虎前驅,虎乃退去,與陳川同還襄國,留桃豹守川故城,即蓬陂塢。當下由虎倡議,請勒自稱尊號。勒左長史張敬,右長史張賓,左司馬張屈六,右司馬程遐,及諸將佐百餘人,當然贊成虎議,異口同辭。勒佯不肯允,虎等又複上書道:

  臣等聞有非常之度,必有非常之功,有非常之功,必有非常之事。是以三代陵遲,五霸迭興,靜難濟時,績侔睿古。伏維殿下天縱聖哲,誕應符運,鞭撻宇宙,弼成皇業,普天率土,莫不來蘇。嘉瑞征祥,日月相繼。物望去劉氏,威懷於明公者,十分而九矣。今山川夷靜,星辰不孛,夏海重譯,天人系仰,誠應升禦中壇,即皇帝位,使攀附之徒,蒙盡寸之潤,請稱大將軍大單于領冀州牧趙王,依漢昭烈在蜀,魏王在鄴故事,以河內、魏郡、汲郡、頓邱、平原、清河、巨鹿、常山、中山、長樂、樂平十一郡。並前趙國、廣平、陽平、章武、渤海、河間、上黨、定襄、范陽、漁陽、武邑、燕國、樂陵十三郡,合二十四郡戶二十九萬為趙國,封內依舊,改為內史。准禹貢冀州之境,南至盟津,西達龍門,東至於河,北至塞垣,以大單于鎮撫百蠻,罷並朔司三州,通置部司以監之。伏願欽若昊天,垂副群望,克日即位,翹首俟命!

  勒覽書後,尚裝出許多做作,西向五讓,南向四讓。【越演越醜。】僚佐等叩頭固請,勒乃允諾,即趙王位,赦境內殊死以下,騰出百姓田租半額,分賜孝悌力田及死義子孫帛各有差。孤老鰥寡,每人谷二石,大酺七日,依春秋列國及漢初侯王故例,每世稱元,號為趙王元年。史家稱為後趙,示與劉曜有別。

  勒建社稷,立宗廟,營東西官署,從象中郎裴憲,參軍傅暢杜嘏,並領經學祭酒,參軍續咸庾景,並領律學祭酒,任播崔浚,並領史學祭酒,中壘將軍支雄,遊擊將軍王陽,並領門臣祭酒。禁胡人陵侮華族,遣使循行州郡,勸課農桑,朝會始用天子禮樂。加張賓為大執法,專總朝政,位冠僚首。署石虎為單于元輔,都督禁衛諸軍事,加驃騎將軍,賜爵中山公。其餘群臣,授位進爵有差。又悉召武鄉耆舊,均至襄國,與同歡飲,暢敘平生。獨舊鄰李陽,不敢赴召。陽嘗與勒爭漚麻池,互致毆傷,所以畏縮不前。勒掀髯道:「我方經營天下,豈與匹夫為仇?陽儘管前來,決無他患。」

  乃又遣鄉人召陽,陽只好硬著頭皮,隨同見勒,伏地謝罪。勒下座扶陽,引臂令起,且與笑語道:「孤往日惹卿老拳,卿亦飽孤毒手,事成已往,何足介懷?」

  因特給巨觥,命他暢飲,並賜陽甲第一區,拜為參軍都尉。不念舊惡,原是厚道,惟拜官賜第,毋乃太過。嗣複下令道:「武鄉是我故里,譬如漢朝的豐沛,百年以後,魂靈仍當歸複,應豁除三世賦役,不得苦我鄉人。」

  會聞桃豹自蓬陂敗還,頗以為慮,乃致書與逖,願同和好。看官閱過上文,已知豹居守蓬陂,逖亦使部將韓潛,率兵掩入蓬陂塢,據住東台,從東門出入。豹守西台,從南門出入,與潛相持至四旬。逖用布囊盛土,偽作米狀,使千餘人運囊與潛,又別使數人挑米繼進。豹見他陸續運糧,發兵出劫,挑米各人,棄擔遁去。豹眾正苦饑疲,奪得糧米,自然喜歡。獨豹以逖糧食充足,不免加憂。逖卻令部將馮鐵,梭巡汴水,適值勒將劉夜堂,運糧饋豹,馮鐵即報知韓潛,會兵截擊,逐走夜堂,盡奪軍糧。豹聞糧被奪去,料知難守,遂夤夜出走,遁往東燕城。

  逖又使韓潛進次封邱,馮鐵據有蓬陂,自至雍邱駐節,規畫兩河,剿撫兼施。石勒所遣各鎮戍,不是散走,就是降逖,累得勒無法可施,只好與逖通好,乞求互市。逖得書不報,但默許商人往來,按貨課稅,收利十倍。勒因逖籍隸范陽,祖父墓皆在故里,特令范陽守吏代為修墓,並置守塚二家。逖乃遣使報謝,貽贈方物。勒厚賞逖使,報逖禮儀,計馬百匹,金五十斤。既而逖將童建,擅殺新蔡內史周密,走降石勒。勒斬建首,函送與逖,且寄逖書道:「叛臣逃吏,是我深仇,建負將軍,膽敢叛亡,我國非逋逃藪。亦與將軍同惡,故梟惡以聞。」

  逖答書稱謝,自是勒眾來降,逖亦不納,彼此各禁侵暴,兩河南北,少得安息。小子有詩詠道:

  中流擊楫誓澄清,百戰河南眾醜平。
  畢竟祖鞭先一著,虜庭也自懾威名。

  石勒與逖修和,另圖幽冀並三州,欲知他略地情形,待至下回再詳。

  *==*==*

  靳准屠劉氏,劉曜亦屠靳家,天為劉氏之縱惡,而假手靳准,又為靳氏之肆逆,而假手劉曜,然則世人亦何苦縱惡肆逆,而自取滅門之禍哉?靳康有女,尚知守貞,而羊氏曾為中國皇后,乃委身強虜,獻媚貢諛,我為中國愧死矣。篇目特標明羊後,嫉之也。

  石勒之力攻靳明,固未免營私,但如靳氏之敢為大逆,正應聲罪行誅,豈可如曜之挾詐欺人,誘其降而複殲之乎?故略情原跡,勒尚不失為正,而曜則行同鬼蜮,未足服人,至殺靳使,而其理尤曲矣,宜乎勒之背曜獨立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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