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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怙勢招殃楊氏赤族 逞兇滅紀賈後廢姑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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茂乃驚起,隨眾同出。傅祗勸眾同行,無非為避患起見,可見楊駿當日,已是眾叛親離。駿党左軍將軍劉豫,陳兵萬春門,遇右軍將軍裴頠,問及太傅所在,頠隨口設誑道:「我曾在西掖門遇著太傅,見他乘著素車,帶了二人,向西出走了。」 豫驚詫道:「我將何往?」 頠答道:「可至廷尉處自陳。」 豫為頠所給,匆匆徑去。頠即接詔代豫,領左軍將軍,扼守萬春門。 賈後恐太后救父,作為內應,即派心腹密往監守,果然得太后帛書,自宮中射出城外,上面寫著「救太傅者有賞」六字。因揚言:「太后與駿同反,大眾不得妄從!」【太后造反,自古罕聞。】 東安公繇,已率殿中兵圍燒駿第,又令兵弩手等,分登閣上,環射駿門。駿與家屬,俱不得出走。繇麾眾掩入,四面搜尋,隨手捕戮,約不下百餘人,獨不見有楊駿。再往馬廄中緝捕,始覺有人蜷伏廄隅,群呼不應,各用戟攢刺進去,但聽得幾聲慘號,已是濺血成紅,死於非命。 兵士拖屍出認,不是別人,正是前日赫聲濯靈的楊太傅。爭權奪利者其視諸。孟觀、李肇,又分收楊珧、楊濟、張劭、李斌、段廣、劉豫、武茂及散騎常侍楊邈、中書令蔣駿、東夷校尉文鴦等,俱至市曹斬首,各夷三族,共死數千人。楊珧臨刑時,呼東安公繇,憘聲與語道:「表在石函,可問張華。」【回應第四回。】 繇置諸不睬。賈氏族黨,又促使行刑,珧尚號叫不止,驀聞砉然一聲,頭破腦裂,方倒地而死。【狡黠無益。】 汲郡有高士孫登,營窟北山。夏時編草為裳,冬季用發自複,好讀《易》、撫琴,見人輒笑。楊駿在日,嘗聞登名,遣使徵召。登不肯就征,已而自至駿第,駿給以金帛,俱辭謝不受,又改贈布被,登攜被出門外,隨手亂劈,大呼道:「斫斫刺刺。」及被皆扯碎,又奄臥道旁,作已死狀。自駿以下,俱目登為瘋人,聽他僵斃,越宿出視,竟不知去向。 既而溫縣又有一狂徒,自造四語,歌諸市上雲:「光光文長,大戟為牆,毒藥雖行,戟還自傷。」當時俱莫名其妙。至駿居內府,用戟為衛,死時又被戟攢刺,始知狂徒也是高人。就是孫登舉動,統有先覺,不過未曾道破,轉令人索解無從呢。 駿既誅死,遺骸委棄,無人敢收,惟太傅舍人閻纂,不忘故主,挺身獨出,替他棺殮,卻也未嘗遭誅。是夕刑賞大權,統出自東安公繇。繇為琅琊王伷第三子,伷平吳後,恭儉自處,病歿青州。長子覲承襲父爵,又不永年。覲子睿嗣,就是將來的東晉元帝。【預伏後文。】 繇得受封東安公,曾官散騎常侍,此次應詔除駿,威振內外,太子太傅王戎與語道:「大事已成,此後當謝權遠勢,毋蹈覆轍。」 繇不能從。越宿乃奉詔大赦,複改永平元年為元康元年。賈後矯制,使後將軍荀悝,徙楊太后至永甯宮。特全太後母龐氏生命,許與太后同居,暗中複唆使群臣,糾彈太后。群臣趨炎附勢,不敢逆命,遂聯銜上奏道: 皇太后陰漸奸謀,圖危社稷,飛箭系書,要募將士,同惡相濟,自絕於天。魯侯絕文薑,《春秋》所許,蓋以奉承祖宗,任至公于天下,陛下雖懷無已之情,臣下不敢奉詔,可宣敕王公于朝堂,會議進止。 當下有詔答覆,說是:「事關重大,當妥議後行。」 有司又複申奏,大略說是: 逆臣楊駿,借外戚之資,居塚宰之任,陛下既居諒暗,委以重權,至乃陰圖凶逆,布樹私黨。皇太后內為唇齒,協同逆謀,禍釁既彰,背捍詔命,阻兵負眾,血刃宮省,而複流書募眾,以獎凶黨,上背祖宗之靈,下絕億兆之望。昔文薑與亂,《春秋》所貶,呂宗畔戾,高後降配,宜廢皇太后為峻陽庶人,以為大逆不道者戒! 牝雞司晨,滅倫害理,盈廷僚佐,一大半黨惡助虐,附和同聲。只有太子少傅張華,新任中書監,還抱定一折衷主義,敷奏上去,略謂:「太后非得罪先帝,不過與父同惡,有悖母儀,宜依漢廢趙太后為孝成後故事,號為武帝皇后,徙居離宮,以全終始。」 此說已是牽強,但於群言龐雜,尚有可取。偏偏張議甫上,又有一個下邳王晃,系司馬孚第四子。串同左僕射荀愷等,定要貶太后尊號,廢錮金墉城。晃等是否有母,奈何貪昧至此?再加各王公大臣,接連奏請,應從晃等所言。那時詔書隨下,竟廢楊太后為庶人,出錮金墉城中。 誰知賈南風心如蛇蠍,已把皇太后廢去,還想把太後母龐氏,結果性命。一不做,二不休,再唆動狐群狗黨,狂吠朝堂,無非說是:「楊駿造反,家屬同坐,怎得曲赦龐氏?」 有詔尚佯稱不忍,難從所請。至奏牘迭呈,援引「大義滅親」四字,作為鐵證,可憐白髮皤皤的龐太君,竟奉到詔旨,梟首宮門。肚子太不爭氣,何故生一皇后?廢太后怎忍母死,抱持悲號,且截發稽顙,上表賈後,自稱為妾,乞全母命。一死便罷,何必如此倒黴? 看官!試想這都是窮凶極惡的賈南風,唆使出來,怎肯出爾反爾,放下屠刀?廢太后拚命哀求,悍皇后反加催促,刀光閃閃,絕不留情,霎時間龐氏隕首,並將廢太后楊氏,硬送入金墉城,幽禁了事。賈氏黨羽,還是你一奏,我一疏,請盡誅楊駿官屬,幸虧侍中傅祗,出為諫阻,方許赦免,不再濫刑。隨即征汝南王亮為太宰,與太保衛瓘並錄尚書事,進秦王柬為大將軍,柬封秦王,【見前回。】東平王楙為撫軍大將軍,楙系司馬孚庶孫。楚王瑋為衛將軍,下邳王晃為尚書令,東安公繇為尚書左僕射,晉爵為王,加封董猛為武安侯,孟觀、李肇等,皆拜爵有差。 汝南王亮入都輔政,又追論誅楊駿功,普加爵賞,封拜至千餘人。傅咸已遷任禦史中丞,一再致書諫亮,第一次是咎亮濫賞,第二次是勸亮讓權,亮皆不願聽受,漸漸的自用自專。不知鑒及前車,真是愚憒。賈後族兄賈模,從舅郭彰,及賈充嗣孫賈謐,又俱得梯榮邀寵,蟠踞朝綱。 楚王瑋與東安公繇,也乘勢干政。宗室外戚,雙方分峙,又不免彼此生嫌。繇見賈後暴悍,恐不免害及己身,因與徒黨密謀,擬設法廢去悍後。【既有今日,何必當初?】計尚未定,偏遇那同胞兄弟,先加傾軋,暗肆讒言,竟把繇排擠出去。 原來繇次兄淡,曾受封東武公,向與繇不相和協,屢次至太宰亮處進讒,說他專行誅賞,欲擅朝政。亮信為真言,奏免繇官。繇與東平王楙,常相往來,至是失官生怨,與楙談及,有詆亮語,複為亮所聞知,遂遣楙赴鎮,並謫繇至帶方。繇既遠去,又少一個著名的宗親,賈謐郭彰,權焰益隆,眼見得宗室日弱,敵不過外戚威權。小子有詩譏汝南王亮道: 危廈何堪一木支,材庸器小更難持。 蟠根未固先戕葉,怎奈南風再折枝。 畢竟宗室外戚,有無衝突,容至下回再表。 *==*==* 讀此回,令人憤又令人歎,悍哉!賈南風,何兇惡至此?自來稱悍後者,莫如呂武,然呂雉有相夫開國之才,故漸得預政;武曌有盅主傾城之色,故漸得弄權。何物賈氏才不足以馭眾,色不足以動人,乃一為皇后,便置楊駿於死地!駿雖有自取之咎,然其罪不過專擅而止,誣以大逆,戮及親党,寧非罪輕罰重乎? 楊太后深居宮中,本無罪惡,飛箭示賞,志在全父,焉有父女之親,而坐視不救者?賈南風乃借此構陷,唆動群臣,婦可廢姑,倫常掃地。駿妻龐氏,為太后生母,又複為悍後所戮。古人謂貌美者心毒,不意醜黑如南風,其毒亦若是其甚也!至若滿廷王公,不能與醜婦相爭,反從而助其虐,是更不值一唾也已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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