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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搗金陵數路並舉 俘孫皓二將爭功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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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馬隆既討平秦涼,朝議將加賞西征將士,偏有人出來阻撓,謂西征將士,已加顯爵,不宜更授。獨衛將軍楊珧進駁道:「前由隆募選驍勇,稍加爵命,不過為鼓勵起見,今隆眾已蕩平西土,未得增賞,將來如何用人,反覺得朝廷失信了。」 武帝也以為然,遂頒詔酬勳,賜爵加秩如例。先是西北未平,尚不暇顧及東南,吳主孫皓,還道是四境平安,樂得淫佚。每宴群臣,必令沉醉,又嘗置黃門郎十餘人,密為監察,群臣醉後忘情,未免失檢,那黃門郎立即糾彈,皓即令將失儀諸臣,牽出加罪,或剝面,或鑿眼,可憐他無辜遭譴,徒害得不死不活,成為廢人。 晉益州刺史王濬,察知東吳情事,遂奉表晉廷,略謂:「孫皓荒淫凶逆,宜速征伐,臣造船七年,未得出發,反致朽敗。且臣年七十,死亡無日,願陛下無失時機,亟命東征!」 武帝複召廷臣會議,賈充荀勖等仍執前說,力阻行軍,唯張華憶羊祜言,贊同濬議。適將軍王渾,調督揚州,鎮守壽陽,與吳人屢有戰爭,遂上言:「孫皓不道,意欲北上,應速籌戰守為宜。」 朝議以天已嚴寒,未便出師,決待來春大舉,武帝亦樂得休暇。一日,正召入張華弈棋,忽由襄陽遞入急奏,武帝不知何因,忙即展覽,奏中署名,是荊州都督杜預,大略說是: 故太傅羊祜,與朝臣異見,不先博謀,獨與陛下密議伐吳,故朝臣益致齟齬。凡事當以利害相較,今此舉之利,十有八九,而其害止於無功耳。近聞朝廷事無大小,異議蜂起,雖人心不同,亦由恃恩不慮後難,故輕相同異也。昔漢宣帝議趙充國所上事,獲效之後,召責前時異議諸臣,始皆叩頭而謝,此正所以塞異端,杜眾枉耳。今自秋以來,討賊之形頗露,若又中止,孫皓怖而生計。或徙都武昌,更完修江南諸城,遠其居民,城不可攻,野無所掠,則明年之計,亦得無及矣。時哉勿可失,惟陛下察之! 武帝覽畢,順手遞視張華。華看了一周,便推枰斂手道:「陛下聖明神武,國富兵強,號令如一。吳主荒淫驕虐,誅殺賢能,及今往討,可不勞而定,幸勿再疑!」 武帝毅然道:「朕意已決,明日發兵便了。」 華乃趨出。翌晨由武帝臨朝,面諭群臣,大舉伐吳,即命張華為度支尚書,量計運漕,接濟軍餉。賈充聞命,忙上前諫阻,荀勖馮歔,亦附和隨聲。武帝不禁動怒,瞋目視充道:「卿乃國家勳戚,為何屢次撓我軍謀?今已決計東征,成敗不幹卿事,休得多言!」 充碰了一鼻子灰,又見武帝變色,且驚且駭,忙即免冠拜謝。荀馮二人,亦隨著磕頭。醜態畢露。武帝方才霽顏,命鎮軍將軍琅琊王伷出塗中,安東將軍王渾出江西,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,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,鎮南大將軍杜預出江陵,龍驤將軍王濬與廣武將軍唐彬,率巴蜀士卒,浮江東下,東西並進,共二十余萬人;並授太尉賈充為大都督,行冠軍將軍楊濟 【駿弟】為副,總統各軍。分派既定,武帝才輟朝還宮。 吏部尚書山濤,素以公正著名,嘗甄拔人物,各為題奏,時稱為山公啟事。他見武帝決意伐吳,不便多嘴,至退朝後,但私語同僚道:「自非聖人,外甯必有內憂。今若釋吳以為外懼,未始非策,何必定要出兵呢?」 山公語亦似是而非,彼時禍根已伏,即不伐吳,亦豈能免亂?及東征軍陸續出發,西方捷報又至,武帝益銳意東略,督促進軍。龍驤將軍王濬,籌備已久,一經奉命,率舟東下,長驅至丹陽。丹陽監盛紀,出兵迎戰,怎禁得濬軍一股銳氣,橫衝直撞,無堅不破。紀不及奔還,立被濬軍擒去。濬順流直進,探得江磧要害,統有鐵鎖截住,江心又埋著鐵錐,逆距戰船,乃作大筏數十,方百余步,縛草為人,被甲持仗,令善泅諸水手,在水中牽筏先行,筏遇鐵錐,輒被引去,再用火炬長十餘丈,大數十圍,灌漬麻油,爇著猛火,乘風燒毀鐵鎖,鎖被火熔,當即斷絕,於是船無所礙,鼓棹直前。 時已為咸甯六年仲春,和風噓拂,春水綠波,濬與廣武將軍唐彬,驅兵至西陵,西陵為吳要塞,吳遣鎮南將軍留憲,征南將軍成璩及西陵監鄭廣,宜都太守虞忠,並力扼守。不防濬軍甚是厲害,一鼓作勢,四面攀登,吳兵統皆驕惰,毫無鬥志,驀見敵軍乘城,頓時駭散,留憲成璩等,還想巷戰,奈手下已皆遁去,單剩得主將數人,孤立無助,眼見得束手成擒了。濬又乘勝攻克荊門夷道二城,擒住吳監軍陸晏,再下樂鄉,擒住吳水軍統領陸景,江東大震。吳平西將軍施洪等望風投降。 晉安東將軍王渾,出發橫江,得破尋陽,擊走吳將孔忠,俘得周興等數人,收降吳厲武將軍陳代,平虜將軍朱明;又鎮南大將軍杜預,進向江陵,密遣牙將管定周旨等,泛舟夜渡,襲據巴山,張旗舉火,作為疑兵。吳都督孫歆,望見大駭,不禁咋舌道:「北來諸軍,怕不是飛渡長江麼?」 當下派兵出拒,被管定周旨等預先埋伏,突起交鋒,殺得吳軍大敗奔還。歆尚未得知,安坐帳中,至敵軍沖入,方驚起欲遁,不防前後左右,已是敵人環繞,就使力大如牛,也無從擺脫,被他活捉了去。管週二將,向預報功,預即親抵江陵,督兵攻城。吳將伍延佯請出降,暗中卻部署兵士,登陴抵禦。預已先料著,趁他行列未整,即命部眾緣梯登城。守兵措手不及,城即被陷,伍延戰死。 江陵既下,沅湘以南各州郡,望風歸命,奉送印綬。預仗節稱詔,一一撫慰,令各就原官,遠近肅然。平南將軍胡奮,亦得克江安,會奉晉廷詔命,令胡奮與王濬王戎,合攻夏口武昌,杜預但當靜鎮零桂,零陵桂陽。懷輯衡陽,且待江漢肅清,直指吳都未遲。預乃分兵益濬,奮與戎亦互助濬軍,一戰破夏口,再戰平武昌,更泛舟東下,所向無前。 可巧春雨水漲,謠諑紛紜,賈充首先倡議,表請罷兵,略謂:「百年逋寇,未可悉定,況春夏交際,江淮卑濕,一旦疫癘交作,反為敵乘,宜急召還各軍,置作後圖。且此次行軍,雖似順手,所損實多,雖腰斬張華,未足以謝天下!」等語。充屢次阻兵,究未知所操何見,想無非是妒功忌能耳。幸武帝不為少動,把充表留中不報。 杜預聞充議輟兵,急忙抗表固爭,一面徵集各軍,會議進取,有人從旁梗議,大旨與賈充相似。預奮然道:「昔樂毅戰國時燕人。借濟西一戰,幾並強齊;今兵威已振,譬如破竹,數節以後,迎刃而解,還要費什麼大力呢?」 遂指授群帥,徑進秣陵。 吳遣丞相張悌及督軍沈瑩諸葛靚等,率眾三萬,渡江逆戰,行次牛渚,瑩語悌道:「上流諸軍,素無戒備,晉水師順流前來,勢必至此,不如整兵待著,以逸制勞。今若渡江與戰,不幸失敗,大事去了。」 悌慨然道:「吳國將亡,賢愚共知,及今渡江,尚可決一死戰,不幸喪敗,同死社稷,可無遺恨。若坐待敵至,士眾盡散,除君臣迎降以外,還有甚麼良策?名為江東大國,卻無一人死難,豈不可恥?我已決計效死了。」 到此已無良策,如悌為國而死,還算是江東好漢。言訖,遂麾眾渡江。到了板橋,與晉揚州刺史周浚軍相值。悌便即迎擊,兩下相交,晉軍甚是驍悍,吳兵儘管退卻。約閱一二小時,但見吳人棄甲拋戈,紛紛遁去。諸葛靚料難支持,勸悌逃生,悌灑淚道:「今日是我死日了。我忝居宰相,常恐不得死所,今以身死國,死也值得,尚複何言。」 靚垂涕自去。悌尚執佩刀,左攔右阻,格殺晉軍數名。既而晉軍圍裹過來,你一槍,我一槊,竟將悌刺死了事。沈瑩見悌死節,也不顧性命,力戰多時,至身受重創,倒地而亡。吳人視此軍為孤注,一經覆沒,當然心驚膽落,風鶴皆兵。晉將軍王濬,聞板橋得勝,便自武昌擁舟東下,直指建業。即吳都。揚州別駕何惲,得悉王濬東來,進白刺史周浚道:「公已戰勝吳軍,樂得進搗吳都,首建奇功,難道還要讓人麼?」 浚使惲走告王渾,渾搖首道:「受詔但屯江北,不使輕進,且令龍驤受我節度,彼若前來,我叫他同時並進便了。」 惲答道:「龍驤自巴蜀東下,所向皆克,功在垂成,尚肯來受節度麼?況明公身為上將,見可即進,何必事事受詔呢?」 渾終未肯信,遣惲使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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