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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回 承遺詔司馬秉權 繳印綬將軍赤族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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輅詳解道:「鄧揚行步,筋不束骨,脈不制肉,起立傾倚,若無手足,此為鬼躁;何晏視候,魂不守宅,血不華色,精爽煙浮,容若槁木,此為鬼幽;眼見得死期將至,怕他甚麼?」【一目了然。】 舅尚是不信,斥輅為狂,輅亦自歸。哪知過了殘年,果然應驗,竟如輅言。 魏正始九年正月,少主芳出謁高平陵,曹爽兄弟,及私黨並隨駕出都,獨司馬懿稱病已久,未嘗相從,爽總道是懿病將死,毫不加防。哪知懿與師昭二子,已經伺隙多日,此番得著機會當即發難,勒兵閉城,使司徒高柔,假節行大將軍事,據曹爽營,太僕王觀行中領軍事,據曹羲營,然後入白郭太后,只言爽奸邪亂國,應該廢斥。郭太后為了遷宮一事,頗恨曹爽,當即允議。 太尉蔣濟,尚書令司馬孚,為懿草表,由懿領銜劾爽,使黃門齎出城外,往奏少主;懿自引親兵,詣武庫取械授眾,出屯洛水橋。爽有司馬魯芝,留住大將軍府中,驀聞變起,即欲出城見駕。商諸參軍辛敞,敞狐疑不決,轉詢胞姊辛憲英,憲英為太常羊耽妻,秀外慧中,談言多中,既見敞踉蹌進來,便問何事?敞急說道:「天子在外,太傅謀變,我姊尚未聞知麼?」 憲英微笑道:「太傅此舉,不過欲殺曹大將軍呢。」 敞又問道:「太傅可能成功否?」 憲英道:「曹將軍非太傅敵手,成敗可知。」 明於料事,可謂女諸葛。 敞複問道:「如姊言,敞可不必出城?」 憲英道:「怎得不出?職守為人臣大義,常人遇難,尚思顧恤,況為人執鞭,事急相棄,豈非不祥?我弟但當從眾便了。」 敞即趨出,與魯芝引數十騎,奪門徑去。早有人報知司馬懿,懿因司農桓範,素有知略,恐他亦出從曹爽,乃托稱太后命令,召範為中領軍。范欲應命,獨範子謂車駕在外,不可不從,範遂出至平昌城門,門已緊閉,守吏為范舊屬司藩,問范何往?範舉手中版相示,詐稱有詔召我,幸速開門。蕃欲取視詔書,範怒道:「汝系我舊吏,怎得阻我?」 蕃不得已,開門縱范,范顧語蕃道:「太傅謀逆,汝可速隨我去。」 蕃聞言大驚,追範不及,方才退回。司馬懿聞範出走,急語蔣濟道:「智囊已往,奈何?」 濟笑答道:「駑馬戀棧豆,怎肯信任智囊?請公勿憂。」 懿即召侍中許允,尚書陳泰,使往見爽,叫他速自歸罪,可保身家。待許陳二人去後,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,婉言相告道:「君為曹將軍故人,煩為致意曹將軍,免官以外,別無他事;如若不信,可指洛水為誓。」【無非是牙痛咒。】 大目亦依言去訖。那曹爽尚隨著少主,射鷹走犬,高興得很;忽有黃門馳至駕前,下馬跪呈,少主芳接受後,啟封覽表,但見上面寫著: 臣懿言: 臣昔從遼東還,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,升禦床,把臣臂,深以後事為念。臣謂太祖操高祖丕亦屬臣後事,皆為陛下所見,無所憂苦,萬一有變,臣當以死奉明詔。今大將軍爽,背棄顧命,敗亂國憲,內則僣擬,外則專權,破壞諸營,盡據禁兵,群官要職,及殿中宿衛,皆易用私人;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,伺察至尊,離間二宮,傷害骨肉,天下洶洶,人懷疑懼,此非先帝詔陛下,及引臣升禦床之本意也!臣雖朽邁,敢忘往言?太尉臣濟,尚書令臣孚等,皆以爽有無君之心,兄弟不宜典兵宿衛,奏永甯宮皇太后,令敕臣如奏施行。臣因敕主者及黃門令,罷爽羲訓吏兵,以侯就第,不得逗留,以稽車駕;否則即以軍法從事!臣力疾出屯洛水浮橋,伺察非常,謹此上聞! 少主芳閱罷,交與曹爽,爽目瞪口呆,面如土色。俄而魯芝辛敞到來,報稱城門四閉,太傅懿出屯洛水橋,請大將軍速定大計。爽與兄弟等商議,俱無良策,可巧桓範亦到,下馬語爽道:「太傅已變,大將軍何不請天子幸許都,調兵討逆?」 爽皇然道:「如卿言,我家屬盡在城中,必遭屠戮了。」【真是駑馬。】 範見爽當斷不斷,又顧語羲道:「若不從範言,君等門戶,豈尚能保全?試想匹夫遇難,還想求生,今君等身隨天子,號令四方,誰敢不應?奈何自投死地呢?」 羲亦默然。 範複進議道:「此去許昌,不過一宿可至;關南有大將軍別營,一呼即應,所憂惟有穀食,幸范帶有大司農印章,可以徵發。事在急行,稍遲便要遇禍了。」 道言甫畢,許允陳泰又至,傳達懿言,請爽兄弟歸第,可保身家。爽更覺滋疑。未幾又由尹大目馳至,謂太傅指洛水為誓,但要大將軍免去兵權,餘無他意。爽信為真言,稍展愁眉;時已天晚,便留宿伊水南岸,發屯田兵數千名,聊充宿衛,自在帳中,執刀徘徊,直至五鼓,尚無把握。範入帳催逼道:「事已燃眉,何尚未決?」 爽舉刀投地道:「我雖免官,尚不失為富家翁。」【休想。】 範大哭出帳道:「曹子丹【即曹真。】也算好人,奈何生汝兄弟,愚同豚犢。我不意到了今日,坐汝族滅哩。」 待至天明,爽竟白少主,自願免官,並把大將軍印綬,解付董允陳泰,齎還洛陽。主簿楊綜,慌忙諫阻道:「公挾主握權,何事不可為?怎可輕棄印綬,徒就東市呢?」 爽尚自信道:「太傅老成重望,諒不食言。」【呆極。】 遂將印綬付給許陳自去。爽兄弟奉主還宮,懿當然迎駕,且聽令爽等還家。是夕即由懿遣兵圍住爽第,越日即由廷尉奏稱,謂已拿訊黃門監張當,卻將先帝才人,私送爽第,且與爽兄弟三人,及何晏鄧揚丁謐畢軌李勝等,一同謀反,約於三月間舉事,司農桓範,知情不報,應該連坐。 於是分頭拿捕,結果是一同下獄,陸續斬首,並夷三族。桓範之死,實由替爽劃策,並非出城之過。魯芝辛敞楊綜三人,亦為有司所收,讞成重罪,懿獨慨然道:「彼三人各為其主,不必處刑。」【仍是籠絡人心。】 當下釋出三人,使復舊職。辛敞出獄自歎道:「我若不謀諸我姊,險些兒陷入非義了。」 小子有詩贊辛憲英道: 變起爭權事可知,教忠仍使守綱維; 羊家智婦辛家姊,留播千秋作女師。 還有一位烈婦,也是揚名彤史,千古流芳。欲知烈婦為誰,下回再當報明。 *==*==* 曹爽一庸奴耳,不度德,不量力,竟以一時之徼幸,入為首輔,就使小心謹慎,猶難免複餗之凶;況淫奢無度,酒色是酖,何晏鄧颺諸人,毫無偉略,引為謀士,兄弟中僅一曹羲,猶有一隙之明,而爽不肯從,其能保家保國乎?當日即無司馬懿,吾知爽亦未必不亡也。惟懿之奸雄,不亞曹操,始則縱爽,繼則賺爽,終則拒爽,玩爽於股掌之上,卒使爽無噍類,何居心之陰鷙若是!然回憶操之欺人,與懿略符,天生一操,又生一懿,正冥冥中之巧為安排,于爽乎何恤也?而後世之機械變詐者,可知所返矣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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